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军医心里头颇有微言,但面上也不敢反驳,庚狄听从吩咐还叫了人专门看守那些身体受伤的士兵,就是要叫这群医者见见为何效果,到时候不需言语便能叫他们自动上门来了。
劳累了好几天,严既明伸了个腰,摸摸野兔灰白的皮毛,几天前这一块还是鲜血淋漓的,阮亭匀此时正好转身,捏了捏兔子耳朵,「把这物提去伙房,今晚便做了红烧兔肉犒劳犒劳。」
严既明一愣,便点头答应下来,又过了半刻钟,桌椅都收拾妥当了,才提著野兔出门,没走两步便见到了传药回来的庚狄,「既明这是要去哪里?」手里还提著活蹦乱跳的兔子,难道先生是打算放生了?
「先生说是要红烧了它,正要提去伙房。」严既明笑著回答,肉食当中,先生喜食鸡肉,肉质细嫩,滋味鲜美,鱼肉次之,很少食猪肉。而且鸡肉只食炖煮之物,鱼肉清蒸,猪肉成丝或丁热炒。
随著饮食条件渐好,严既明发现原来先生对吃食亦是很有讲究。若是有武山鸡,便要放些赤小豆,有时还放些菊花,若是蒸鱼,亦要佐些牛乳入内同蒸,如此做出来的食物更加鲜美,次次叫伙夫都不住称奇。
若是见、有了好的食材,先生都会讲具体步骤告知严既明,再叫他通知夥房烧制,他想,若是还在山上,亦或是周围没那麽多不相关的人,先生定会自己制作,而对方唯一的一次入夥房还是那天早晨为自己熬制药膳米粥。
庚狄在一旁见著,心下也是感慨,每每听到先生熟练的搭配食物菜色便知他定是尝过了各种美食才有这一番心得,却也能在山上简陋居住,每日食的都是不起眼的小物,如此亦过去了这麽多年,由俭入奢易,可由奢入俭难啊!阮先生却完全不受此话约束,正如他的人一般拿得起放得下。
「正好我也无事,同你一起吧。」庚狄一路跟了来,路上两人亦说了些话,回到帐中先生正在看书,庚狄与先生说了四皇子夜里要来,便打算出去,临到了门口,又转身靠近了两人。
「我知道自己有些逾越,但是近些日子见到先生如此,如此神通,实在为您钦佩折服,」庚狄也不知该如何形容阮先生,好似这世间便没有比之更为强大的人一般,这种强大并不体现在武功或是实力上,而是一言一行,要跟在身边慢慢体味才能琢磨出一些事情,令人受益匪浅。
「是以……希望先生能许我近身跟随。」他脸色微红,心知如此言语是有些不妥,也知先生或许不会答应,但就是不由自主便说出来了,想到以後都没有机会了,就把心一横,至少他努力过了。
「先生放心,此事只是我之意,殿下并不知晓,我亦是真心相随。」知道阮先生喜欢直来直往,若是诚心相待或许还能得几分机会。
严既明一直立在一边,甚至是面带微笑一刻不停。阮亭匀瞅了一眼,便看向庚狄,「你的机缘不在我身上,我亦不想要再多添个徒弟,有清和足矣。」
庚狄听了有些失望,却也微微松了口气。他如此不顾後果的提了出来,直到刚才方考虑到自身处境,这样做实属不应当了。怎麽就脱口而出了呢!
