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仇恨早已经过多年的沉淀,但任少天的感觉则和杨公子一样还很新鲜,看见这块墓碑就想起了魏海德他们,皱眉问:“不换一块?”
叶右道:“报了仇,无所谓了,何况当年白道前辈都出了力,你可以忽略某两个人。”
任少天不置可否,看着墓碑上的字,脑中闪过儿时的画面,平复的情绪抑制不住再次涌上心头,他直直跪下去,拼命压着顶到喉咙的哽咽,哑声道:“爹娘,不孝儿……回来了。”
叶右猛地闭了一下眼缓解酸涩,静了几息重新睁开,跪在他身边,把手下买来的香点燃,和大哥一起给家人上了一炷香。
他沉默一会儿:“有一个地方,你得和我去一趟。”
回家后,任少天把自己关在屋里没吃饭。几位长老和杨公子不知缘由,都想去问问,叶右及时拦住了,说道:“让他静静。”
几人更加不解:“少天小哥怎么了?”
叶右道:“我们刚从城外回来,别打扰他。”
几人懂了,很心疼少天小哥,在门外徘徊了一阵,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闻人恒则猜出了真正的原因,拉着师弟回屋后问道:“你带他去山谷了?”
叶右道:“嗯,我不说,卫晋也会说。”
何况他每年都要去山谷,他家大哥可不好糊弄,早晚会察觉,不如现在就老实交代。
闻人恒道:“卫晋知道?”
叶右道:“我当年和卫晋联手时有过约定,他死了,我把他葬在蒋家的墓里,我死了,他要把我葬在三处地方。”
闻人恒一听便懂,了然道:“何极山、杨家祖坟和山谷?”
叶右道:“嗯。”
闻人恒道:“你应该知道我一定会为你收尸的。”
叶右道:“……师兄我有点饿了,咱们去吃饭吧。”
闻人恒充耳不闻,含笑看着他,语气温柔:“你给他出了什么主意?”
“也没什么,”叶右看看他,后退几步,“比如说等你把我埋了后再挖出来之类的,反正……”
闻人恒接话:“反正我也不会知道。”
叶右摸摸鼻子:“我这不是没事么?”
闻人恒看他一眼,上前握住他的手,暗道晚上收拾这个祸害,拉着他去了饭厅。
任少天只在房里关了一晚上,第二天就出来了。
他的表情如常,完全看不出有问题,似乎只是郁闷一下而已。几位长老大为放心,亲热地围住了他。叶右知道大哥肯定要难受几天,不过大哥毕竟经历过无数风浪,罪魁祸首如今又已伏诛,慢慢便会调整回来的。
新年越来越近,年味也越来越浓了。
他们无论是去魔教还是去双极门都会赶不上除夕,便干脆留下来过年。
而卫晋去了水合城,那里离魔教近,加之有一批药人被押往了魔教,白长老和黑长老先前便跟随卫晋走了,准备等卫晋祭拜完就一道回魔教,将那批药人给白道的同时顺便把新上任的副教主介绍给教众们认识。
所以卫晋那几人自然要留在小青山过年,叶右他们一合计,便决定年后先去魔教,再去双极门,但在此前,叶右和师兄得回一趟何极山给师父上香。
任少天很感激喻老当年对弟弟的救命之恩,与他们一并去了何极山,路上看着弟弟和闻人恒的相处,有些不太爽,于是他挑了一天以谈心为由和自家弟弟睡在了一屋,让闻人恒也不爽了一下,不过也仅仅干了这一次,因为理智上他知道弟弟和闻人恒在一起确实很合适。
几人走走停停,很快到达何极山。
何极山的小屋依然是当年的样子,只是看着新了些,显然闻人恒派人翻新过。
屋子有人定期打扫,很干净,但实在太小了。任少天看一眼,只上了一炷香便走了,顺便带走了刀疤男,把地方让给了那两个人。
闻人恒很满意,拉着师弟到了后山,顺着石板路迈进小亭:“这几年,你来过这里么?”
叶右道:“偶尔,你呢?”
闻人恒道:“你说呢?”
叶右笑了一声。
当年就是在这里,他把师兄灌醉并趁机诱惑了对方,那个时候外面正下着雨,淅淅沥沥,天地间仿佛就剩下他们两个人似的。
闻人恒每次祭拜完师父都会来坐一坐,一遍遍思考究竟是他的错,还是师弟有意为之。他不由得想起那些煎熬的日子,颇为温和地看了师弟一眼。
叶右提醒:“师兄,你刚刚还和师父说要好好照顾我的。”
闻人恒好气又好笑,把人抱进了怀里。
二人在小屋住了几日。
闻人恒负责烧水做饭,叶右负责吃喝享乐,两个人每天都会牵着手在后山散步,岁月静好得让叶右觉得就此隐退江湖也未尝不可,但他刚一动这个念头,谢均明的信就到了。
信上说谢均明要带着无望宫的人和沉虹去魔教拜年,不日便到,希望他那时最好已经回魔教接驾了。
闻人恒道:“咱们赶不上。”
叶右笑眯眯地道:“我知道。”
闻人恒看他一眼:“怎么?”
叶右笑道:“谢均明有个毛病,但凡被划为自己人的新面孔,他都会调戏一把。”
所以当谢均明到达魔教没看见他后,必然会把注意力转到任少天和卫晋的身上,他大哥肯定吃不了亏,他完全不担心,重点是卫晋——当然卫晋也不会吃亏,不过这几年卫晋一直压着本性,如今终于能肆无忌惮,隐约有点要往变态的方向发展,谢均明要是真和他对上,那场面绝对很好看。
闻人恒一看师弟表情就知道他是想看戏,纵容一笑:“走吧,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