与此同时,在这个临近深秋的夜晚,曾经的七巧教坐落地,滨州望海崖,夜色中慢慢停靠了一艘高大的船只。
一片号子声和吵闹过后,有几个人站在船头,被迎面吹来的湿咸的海风扯住头发,四处飘摇。
其中一个女子怀念地道:“又回来了啊。”她的声音十分娇俏,圆润的脸颊在月光中好似一颗美丽的明珠,她的话被风吹散,显出一丝怅然来。
一旁的男人身形颀长,披一件五彩罩衫,桃花眼似有些怔愣地看向半个崖体坍塌进海水中废墟,半晌,轻轻地道:“太久了,在下当时若是抱住他……就好了。”
常思冷哼一声,道:“你当年骗我他成亲,可有想到今日报应不爽?”
江盛神色一转,霎时变作一副笑嘻嘻的不正经样子,道:“若非如此,你能破釜沉舟随在下出海求医,研究出你那一套金针医法?”
常思斜睨他一眼,道:“他若是还活着,我定能救醒他。”
江盛突然微微摇头,似乎很是惆怅地道:“你当年多么纯真,如今怎变成了这么一副怪脾气。”
常思不再理他,脚尖点地跃起,轻飘飘地随着海风下船落于沙石之上,正一正背上半人高的药箱,回身扬声喊道:“我先走了!”
江盛摇头叹息,抬头望向铺洒明净月光的一轮圆盘,在哪里看都是这样洁白……
他多情的双眼被月光蒙上一层透明的忧愁,又被星辰洒下了星星点点的希冀,无论怎样,他终于回来了,只要人在,就有希望。
江盛听着永不停歇的海浪,向着月亮笑了一下。
在离望海崖不算很远也不算很近的地方,一个黑衣人手里拿着一根金色的筒状物,架在眼前,不知在看些什么,片刻,他收回黄金筒,放入怀中,悄悄离开。
丞相有何忆(全)
十月初十。
夜。
禾府。
禾后寒点着了烛火,一样一样地把桌子上摆着的东西收进包裹,伤药,银票,两件换洗衣衫……最后是黑刀离刃。
不知多久没碰过这把宝刀,它静静地躺在桌面上,就像一头盘踞许久的黑龙。禾后寒的手指在刀身声慢慢抚过,冰凉,平滑,隐隐地似乎能闻到金属与血的腥味。
他用它杀的第一个人,是一名死士,在皇宫嘉毓殿。
第二个人,是不知身份的江湖人,在前往金村镇的山野中。
第三个人,不知身份的江湖人。
第四个人,江湖人。
第五个人……是江盛。可他活了下来,才有了往后种种……
如果他当时用的力道再大些,再大些……
如果江盛就此消失,钟泰夫妇便不会出现,葛长天或许还在望海崖地被囚禁着,昱亲王赢了……
禾后寒猛地一惊,心中惶惶,他刚刚竟然做出了一个忤逆皇帝的假设。
他连忙收敛心神,抽出一块绢布,细细擦拭着离刃漆黑的刀身。
这时他突然听到屋外有轻轻的呼吸。
禾后寒不动声色,伸手在桌面上拾了一颗喂鸟的果子,头也不回,对着屋外随意一弹。
窗户纸薄薄一层,不声不响破了个洞。
江飞雪在外边诶呦一声。
禾后寒略略提了嗓音道:“姑娘家不该在人屋外鬼鬼祟祟。”顿了顿又道:“敲门进来。”
门外静了一下,紧接着两扇单薄的木门被江飞雪啪地一脚踹开。
她瞪着眼睛,竖着眉毛,气势汹汹地道:“明天我也要去!”
禾后寒看似毫不意外,抬头看她,问:“你答应之前的条件了?”
江飞雪抿着嘴,闷声闷气地道:“我以后不说脏话,不打人了!”
禾后寒笑了一下,说:“回去早点睡,明晨要起早。”
江飞雪露出一个嘲笑的表情:“我自是比你起得早。”
禾后寒脸上不见丝毫尴尬,反而似笑非笑地道:“你起的再早……也要看我何时动身。”
江飞雪被噎了一下,气哼哼地走出去,哐当一声使劲儿摔了一下门。
禾后寒微微摇头笑了笑,江飞雪这样的性子是一定要板的,第一就不能太顺着她,得让她明白,不是只要凶悍,就能解决一切问题。
次日,黎明。
禾后寒不是第一次带人上路,亦不是第一次与人共乘一骑。
第一个人是崇渊,一个月的行程。
紧接着还有一个姑娘,常思,半个月。
这是第三次,禾后寒轻车驾熟,抱了江飞雪的腰就送到马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