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努力掩嘴不笑。
“轰……呯!”一声似雷鸣响,地动屋摇,所有躲在廊里柱後的人都未反应过来,只见‘哗啦啦’下起了暴雨,把被破坏的庭院都冲洗了一遍。
而那两道闪光终於熄火,只见两道人影随著‘大雨’缓缓落下,我打著雨伞来到被冲湿得还是一副优雅模样的池中寒身边。望向对面如落汤鸡的武成,他的脸色不太好,不知是不是吃了池中寒的亏。
“你为何要破坏我们的婚礼?”这话,是我问的,池中寒不肯让我靠太近,估计是怕把我也染湿了。
看到我,武成的脸上先是一惊喜,听到我的问话,他却又沈下了脸,看了我好半响才缓缓开口:“为什麽……要与他人成婚?”
那是悲伤带著指责的口吻。
垂了眼,“因为我怀了他的怀子。”再次抬眼,“而且,我爱他。”
听到我的话,武成的脸不再平静,满是痛苦之色,“你、你……爱他,那我呢?我们曾经的诺言呢?”
“……我不知道,我不记得你,也不记得你说的什麽诺言。”所以,对不起。
‘扑通’,武成单膝跪倒在地,好似受到了什麽重大创击,那痛苦的模样,深深地刺疼了我,不知为何,脑口隐隐地疼痛了起来。
为……为什麽会这样?抓著胸口,这种痛,很熟悉,又很陌生……
“成成……成成……你别走,你别走……”脑里,那是小小的悲鸣,好伤心好伤心,哭喊得有些撕裂,让人揪疼。
“拖儿?你怎麽了?”身边的男人马上就发现我的不对劲,伸出手扶著我,一脸的担忧和著急。
我抬眼看他,一脸的苦痛,“我、我不知道……可是,看、看到他痛苦……我、我这里也好痛……”
过於疼痛,我有些站不稳,跃落在池中寒那湿漉漉的怀里。二话不说,池中寒一把抱起我,往【寒轩】飞跃而去。
迷迷糊糊,我想:好吧,现在是送入洞房了……
而,身後一片狼藉中,听闻那年轻的礼生高诵:“送入洞房──”
第190章:我从来未瞒过你何事
若不是没有力气,我还真会给他爆笑开来,这人也太逗趣了。
小心翼翼地放我在榻上,绯雪也已经拽著作为嘉宾的韩沫雕入屋,韩沫雕一成不变的官服还是那般严肃,他倒是没有其他二人那麽紧张,从容不迫地给我诊了起来。
其实,我现在已没那麽难受了,那疼痛也不过瞬间之事。
“王妃娘娘无大碍。”韩沫雕放下袖綩,“只是有些气血攻心,只要把心放平了,喝些定神之药便可。”
听了韩沫雕的话,池中寒一把将人挤开,半蹲在榻前,握著我的手,“真的没事了吗?”他很担心。
挤出个笑脸,摇摇首,“嗯,不疼了。倒是你,快把衣换了吧,染了风寒就不得了了。”我一急,便坐起来催促。
被我催著,池中寒才不得不入内阁换衣,而韩沫雕已退出去,回到前堂与大家一同喝喜酒。
绯雪给我端来平日喝的滋补茶,我坐正之後不禁问:“前堂怎麽样了?”估计已乱成一团糟了吧?
“冷总管在处理,倒是没什麽问题。只是酒席得重新再摆。”绯雪倒是不紧张那些。
“哦。”如果是冷总管的话,一定会处理得妥妥当当。
说起这冷总管,自从我回王府之後,他就未来看过我……虽然以前也从未专程来见我,为何我会觉得他在躲我呢?
摇摇首,觉得是自己多想了。
“去告诉他们,别伤害武成。”毕竟人家也是武林盟主,自古以来,江湖与官家不同道,好听一点就是井水不犯河水,事实上还是有些敌对的。
“是。”绯雪领了吩咐,退了出去,这时池中寒自内阁出来。
“事到如今,你还关心著那人麽?”那语气明明就带了愠火。
高挑俊雅的身段,紫色上好丝绸绣著张牙舞爪的麒麟,边上花纹的滚边芙蓉;趁托著他那张绝美的容颜。好看的下巴微微抬起,桃花似的一双眼眸,孤傲地藐视尘世的一切;面若中秋之朋,色如春晓之花,鬓似刀削,目带秋波,肤如玉……随意的一举一动,就是仙人也绝比不会比他更美了。
而,这样的一个人,此刻正在为一些无意义的事气恼。
有气无力地靠著榻栏,“你都将人打得内伤,还想怎样?”
