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记忆里,只有阿爹欺负人,这天下也没几个人欺负得了他。
听到我问话,阿爹这又才想起冲来找我的委屈伤心事,马上就苦下脸来哀嚎:“小拖啊,你阿爹我真是可怜啊……”
被他嚎了半天,糊糊涂涂才听个明白。原来昨儿夜,阿爹与迎月跟我们一同吃了团圆饭之後回去,估计是与池中寒喝得有些高了,一回去就压著阿爹乱亲了一通,末了还动手动脚不说,开始‘善解人衣’了起来,也不知他是真醉还是假醉,还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於是阿爹气得把迷糊中的迎月踹到一边,拎起包袱就要离开。
这下好了,迎月知道事情闹大了,一脸恐惧地追出去,生怕人就这样走掉。阿爹於心不忍,见这人还穿著单衣,一脸苍白地求著自己,说自己错了,让他原谅一次……
阿爹最後狠不下心,便没走成。
本来这事就算这样过了,谁知今天大年一的,阿爹说要出去挤人,说外头热闹好玩。拗不过他,迎月便陪著阿爹出门了,不曾想没走一盏茶时间,迎月便撞见几个熟人,当中还有个美得跟迎月不相上下的女人!
阿爹本就是个心实之人,看到喜欢的就笑脸对著,看到不喜欢的就摆脸上写著:我讨厌你。
那迎月的友人,阿爹摆明不喜欢,迎月又不能拂了对方的意,便几人到一处酒楼雅间算是叙一叙,席间阿爹几次与那美女发生不愉快的口角,本来想著迎月该是站在自己一方,谁知迎月不但不为自己说话,还帮著外人说自己怎麽跟个孩子似的。
於是,阿爹气得不但掀了人家的桌子,还把雅间都给毁了,一跺脚便跑了,想想大过年的没地方可去,只好跑来我这里诉苦来了。
“……呜!小拖啊,你阿爹被人欺负了!“
阿爹还不忘再过来蹭我,说得好生委屈。我转头看了一眼池中寒,挑了下眉,完全不置可否,根本不感兴趣,若此人不是我阿爹,我真怀疑他会直接把人丢出府。
无声地叹口气,把阿爹拉坐好,语重心长:“阿爹啊,虽然平时你欺负人我也能不管就不管,都睁只眼,闭只眼。但那好歹是迎月的友人,迎月生意做得那麽大,总该给他留点面子吧?你这样生生拂了他的脸面,这叫他往後在他人面前挂得住脸?”
我的话是有理的,阿爹听了自然也是懂得,於是垂了眸,知道自己错了,但不知道有没有在反省。
“可……那死小子也不能当著外人的面那样对我呀!”想来想去,阿爹还是恼著。
我额筋抽了两下,“那你想他当时怎麽做?由著你讥讽人家美女了?”
“什麽讥讽?那女人本来就是妖得跟青楼女子似的,还不让人说!”阿爹不服气,瞪大一双凤眼。
我嗤笑一声,“那女子本就是青楼女子,您何必要再三提醒人家?再说,我阿爹可是向来不管他人是青楼女子还是倌楼小倌,都一视仁,怎麽这次就专门针对人家出身不好来讥讽了?”
我带著责备的话,说得阿爹脸红脖粗,却又无力反驳,坐那儿垂著眸自己生著闷气。
“而且,这大过年的,您也不好好消停、消停,虽然我知道你最近待在迎月馆憋得无聊,但也不是这麽个闹法啊!”
见阿爹还是不说话,我看了看池中寒,又转回头继续道:“如果,你在那儿待不下去,就来王府住吧,王府住不惯,就到江湖上再兜几圈,跟您以往那样,我还是安心的,不会强留著让你在都城闷得慌。”
阿爹那生性不羁,无忧无虑的性子我是知道的,他能在迎月馆憋那麽久,已经很出奇了,这会儿想走又不走的,倒是叫我奇怪了。
看他一眼,莫不是他真舍不得那长得很妖孽的迎月?
“……阿爹,您实话告诉我,是不是舍不得离开迎月馆?或者说,是舍不下那迎月,才如此为难,专门给他找茬好让他赶你走?”
