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山的枫树,漫天的云彩,突然席卷无数时光,跨过经年累月,轰然而至,就在眼前。
……就在眼前。
他张开嘴,嗓子好像一瞬间干涸了,发不出一丝声音。
那人……
笑眯眯的,唤着:“瑞声……”
他曾经唤过无数次,在奔波的路途上,在明亮的京城街道,在深深的夜里,在寒冷天地一方温暖的帐篷里,在无数个,无数个悄然烙印进脑海的日日夜夜里……
纷纷杂杂的记忆,走马灯一样掠过,浮光片影……
“瑞声……”
“在下……甘之如饴……”
“可在下心里只装得下你啊……”
“在下讨你一颗真心,你给不给?”
“瑞声……”
“瑞声……”
禾后寒猛地惊醒,拱手道:“门主。”
江盛的眼珠一错不错地盯着他,看不够似的,永远看不够似的,就要这样全然刻进瞳孔深处,无法擦去,一生珍藏。
边锋突然开口,道:“江门主,今年边某是来卸任的。武林第一,与门派支持,你先同这位季堂主过几招……我便好宣布了。”他说这些的时候用了内力,声如洪钟,传遍全场,语气是对江盛说话,倒不如说在解释给其他众人听。
禾后寒看江盛与边锋神色,两人皆不见惊讶,一派心知肚明,想必是互相已经是知会过了,不知江盛回来多久了……他听了边锋的话,便又把离刃取出来,就如边锋所说,过个样子,叫江盛名正言顺毫无争议地当上武林盟主。
江盛看了他一眼,微微摇头,道:“不必。”说罢跃下擂台,禾后寒正思索着他要做什么€€€€就见他褪下手上两串万钧珠,轻轻平放在地面。
禾后寒心中一惊。
江盛活动了一下手腕,脸上笑意不减,单手拎起了那在地面砸了个大坑的狼牙棒。
周围众人齐刷刷倒吸一口冷气。
他手势轻松到不可思议,举重若轻,轻而易举,易如反掌……没有词汇能形容那一刻给人的震撼。
沉重的黑乎乎的狼牙铁棒,在他手中变成了一片不值一提的鹅毛。
江盛随手掂了掂那狼牙棒,不说一句话,轻笑一声,便已足够。
他两手分握棒身两头,手臂微微用力,只听一声清脆的“噼啪”声€€€€重达百十来斤的狼牙棒便被撅成了两段。
一下午的奋战,一下午的紧张,一下午的争夺。
卫尚的骄傲统统变作了滑稽的笑话。
所有能呼吸的,能喘气能说话的,统统失去了活动的能力,脑海里全然放空,只剩一个念头:
不负传奇。
边锋微微咳了一声,道:“胜负分明,边某宣布€€€€下任武林盟主:惊流门门主,江盛。”
台下这时才被这消息找回了心神,欢呼和喝彩声霎时响彻云天。
这欢呼似乎形成了一股风,吹进不远处的枫树林,红叶沙沙附和。
禾后寒默默跃下擂台,向着荣嘉禄那里走去。
紧接着他被一只手抓住,那手用力之大,叫他眉头忍不住一皱。
江盛在他身后轻轻唤他,那声音几乎要被淹没在鼎沸的人声里。
“瑞声……”
丞相有何眷(全)
禾后寒登时一惊,周围众目睽睽之下,他不做犹豫,立时反手点在江盛太渊穴,趁江盛钳制一松,迅速抽手离开。
他走出两步,又蓦地停下脚步,回头。
江盛在他身后,无声地站在那儿,同他对视。竟然没再死缠烂打。禾后寒看见他微微动了动嘴唇,好像在说什么。
江飞雪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站在禾后寒身后,离着江盛几步远,止步不前。
禾后寒敛了眉眼,伸手摸了摸江飞雪的脑袋,他低声道:“门主,借一步说话。”
祖华峰。
枫叶林。
禾后寒同江盛两人站在火红火红的枫树下,有暖暖山风,牵下几片红叶,打着旋儿飘落。
江盛的衣袍颜色竟比着满山的秋枫还要鲜艳夺目。
与之对比,禾后寒一身简朴至极的衣衫,浅淡,发白,与这满山的经霜红格格不入,十分乍眼。
江盛终于开口:“三年前,氏州边关……说的话,你还记得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