被我言中,池中寒脸上的火散去,看看我的脸色之後,才有些无奈,“拖儿是真不记得那人?”
“你倒是希望我记得他?”我瞥他一眼反问。
“自然是一辈子不记得为好。”想都没想,池中寒就这么答了。
“我只记得他参加了武林大会,最後赢了你的右卫,夺得武林至尊这一称号。”我还想能忆起那人呢,这样的话麻烦就会少很多了。
听了我的话,这人不怒了,来到榻边,就坐我旁边,揉揉我的腿,“若你忆起来,并且记得自己还欠他一个天大的诺言,你要怎麽办?”
听出男人话中的不确定,我也沉下来,是啊,倒底是怎样的一个诺言,让他不惜千里追来,破坏我们的婚礼呢?要知道破坏皇家婚宴,可是杀头大罪……“啊,你可不能杀他!”
一想到这里我就急,而我著急的模样像根刺,就扎到眼前这个男人了,马上又炸起脾气,“你舍不得?”
瞪他一眼,“若我欠他一个诺言,那说明是我欠人家的,我怎麽能眼睁睁看著他为我去死?再说,若他有个意外,你觉得江湖上的名门正派会放过你吗?倒是私事是小,若闹大了,变成皇家与江湖的争斗,内乱一起,得意的必定是外敌。”
可不是,天下七国,表面平静了几百年,可其中各大小战役却是不少的,或许还未到天下大乱的地步,可如果池国一闹,必定有野心勃勃之人趁机而入,到时就真是不堪设想。
瞥一眼男人,“别以为我不知道,如今看似天下太平,其实各国都相互虎视眈眈,不然冰之国就不会舍得将他们的公主送来作为联婚的利器。”
听我所言,池中寒也知其中利害,他先是瞥我,然後看我,再接下来就盯我,使劲地盯,盯得我莫名其妙之时,他才言:“我的拖儿还有多少事是瞒著为夫?”
这回换我一愣了,“我……从来未瞒过你何事。”只要你想知道的,只要我知道的,我都毫无保留地让你知道了。
池中寒笑了,搂我入怀,“我知道。”
乖巧地靠在他怀里,嘴里却说:“身为新郎官,不是会很忙的吗?外头的人估计在到处寻你了。”
“就让他们寻去吧,本王要提前洞房,他们也管不著。”说著就亲吻著我的发,引得我‘咯咯’地笑。
“呵呵……你、你别闹了,宴会上,那麽多的达官贵人,你不去也太不像话。”我这是为他好。
脸一拉,“我的新婚王妃是在赶本王吗?”好不可怜的语调。
笑著瞥他,“我这是为你好。”拉了拉他有些开的衣领,“难得著得如此帅气俊美,不出去惊豔一下那些人,岂不是浪费了?”
我略带调皮的语气,很入他胃口,嘴上说著“王妃就不怕为夫被看了去”这样的话,眼里却全是宠溺。
“如今,整座王府,张灯结彩,处处双喜,火烛成双……我心中已感恩得很,又怎会约束於你?”他堂堂一寒王,能把心留在我这里,我已很知足了。
男人在我的脸上轻轻一吻,牵起我的双手,半弯著身体看著我,一脸真诚:“执子之手,愿与子白头偕老。”
望著男人离去的背影,泪水落了下来。
他从来不说情爱,也从不曾许诺……可他却说:执子之手,愿与子白头偕老──
“你,执我之手,已敛去我半世冰霜;你,吻我之眸,已纵我半生浮沈……”你一笑,已是我一生所求,一生不弃。
沉浸在那份悲感与悸动之中,混沌久久,不能回神……
有人推门而入,“王妃娘娘,王爷让绯雪给您送些膳食来,王爷担心您饿著。”绯雪也慢慢地比起以前来开朗且多言了许多,如今开口也不再是惜字如金。
第191章:八年前,我与武成的过去
回神抬头,我有些疑惑,“新婚的新娘……不是不可以进食的吗?”平民百姓家,在新郎官还未入新房掀盖头以前,新娘子只能坐在床上等,更不可能私自进食吧?