一听我的话,阿爹暴跳如雷,“谁、谁说我舍不得那死小子了?!胡扯!”吼完转身就要跃走,让我一把给拽住。
“哎,阿爹您别急著走啊!你若就这麽走了,一会迎月来向我要人,我怎麽办?”看迎月那态度,怎麽可能因阿爹闹一下就轻易放人?那他也不用白寻了十多年了。
话音刚落,便又有一人风风火火地冲进来了,一旁的池中寒黑著脸冷冷地来一句:“我王府成了市集了?由著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他生气不是没道理,这【寒轩】平日里,就是下人都是千挑万选才可以入来侍候,最近可真是什麽人都可以进入──而且,原因都只是因为我。
冲进来的迎月完全没听到似的,一脸著急地看向一边不理他的阿爹,眼里尽是哀求。
“祁倾……”
“这,迎老板,阿爹已经不生气了,你领回去吧。”我出声,怕一会池中寒真恼起来事情就越闹越大了。
一听,阿爹又跳脚了:“谁说我不生气了?!”狠狠地瞪向我:“还有,什麽叫‘领回去’?!小拖就这麽急著把阿爹赶走?”
我这不是好心麽?
迎月不管阿爹怎麽跳脚,把人搂在怀里也不管阿爹出手有多重,皱著眉忍著,然後转向我们时,又是那阴柔的模样,带著一惯的冰冷,眼里却比以往多了几份真诚,点点首,“有劳了。”
我回以含首,目送他们离开,也不出手相救在那里喊救命的阿爹。
池中寒这才过来搂著我,“不知岳父大人这是为何。”他似乎看得很无力。
第265章:麒麟新生入学办理
我笑了笑,“阿爹进步不少了,以他的能力区区一个迎月自然是拦不住他。他这是不舍得放下,可拿起来又棘手,所以正是叛逆期呢!”
“呵。”池中寒轻笑,“怎麽觉得拖儿变坏了。”
我抬首横他一眼,“我哪里是变坏了?若阿爹对迎月完全没有兴趣,我自是不会帮著迎月。现在,说直了,我也不过是在为阿爹打算罢了。”
只觉搂我的手,紧了紧,“虽然那是岳父大人,亦是你亲爹,但你如此为他著想,我不免还是有些吃味。”
脸一红,不明这男人怎的能认真著一脸说著这些叫人脸红心跳的话,好半响才应一句:“……也不是……除了阿爹,我不也为你著想打算麽?”
男人,只回了一句:“我知道。”
我为他做的,为他打算的,他自然是知道。
麒麟这段日子在王府玩得很高兴,除了不太理池中寒之後,倒是很安份,跟一般的孩子差不多,偶尔犯一下错误,让我瞪几眼就过去了。
眼看过了年,春天要来了。
书院那边也差不多放完假,快是新生入院的时候了,我捉摸著把他送到书院里去教教,有些同年纪的人,这孩子也才会过得正常些。
於是,这天晚膳,饭桌上也只有我们三人,我吃了几口便问他:“麒麟,想不想到书院念书?”
被我问话,麒麟抬眼看我,眼里闪过很多东西,最後有些难过,“小拖要赶我走麽?”
“啪!”一边的池中寒一筷子敲在还满脸难过的麒麟的头上,“小拖可是你唤的,要麽唤王妃娘娘,要麽唤王嫂。”池中寒冷冷地瞥他。
估计这一下是打疼了,麒麟咬牙切齿,不服地瞪著打他之人,可又有些畏惧,似乎是敢怒不敢言,模样可爱得紧。
“好了,你别动不动就打他了,而且打在头上,若变傻,怎麽办?”我出言相劝,然後笑了笑,“麒麟别多想,你如今是寒的堂弟,也算是个小王爷了,我还能赶你走不成?”
见他脸色缓和了些,我又言道:“只是,你先前学的东西不齐全亦不全面,我只是想著新开座书院,你去那儿就读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小子双眼一亮,“你说是你开的书院?”
点点首,“是啊!我可是凤麟书院的院长呢,虽然只是挂名。”我笑了。
听到这里,小子又有些走神了,“……凤麟书院……这不就是我们二人的名字麽?!”小子突然又是一兴,高兴地叫起来,“我们果然是天生的一……啊呀!”话还没说完,又被打了一下,疼得他眼眶都红了,眼看都要落泪了。
打他之人也不心软,脸色极差地来一句:“明日就把书院改名。”
听得我一愣之时,池中寒又改口:“不对,是你这小子改名。”
麒麟捂著脑袋,很不服气地瞪回去,又怕又恼,“不改!怎麽都不改!”
