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中寒有些无辜,却也没话好解释。
帮留井擦乾小脸上的泪痕,毕竟只是个七岁的孩子,就算是第一剑客的儿子,总还是个天真的孩子,被打了总是会疼的。
“小井乖,小拖哥下回帮你打回去,可好?”
“嗯!”小家夥一听我这麽说便重重地点头,也就忍著不哭了。
我刚直起身,却被一股力量给撞了开,身子一摇晃,就往池中寒身上倒去了,惊魂未定,就见才恢复那恬笑暖人心的筄漓,活见鬼一般双手抓著留井的小肩,脸上那表情也不知是恐惧还是兴奋,双眼瞪得跟牛眼一般大,双手都跟著发著抖。
“你、你你叫留井?欧阳留井?”
他一问出口,不禁是我,所有人都愣住了,我抬首看池中寒,他那一向爱扮酷的脸上也有些意外。
被问名字,留井虽然被眼前的人吓呆住,还是乖乖地点头。
“你、你爹……是不是叫欧阳莫?”这回他连声音都跟著颤著,听得我更是惊了。
这人怎麽知道留井的名字和他爹的名字?
留井有些怯怯地点首之後,筄漓忽然就松开了留井,身子一瘫,那软绵绵的身体倒於地,脸上的表情真是五颜六色,看得我嗤嗤称奇。
“你因何知晓欧阳莫?”室中一片安静之时,响起了池中寒的声音,他问的正是我想问的,於是我紧紧地盯著地上的筄漓等著他的答案,甚至忘了该先扶他起身的。
这种失态好一会,筄漓才回了魂,从怀里取了块玉出来,那柔柔的声音带著难抑的激动,缓缓道来:
“二月之前的一日天还未亮,那日我的客走得也挺晚,所以还未来得急入眠,阁楼的沙窗一响,我未回神便有个人进了我的房中,那人一身的血与泥迹,我吓得不轻,可那人一句话也未说便晕了过去;怕若事,我也没敢传大夫,便拿了平时用的伤药为他清理一番,把药都上完之後才敢包扎;这人也神奇,只睡了一天便清醒了,一醒来就拿著剑指著我,待再三告诉他,除了我没人知道他在我房中,他这才稍稍松了些许的戒备……”
筄漓在回忆,淡淡的,却又浓厚地回忆著,“……足有十日之久,那人都未与我说过话,等他离去前的一日,他把他遇难之事告诉了我一遍。我生活在楼倌,对江湖之事从来不闻不问,便是不知他是何许人也,他告诉了我姓名,还有他的妻儿,之後留下了这玉坠便离了去。”
说完,那双眼又看回已躲进我怀里的留井,“他亲手埋葬了自己的妻子,却寻不得儿子的尸首,他说不管是死是活,总要把唯一的儿子找寻回的……呵呵,真好,他的儿子竟然还活著,还活得好好的。”话中的高兴,我听得出是真心高兴的。
他跟我所说的心上之人,不会就是……我猛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向筄漓,而他却一脸幸福地看著留井。
垂下眸,没想过这世间竟然还有如此巧合之事,蹲了下来,摸了摸一脸听不懂我们说什麽的留井的小脸儿,我高兴得泪都落下来了,留井一见我落泪,小脸马上紧张了起来,伸著那小小胖胖的手儿,帮我拭著泪:“小拖哥不哭,小拖哥不哭,小拖哥哭,小井也想哭了……”
“小井不哭,小拖哥不哭了,小拖哥这是高兴,所以才会哭的。”我给他解释,小孩子毕竟不懂什麽是‘喜极而泣’,歪著那小脑袋很不解在问:
“为什麽高兴要哭?”
垂眼吸了口气,再抬眼,“小井啊,这位筄漓哥说、说你爹爹还活著,你爹爹现在正在找处找你呢,所以小拖哥高兴啊。”
听到我的话,留井的反应让我一时措手不及。
他只是傻傻地看著我,就这麽盯著我,也不哭更不闹,过了好长一会,长得我都急了,他才愣愣地说:“小、小拖哥为什麽要骗小井?”
