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晃了晃脑袋,勉强看清了那是一处水潭,因为月光的原因反射着光,银亮银亮的。
感谢老天!
我连忙朝那处水潭跑,可是脚不听使唤,一扭,人就向前扑去。这里的地势是向下的,我干脆也不起来了,直接在地上往下滚。
滚了一阵,扑通一声,我觉得全身都凉了起来。
那股仿佛要将我灼烧殆尽的火热退去,沁入脊髓的凉意让我打了个寒颤。
我好受了许多。
然而过了没多久,那股火热又冲上来了。
我连忙在水潭中坐了起来,水漫过我的胸部,我闭上眼睛,开始借助水的压制运行内息,试图调息过来。我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追过来,但是我别无他法,我只能抓紧每一刻修养。
再不调息,我就要死了。
沉入心神,调息了一阵,忽然听到有人接近的声音。我心中着急,祈祷着那人不要发现我。
但是我知道这多半是妄想。
果然,没一会儿,那人就走到我身边。
我心中很绝望,我甚至开始想象他抽出剑,挽出一道雪亮的剑花,然后一个斜劈,我的脑袋就掉到了水潭里,发出咚地一声的场景。
可是就算我现在散功反抗,我也有很大的几率因为突然散功身亡,就算没死,也绝对是个废人,那人一样可以轻松地砍下我的脑袋。
……这是个死局。
在这个瞬间,我突然不想挣扎了,放开了。
因为知道挣扎也没用。
别人说人死之前,脑中会想起一些无比怀恋的东西。
却在这个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我脑中忽然闪过一个画面,青山绿水间,一叶扁舟破开碧波,舟上一人头戴斗笠,手持撑杆,从容不迫地从如画的风景中慢慢划过来。
我站在水边,满心欢喜。
扁舟行到不远处,听到一点点儿哗哗的水声,那人缓缓抬头,露出一双绿色的眼睛,那一瞬间,全世界的青山绿水都失去了颜色……
那么绿,绿到了深处,就变成了夜空般深邃。
仿佛藏着千言万语……
……百里无赦……
我静静等待那致命的一剑,等待着我永恒寂静的到来。
可是我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
我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人站在我侧面,我看不到他的样子。况且我现在视野有点儿模糊,什么看起来都模模糊糊的,就算他站到我对面,我也看不清他的样子。
我又闭上了眼睛。
过了片刻,我听到有人下水的声音。哗哗的水声逐渐向我接近。
接着一双手放到了我肩上,慢慢下滑,滑到了腰际。
他是谁?
他要做什么?
他不杀我?
这是我头脑中的疑问。
那人轻轻地将我扳倒,双手使力,将我抱了起来,然后慢慢地往水潭外边走去。
自始至终,动作都很轻柔,像是抱着什么易碎的东西一样。
我又睁开了眼睛,试图看清他是谁?
可是一片模糊。那人的面容一团模糊。只能看到他的眼神,带着点儿疼惜。
……是谁?
他抱着我上了岸。
“……宫……尧……之……?”我觉得我说得很大声,可是听起来却虚弱得听不到,好像烟雾一样一碰就散。
可是那人却听到了。
他又用那双带着点儿疼惜的眼睛看我。
“……是……你……吗?”我连说话都很痛苦,胸口疼得厉害。
那人没有回答。
他抱着我往前走。
要到哪里去?
远处传来一阵声音,似乎是他们找过来了。人说话的声音很多。估计不少于三个人,难道是清音她们怕了我,所以特地又找了帮手来?
……真是隆重啊。
被你们这么对待我该不该荣幸?
这说明我威名尚存?
百里无赦的威名……
我头脑实在昏得厉害,重新闭上了眼睛。我不知道这人是不是和他们一伙的,我现在关心也没用。
我没想过我会沦落到今天这种地步,就像一条任人宰割的鱼。
荆云笑!一切都是因你而起!
我有点儿咬牙切齿,“荆……云……笑……”我想破口大骂,可是出口的话语软弱无力,反而有点儿像缱绻的喊叫。
不像骂人,反而有点儿像召唤,像在叫着最亲密的人似的。
那人顿了顿,我正微微疑惑,接着忽然身体一轻,我立即知道是那人抱着我跳上了树。
悄无声息的。
敏捷而轻柔。仿佛某种黑夜中的鸟类。
但我听说黑夜里出来的鸟类都是很凶残的鸟,专吃小动物的。
这只鸟就开始在黑夜中飞翔,从一棵树跃到另一棵树,动作轻得像猫,悄无声息,我听到那群人的声音在离我越来越远,渐渐的,变成了远方暗淡的夜音,可以忽略。
我任由这只鸟带着我走,我无力反抗。我就是一条任人宰割的鱼,上了岸,被一只鸟盯上,接着被叼回它的巢穴。
这只鸟一声不吭。不叫的狗才咬人,不知道这句话在这种情况下实不实用?
不要怪我往坏的方向想,可是这人一声不吭的,明知道我现在肯定想知道他是谁,可是他就是不为我解惑,任我胡思乱想。
这种情况下,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不希望我知道他的身份。
为什么不希望我知道他的身份?
如果是同伴,这个问题根本就不成立。只有不是同伴,他才保持沉默。
他肯定不是宫尧之。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至少确定,他不是和刚刚那群人一伙的。
远离了危险,他又从树上跃到地上,抱着我往前走。
在我以为会一直走到天亮的时候,他停了下来,将我放下。
我睁开眼睛,视野没有变好,反而变得更模糊了。幸好听力还在,但也不是像平时那么锐利。
听得到间隔很长的滴答声音,模糊的视野中,感受到周围的环境很暗,加上,他刚刚又伸手拨弄东西的动作,我猜测,会不会是某处山洞?
他放下我之后走到我的后面,然后又把我推起来,双掌抵住我的背,一股热热的内息传了过来。
他真的是来救我的!
可是,我本身就很燥热,他的那股内息又那么热,更让我燥热难耐,忍不住闷哼一声。
他似乎愣了一愣。
伸手在我额头上摸了摸,又沿着脖颈往胸膛摸。大概是在试探我的体温。
我被他冰凉的手掌摸得很舒服,恨不得拉着他的手掌在全身摸一通。
我舒服得哼哼直叫。
不过他的手拿开了。
我喉咙也火烧火烧的,但是我还是艰难地说:“继……续……”
他听到了,把我推起来,双手抵住我的背,开始传内息过来。
我没让你传内息!
我想吼,你的内息传过来,只会让我更难受!
他的内力非常炽热,我觉得我都快熟透了。
可是,那句“你继续摸我”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停……”我勉强说出一个字。
他果然又停了,估计我现在的样子肯定好不到哪里去。我觉得热得要死,眼睛嘴巴都能喷出火来,那个难以启齿的地方像是有万千只蚂蚁在爬,痒得要死。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其实,只要去除我身体里干扰我运气的燥热,我自己也能调解回来。可是,该怎么去除?
我心里隐隐明白该怎么做,可是……我无法说出口。在开始,我就在想,如果是宫尧之,也就从了。可是,我不知道身后的人是谁。他不开口,他不说话,任我猜测,任我胡思乱想。
我怎么也说不出口。
第二十二章
我全身已经开始不自然地颤抖。那到底是什么药?这么烈?我咬牙忍着,可是这种忍耐太难耐了。
有人的手指轻轻地拭去我眼角的泪水。
头脑已经烧得几乎快理智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