“改不改由不得你。”
“哼!就是不改!“
“……”看著这一大一小,两张极为相似的脸在吵架,颇有趣,於是我也不拦了,笑眯眯地支著桌著,饭也不食了,就看著二人继续逗趣。
最後,麒麟自然是没改成名,我也没让池中寒把书院好不容易得来的名字给改了,这事最後就不了了之。
不过,正式上课那日,我还是亲自带著麒麟到书院报到,麒麟的出现,让那些老师与管事的们都不禁称赞:“院长家人不愧都是人中龙凤啊!”
我让麒麟跟我姓凤,所以这些人都以为麒麟是我的弟弟。
一听别人这麽夸,麒麟怒著一张小脸:“谁说是龙凤了?我是麒麟!”
听罢,说话称赞的人有些尴尬,我也不好当面指责麒麟,便赶著笑笑之後,拉著人就走开了。
走了好些距离,我才不满地瞪了麒麟一眼,也不说话,他虽然不知错,却知道我在为他刚才的话在生气,於是也没敢那麽傲慢了,一副做错事的模样垂了首。
来到新生注册的地方,便见排许多的学生与家长,这些都是今年才来的新生,因为年关前的三百来学生都早已入册登记过了,已直接上学堂。
望著长龙人队,我拉过一边的管理问:“这麽多人,今日入夜前登记得完吗?”
那管理也忙,一下子被拉过来还没发现是我,刚要发火,一见到是我之後,马上恭恭敬敬,“回院长,看这情况,很难完成了。今日来的许多都是城外的学生,有的还是千里迢迢而来,要登记起来就得查资料是否属实,所以会耽搁些时间。又加上,老师与管理的人数实在是太少了,忙不过来。”
是啊,目前也就二十来位老师与管理,看这学生,得有好几百人吧?
动了动脑,我又问:“年关前的学员,今日都有来吗?”
“有的,都各自入学堂了,只是未有老师得空去授课。”管理员回答。
我点点头,让他领我到学堂去,然後让他将两副院院长唤来。
先前三百多的学生,都是本城的,一会放学课,他们倒是可以回家中食饭了,可今日新入学的那些外地学就不行了,如果今晚处理不完,他们估计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先前的三百多学生是认得我的,我挑了一十五到十八岁的学生学堂入去,一见我入学堂,原本懒懒散散的学生,个个都坐得笔直,双目有神地瞪著我,也瞪著我身边的麒麟。
我朝大家笑笑,“大家好啊,我们又见面了。”
下方的人齐道:“院长好──”
“是这样的,今日新开学,外头有许多你们的学弟,他们都来自全国各地,千里迢迢而来都不容易,所以我想请大家帮个忙。”
我说著,下方的学生也在听,“这一班里头,有五十位学生,是吧?”我目测是有五十名左右。
“大家都是念过书的,懂得礼义廉耻,也懂得助人以助已的道理──”
第266章:千万百姓里总有千万的故事
我也不多说什麽,就是想大家一会帮著各位老师,安排登记好那些新学员,大家可愿意?”
话一落,下方都似炸开了锅似的,都交头接耳,似乎我提的是什麽天方夜谭。要知道,这种事学生怎麽能做?那可就等於‘越权干涉’了。
不过,我这里不兴这一套。
“这并不是什麽特大事情,大家不必如此惶恐,也就是想让大家对新来的学弟们有实步了解,以及我也想看看你们在这件事上,处事的能力。”
於是,下方的人不再言论,而是直直地盯著我,等著我把话说完。
当我开始说到第二班时,那两逼院长才有些气喘吁吁地赶来,我朝他知含首笑笑,并没有责怪之意,没办法,这书院太大了。
二人了解我的安排之後,也只是皱了皱眉想一会,便同意了,然後分头去让这两班年长些的学员,一百来人把出桌椅到外头的空场,把外头一些的人都引一大部分过来这边作登记。
多了一百个登记处,那二十来个老师这才清空下来,含笑著看著有序的学生队伍,似乎很是满意。
这头得空了,我拉著麒麟也登记过了,便往回走,还没到院门,就见一妇人前拖後带著几个孩子,排在随後。
我只是朝那里多看了几眼,本想收到视线,却见那妇人竟然往地倒下去,我心一急,也顾不得自己的身体状况和礼数,在她落地前生生地接住了。
那妇人面黄饥瘦,一看就是饿晕的,别的老师也看到了,马上就跑过来,帮著搀扶把妇人送到最近的一厢房里躺下。
也好在这里离住的厢房只有一门之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