“……”好吧,这回换我愣了。
这时筄漓也扑过来了,一手体力不支地撑著地,一手抓著留井,“你小拖哥没有骗你,你爹爹并没有死,他还活著,他现在到处在找你,真的!”
留井一惊,惊大了那双可爱的眼睛,那小手甩啊甩,硬要把筄漓给甩开,“你、你是谁?为什麽要这样说?如果、如果爹爹还活著为什麽这麽久都不来找小井?为什麽?”
被留井甩开,筄漓有些许的受伤,可还是温柔著脸答:“你爹爹之前受了很重的伤,根本没办法出来找你;等他伤好了之後便到处找你了,真的,我不骗你,你爹真的到处在找你的。”
留井的小脸满满的是难过,一副欲哭的模样,抬首看我,两眼泪汪汪。我揉揉他的小脑袋,语重心长:“小井的爹爹确实还活著的,我们也是今日才知道,小井的爹爹那麽爱小井,迟早会找来的,小井只要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爹爹定会找得到的。”
“小拖哥……”小家夥也不知听懂了没有,“哇”地一声,放声大哭了起来,我半弯著腰,搂著这孩子,本是该为他高兴的,见著他哭得如此,心也跟著疼了起来。
留井哭得厉害,等停下来时,已经沈沈睡去了。把他安置回房,我也被池中寒给扯到一边门抵著吻得天昏地暗。
喘著气,我无力地靠在男人的怀里,迷茫了双眼。
“他人之事,你也别总操太多心。”池中寒没有进一步的不规之举,揉拉著我的鬓发,语气不重不轻。
第068章:一起进宫
不知为什麽,我就是心安地把头靠在这男人的怀里,吸著那温透心的体温,“池中寒,谢谢你。”
这个本该叫我憎恨的男人,这个本该令我厌恶的男人……现在如此复杂的心境,我都不想去探究了。
那拉扯我发的手微微一顿,又若无其事。
“不恨我了?”他问得清润,根本是无所谓。
他也知道我该恨他啊?
“恨啊。”怎麽能不恨?
可是,比起恨……t
抬眼他看,心里又是一悸动。
又垂下眼,不知这阵悸动是为何,也不知自己为何会隐隐地不安起来,就好像有什麽自己不愿的事情要面临。
因垂了眼,未看到此刻男人眼里闪过的复杂神情。
冬日的池都城非常寒冷,夜色在染上银色,星星斑斑,宁静中带点凄美;而屋里一片春色,萦绕著层层暖雾,迷离了三千红尘,泯灭了尘世孽戾。
第二日,天破晓,我就没得安睡,被人硬拉著拽起来,迷糊著半醒半睡,感觉有人给我穿戴完,还有条热布毛巾轻拭我的脸,最後一口漱茶水让我吞进了肚子,才意识渐醒。
“清醒了?”一大清早的,男人一脸的神清气爽,还带著戏谑的笑容,盯著我看。
狠狠瞪他一眼:“你倒底想干嘛?”夜里不让我睡,这一清早的还挖我起来,分明是想从精神上虐待我!
池中寒拉我出了寝室,到外屋用早膳,也不管我乐不乐意,仍笑得一脸诡异,看得我敢怒不敢言。
差不多时,池中寒终开口:“一会你随我一道入宫。”
“噗……”一口粥就这麽没有卫生地喷了出来,喷了一桌,我甚至没有内疚的心情,瞪向一边的罪魁祸首,“你、你说什麽?”
上苍啊,我承认昨夜我是纵欲过度,但那并不是我的错!我绝对是被迫的!所以请告诉我,我耳背了一下,或产生幻觉。
很显然,上苍都是很忙碌的。
“你跟我一道入宫。”池中寒好脾气地再重复一遍,这回我很聪明没有喝粥入口。
转回头,我继续把剩下的粥喝完,然後也不管礼不礼貌,脚下生油一般一溜烟往寝室跑,准备回去继续睡。
“……放开!”後衣领被拎著,我觉得我像只上吊的活死人。
“那你是去不去?”池中寒居高临下,问得一脸的‘温柔’。
身子一抖,“去,当然去,为什麽不去?!”我很没出息。
回到寝室,绯雪很体贴地为我披上大衣,我却拉著一脸闷闷不乐的留井到一边,“小井,咱们进皇宫好不好?皇宫很美的,有很多好看的好玩的东西。”我诱哄著。
小家夥还是一脸的闷闷不乐,“不,我不去。我要在家里等爹爹来找我,要是爹爹来找我找不到,怎麽办?我不去。”
我一愣,揉揉他的头,宠爱一笑,“那好,小井要在家乖乖地,小拖哥给你带好吃的回来,嗯?”