绯雪这会儿倒是笑了,“王妃娘娘,您又不是一般的新娘子,连喜帕都不必盖了,怎会还在乎能不能进食?”
被她一提,倒也是。
一笑,我下了榻,来到桌边,一人拿起筷子,没人陪……
“您多少先食用一些吧,王爷在前堂与各位大官吃酒呢。”绯雪似乎也看出了我,从来不喜独自一人进餐。
“也好。”我说,多多少少也食了些,不让自己肚子闹饿之後,又开始担心起那个男人。
“王爷会不会被人灌酒?”
绯雪边收拾边回答,“灌得可多了。那些官员平日里没什麽机会,今日趁著王爷大喜,集体在灌王爷酒,都饮了好几坛了。”
平时池中寒孤高冷傲,又是堂堂的王爷,那些高官达贵定是没有机会接近,如今大好时机,不‘雪恨’一番,也不会甘休吧?
越想我就越担忧,“绯雪你去帮看著点。”
“是。”绯雪领了吩咐退了出去,房里又剩我一人。
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屋里处处喜红,那双大蜡烛明亮地燃著……
“呯!”
紧闭的房门被粗暴地撞开,惊得我一回神,以为是池中寒喝多回来‘行凶’,却不知抬眼看到的是──武成?!
他还穿著下午那一身湿漉漉的衣裳,现在半湿地贴在他身上,皱巴巴的,很狼狈落魄的模样。
“武……少侠?”我带著疑惑出声,他是怎麽来到这里的?外头的守卫……眼一暗,不会都被他杀了吧?
“小拖,跟我走。”武成大步走来,伸手就要抓我,让我一惊,闪开了,退到一边,谨慎而戒备地盯著他。
“武少侠,你别这样,我与你之事,改日再谈好吗?”我试图好声说服他,而武成也没有马上发疯。
认真地盯著我好半响之後,才收回手,失魂落落的模样,叫人心疼。
“小拖,你果真什麽都不记得了麽?”他抬首,用一双受伤的眼盯著我,盯得我满是罪恶感。
犹豫了一下,“也不是……什麽都不记得。”我说得有些不安,“我记得你给我的那条小帕,上面的字是我绣的……”
虽然我从来不记得自己还会刺绣。
“……我还记得,我一边哭一边哀求地跑著叫‘成成不要走,不要丢下小拖’……”越说越难过,“可是,其他的我却怎麽也想不起来,那时,我有多大,我都记不起来。”
所以,“对不起……”
武成悲伤地垂首,许久都未有出声,我想出声劝他,可是又不知该说些什麽,一时间,房间静得针落地可闻,只有二人有些不稳的呼吸声。
站了许久,武成终於有动静了,他缓步到桌边,又再回头看我,缓缓地扯动嘴角:
“那年,我十三岁,你十岁。那时,我与师父在外游历,在经过一山脚处时,我发现了你,趴在一乱石中,你说你被蛇咬了,你说你很难受,紧紧要抓著我的衣角,叫我救你,师父封住了你的七经八脉,算是一时保住了你的性命……”他在回忆。
“当时我们不知该怎麽处里,便在原地升火。夜里,你阿爹寻来,带著我们上山……那里青山绿水,鸟语花香,真的很美!而山上只住著你与你阿爹二人。自醒来之後,你就一直缠著我……那时的你,笑得总是很甜,我明明不喜欢你,甚至在私下对你又打又吧,不让你跟著我……可你却总是笑眯眯地跟在我的身後,在大山小山里跑来跑去;那时的你,总说长大以後一定要嫁给我,要永远在一起;那时,你才十岁,你被你阿爹骗,说要跟谁在一起,就一定把对方的名字绣在手帕上,二人才可以永远在一起……”
说到这里,武成那有些苍白的脸上,溢满宠溺的笑容,很真实。
而我,却一句话也无法插上。
“於是,小小的你,拿著绣针,缝了十多天,终於把我的名字绣上去……那时,我却只看到你的一双小手,全是伤痕,而你却笑得一脸高兴,对我说:成成,我们约定好不好?小拖长大以後就嫁给成成,我们永远在一起……”
越听,那奇怪的疼痛越厉害,我抓著发疼的胸口。怎麽也想不起来那一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