或许是知晓成功几率不大,这时听到拒绝也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不过时了了心中的妄想罢了,他亦光明磊落,「是我莽撞了。」说著便出了帐,但还是守在了外面。
严既明这边却摆起了天盘,装模作样的算著什麽,阮亭匀近身,「推的是什麽?」
「看看先生这一生是能收多少徒弟。」严既明神情认真,颇为严肃。
「不是都说了,只有清和。」
「既然先生亦说了是你的决定,那往後若是变了不也得有很多种可能麽?如此我便先算算吧。」严既明已拿起了笔,却被度覅一把握住了手。
「如此便不舒服了,之前那灼华之事也不见你多麽在意,如今是怎麽了?」阮亭匀挤著严既明坐下,边说还搂著对方的腰。
严既明抿嘴,灼华之时两人还没有如此坦白,更没有贴身的亲密,自然是不同的。「诶,我亦不想草木皆兵,风声鹤唳。」他也有管不住自己情绪的时候,便是跟先生有关时。
阮亭匀笑出了声,「这是人之常情。」他知道严既明也明白那庚狄没有旁的思绪,只是单纯的仰慕,但这般在意,还不是因为一个情字,倒叫阮亭匀心情颇好。
严既明懊恼的放了笔,先生这样的人本就叫人难忘,近的人若是都肖想,自己难道还要一个一个去生闷气?果然还是应当看得淡一些,如同先生那般,才能波澜不惊的拒绝。
「先生那理由也甚是勉强,机缘之事怕也是胡乱言之。」严既明扭头,正好蹭到对方的下巴。
「便是胡言,也是最叫人信服的。」阮亭匀顺势亲吻。
严既明被捉了个正著,随即不想,可不是麽,世人总是容易被不擅长的领域所迷惑,甚至轻易相信,一切都是未知在作祟,可未来的事情,谁又说得清楚呢。
43 祈雨
祈雨不过是个仪式,五皇子却是把几个兄弟都邀到了一起,明面上似有同仇敌忾面对天灾的担当,倒是叫好些百姓高看了五皇子,原来宇王还是个仁慈之人,当然是与二皇子相比了。
第一次的正面交锋,阮亭匀自然是需要跟著四皇子去的,连带的严既明也能长长见识,几人跟在四皇子身後去了宇王府,门口亦是仆人把守,看起来严得很。
进来大门,严既明低头和著脚步慢行,就是不随便乱看,也能感觉到这府里的剑拔弩张,衬著低调华丽的装饰,倒显得凛然了。
现在日头还早,听说这祈雨的仪式安排在几王到齐後的一个时辰开外去了,如今就差二皇子了,便是要光明正大的迟来,倒像是他的风格。
「王兄,你来了。」五皇子谦和而出,迎接王靖宣,面子功夫做的不错,不知是有意无意,他对四皇子身边站著的阮亭匀视而不见,王靖宣自然是知道其中缘由,心中冷笑。
两人坐於厅堂椅上,侍女端来茶水,说了些客套话,二皇子不来,几人倒也能聊上几句,但话总有说完的时候,为了不至於冷场,王靖宣倒是又开了口,他满是好奇的说,「早听闻靖知府上来了位奇人,今日主角亦是少不了他,怎不见此人出来?」
王靖知呵呵一笑,「我这次亦是好不容易请来了他,因为祈雨仪式看似简单,实则准备工作十分复杂,便是那献祭的器物都叫我好找啊。」
「哦?王弟是否还有什麽难处?需要为兄帮忙一二麽?」王靖宣作关心状。
「这倒不用,东西都准备妥当了,千南夫已算过,申时便是最佳时机,到时候可能会耽误了饭点,所以我才请兄长们早些来,我们兄弟几个已是好久没坐在一块用膳了。」说著脸上亦带著追忆往事的怀念之情。
「靖知想得周到,如此甚好。」王靖宣点点头,又端起茶碗轻酌。
严既明听著他们乾瘪瘪的对话,见先生依旧面无表情的站在一旁,彷佛成了雕柱,便偷偷盯著对方看,总算找到点解乏的事情。
阮亭匀自然感受到身边人的小动作,瞟了一眼,神情不明,但总归没有不快。严既明低了头,还在想著二皇子何时到,又想到来之前的一番打算。
先生对这突然出现的西峦人倒是一点不惊奇,看来应还是地鼠的功劳,左右不过奇人异事,只要先生有把握,他自然是没什麽可担心的。
果然,来宇王府的一天前,先生叫严既明吃了几粒丹丸,不进荤食,又取了两枚冰玉给严既明贴身带著,简单的说了几天的安排,好似谈著天气一般,一点不紧张。
王靖宣挺直身体坐著,他何尝不知道这宇王府祈雨的危险,但在五皇子和二皇子之间,他不得不来,如此被动,倒是暂时没有想到什麽好办法。
阮亭匀的说法让他豁然开朗,这次的王靖知怕是过不去这道坎了,便是自己不说,二皇子也不会叫他平安过来。本来还在考虑要不要再附近派些兵力,这样看来倒是不用了。
要担心的也只剩下这千南夫的手段,吃了阮亭匀给的丹药,王靖宣倒是有几分安心,他要做的就是待会怎麽不受波及,不叫二皇子怀疑,此事之前也已有了讨论,现在看著面前的兄弟倒是没有半分怜悯。
「殿下,西苑已准备妥当。」从厅门右侧进来一高大男子,著虎皮短衬,高脚靴,脖子上挂著一串碎骨链,也不知道是什麽动物的。
这西峦的祈雨仪式到底是跟大恒国不尽相同,连这仪式师看著都带了几分粗俗,不过严既明知道,此人内心可不粗犷。
「嗯,王兄,这位就是我从西峦请来的大师。」五皇子介绍一番。
「果然高人。」王靖宣一脸敬佩,给足了对方面子。
众人移步西苑,五皇子便是叫大家先去看看地方,若是有什麽也好提前知会。
宽敞的院子里画了七八个大圈,线条纵横也看不出什麽名堂,正中间放了三个空碗,便在没有什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