“好。”留井应得没什麽精神。
有些不放心,我抬首朝绯雪说道:“你留在府里帮我陪著小井吧,我们很快就回来。”
绯雪看一眼池中寒,得到他点首之後才鞠了一鞠:“是。”
出王府是坐马车去的,池中寒今日穿著一套黛底束茶白的衣裳,上面用金银线绣了一些靛纹,清秀不失华贵。而我只是一身简单的月白色衣,腰系水绿宽带,带上还挂著一玉坠,我捏在手里把玩著。
“这是什麽玉?”平日我都不带玉的,今日怎的就给我系上了?
池中寒瞥一眼我腰间的玉,“只是一般的玉。”
“哦……我进宫去做什麽?”
“你不是说过想去见见那音国的公主吗?”他反问我。
一愣,许久以前好像是有过这麽一回事,我说真想看看那传闻中的异国公主长成何样,他说如果我想看下回就带我去看……我以为只是随口说说,这麽久了,他怎还记著?
见我不语,他又慢理斯条,用那低低沈沈好听的声音继续说:“音国又名【冰之国】,因为音国的‘音’与‘冰’发音是一样,最初的译者才说成了音国。虽然七国都用共通的语言,但他们有自己独特的语言系,一般自己的国民总的来都会说冰之国语。你若见到那公主张口就一堆劈里啪啦听不懂的话时,也就应声,随著她一个人说就成了。”
“……哦。”第一次听池中寒一口气说那麽多话,我光顾著享受那娓娓动听的声音,忘了记话中之意。
拍一下我的脑,“听明白了?”
“啊?哦,明白了。”
皇宫。
是雄伟的。
也是庄严的。
更是金碧石辉煌的。
王府的马车入了宫门还可长驱而入,无人敢拦阻,我撩开窗帘,对车外的一切都好奇,却又不敢那麽明目张胆。
我们到了一座宫殿外,马车开始不允许再进入,池中寒牵著我下马车,这叫我热了脸,是恼的。
“……有人在看!”我说得咬牙切齿。
“本王哪日无人看?”说的人还很自得,一进皇城他就改回那尊称了。
“总之,你放开!”他不嫌丢脸我还嫌呢。
池中寒要是那种别人说什麽都照做那就大错特错了,你越窘迫越不安,他就越来劲。
牵著我的手,他也不嫌丢脸,就这麽大摇大摆地直入皇殿院外。看著上头威武不失雅气的牌匾,我愣住了,这里面住著的可是当今圣上!就在这时,有一位看似内侍朝我们而来,给池中寒施了礼数。
“王爷,皇上正等著您呢……呃,这位是?”那内侍眼一瞟见我,很是惊讶。
第069章:他是拖儿
池中寒仍是那似笑非笑的嘴脸,也不去理睬那内侍,越过就入殿堂去,我路过那内侍,有些不好意思,便陪了笑:“呃,你好,打扰了。”然後很无脾气地跟著池中寒的後脚跟,头也不敢抬。
看著自己的脚面,周围是光洁可以照出自己倒影的……好似黑石块?这地板可真好看啊,王府怎麽没有呢?我很有兴致地欣赏著。
“皇兄安好。”
以上是池中寒的声音。
“小寒啊,你身後跟著的小厮是怎麽了?因何头垂得贴了胸膛,却也不见下……”
随著我快速地下跪声,那把陌生的声音断在最後一个字上。
“皇兄,您在欺负我的人。”
以上还是池中寒的声音,听得我连手都跟著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