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语气不太对。”在小五看来,君无极若是找到他,必然是怒不可遏地要把他抓回去关起来,哪里还有心思伪装深情。
“那你回头看看,也许是我眼花了。”风子云朝小五递了眼色,示意他转身。
“说的跟真……的一样!”
“砰!”小五又摔地上了。青墨想扶都没来得及,风子云闭上眼睛“嘶”了一声,看着的都觉得疼啊,幸好还记得护着小宝……
“青儿,你怎么样!”君无极立时上前把小五扶起来,关切地询问,被君无极握着手腕,小五有些僵硬,可想起方才哥哥的话,又觉得其实自己是不用怕君无极的,眼下两个孩子都在自己身边,就算自己一个人打不过君无极,这还有哥哥呢。
但到底有些习惯,刻进骨血,面对君无极,小五依然本能地想要逃离。
还好,哥哥就在身边。
小五抱着小娃娃躲开君无极搀扶的手,躲到青墨身后。
“爹爹呀,你再摔小宝,小宝就要傻掉啦!”小五替小宝拍掉了屁股上的灰尘,小娃娃揉着摔疼了的屁股,撅着嘴叨叨。
“小宝啊,你摔的是屁股,不是脑袋,不会傻的,放心!”风子云探头到青墨身后对小娃娃眨眼睛。
……
青墨以一种护犊子的姿态将小五护在身后,上下打量了一番风尘仆仆的君无极,“殿下所为何来?”
青墨向来是看不上君无极的,奈何从前他那缺心眼的弟弟把这人看的比命还重。幸而如今这傻弟弟走出来了。
君无极视线胶着在青墨身侧,青翎那露出一截的衣摆,很想上前把人揪出来,紧紧搂在怀里,可是,不敢啊!
乍闻青墨的问话,君无极愣怔片刻,舌头仿佛打了结,“我……想带青儿回去。”
“青儿?”青墨嗤笑一声,“四年前我就告诉过你,青翎死了。”
“青墨,别同我说气话,不管四年前你为什么要骗我,如今我既找到了他,便不可能放手。”
“从前是我的错,从今往后,我定会视他如珍宝,权势地位,我通通都可以不要,这世上,我只要一个他。”
“你知道的,我是真心的!”
君无极说的情真意切,若是不知从前的人听闻他这番剖白,怕是要热泪盈眶。
可惜了,风子云同青墨都是当初将小五带走的人,自然不愿意他再回到君无极身边。而小五躲在哥哥身后,听着君无极这番话,只觉得虚无缥缈,他好不容易死了心,为什么现在又要来蛊惑他,因为他活不久了,想补偿他?
也对,四年前是自己舍命救了君无极的。
记得当年初初知晓主上心里其实一直喜欢的是哥哥时,主上说,那是因为哥哥幼时曾救过他一命,瞧瞧,他主上是个多么知恩图报的人。
小五心里不是滋味,抓着小宝的手收紧,“啊!爹爹,你捏的小宝好疼。”小娃娃抽出自己的手,张着小嘴呼呼地吹。
“对不起,对不起,爹爹错!”小五赶忙蹲下身查看。
青墨自然知道君无极总是能让小五失了方寸。为免小五又被君无极给骗走,青墨转身弯着腰对小宝说,“小宝,你是不是饿了,让你爹爹带你回去吃东西好不好。”
“我不饿呀!”小宝眨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一脸纯良。
“小宝,你饿了!”青墨捏捏小宝肉呼呼的小脸蛋,使了个眼色。
“噢!小宝好饿呀!爹爹我要吃梨花糕。”小娃娃撒着娇拉着小五的手就跑了。
君无极想追过去,叫青墨伸出手臂拦了,“王爷还是请回吧,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
对于青墨的睁眼说瞎话,君无极无可奈何,软的不行,只好来硬的,“青墨,我君无极虽然今时不同往日,但到底还是个王爷,若是硬碰硬,你们讨不了好处。”
“王爷这是在威胁青墨?”青墨淡笑一声。
“阿墨不用怕!”风子云笑嘻嘻地凑过去,“阿墨你忘了,我也是个王爷啊!”风子云说的极为骄傲,从不知道这王爷的身份,这么有用。
君无极黑了脸,这江湖郎中也敢冒充皇族了?“父皇总共就三个儿子,除了我一个是当今陛下,一个是如今成了庶民的君无忧,你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子云不是君国人,风国的离王殿下,在王爷面前,该有几分薄面吧!”青墨替风子云解释一番。风子云还不满意,“阿墨是我夫君,风国的离王王夫,在王爷面前,也该有几分薄面吧!”
君无极被噎的无话可说,他一片急切的想要见青翎的心,叫这两人打了岔,更是急切了。青翎已经离开数日,也不知道他身上的伤病可有起色。
偏偏青墨软硬不吃,若是这个风子云当真是风国的王爷,他便连动手也不能,想带走青翎何其困难。
万般无奈,君无极束手无策,情急之下,直直冲着青墨跪下了。
“青墨,我求你!让我见见他!”
君无极何等倨傲的一个人,何曾这般做小伏低过,青墨想不到这人竟能做到这般地步,一时无法应对。
“王爷这样,可折杀青墨了!”青墨退后一步,侧过身,不接受君无极这一跪,拉着风子云走了,他就不信,君无极还能不要脸面地就在这跪着不成。
……
第九十七章心,会疼的(接回忆章本章不虐)
事实上,当君无极不要脸起来,那是超乎青墨的想象的。
原以为顶多过个个把时辰,君无极要么愤而硬闯,要么甩手离去。若是前者,青墨觉得自己不会是君无极的手下败将,若是后者,那更好,正好掐了小五心里那正在升腾的小火苗。
可当青墨同风子云一觉起来,拉开窗户一看,还见着君无极在院中端端正正地跪着。青墨沉思半晌,转头问正在着衣的风子云,“你那让人昏睡的药还有吗?”
“有啊,白色的瓶子里就是。”风子云指着桌子上药箱旁的一堆瓶瓶罐罐道。随即又有些不解,“你要那个做什么?”
“你今天给小五熬药的时候,放点进去,别放太多,让他睡一日就成。”青墨关上窗户,当做什么也没见着,走到架子旁拿了棉巾,倒了些温水。
风子云探了探头,略一思索,表示了然,“你是怕小五心软?”
“你觉得他不会?”青墨反问。风子云轻笑一下,“也许你该让小五自己去决定。”
青墨将拧好的棉巾递给风子云,脸色却有些沉重,“也许,当初我打断他的腿都不该让他走上暗卫这条路,尤其,是君无极的暗卫。”
风子云接了棉巾,打开来,就着残余的温热抚上青墨的眉峰,“本来就是根木头了,就少做点这种皱眉的表情。”
“我可以治好小五的,一定可以!”风子云一派坚定,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心虚。都说为医者,切忌隐瞒病情,可他舍不得告诉阿墨实情,所有的压力,都让他来承担就好。
青墨握住风子云的手,相视间,撞见彼此眼中的情深,风子云却是略带腼腆地抽出了手,“我去给小五煎药。”
……
昨日被青墨打发走之后,小五把娃娃喂饱就在花月屋子呆着,说是陪花月聊聊天,其实是不敢一个人呆着,又不敢让哥哥知道。把小宝塞进君睿的被窝,同花月一张榻上躺着,小五趴在窗口发呆,这一夜过去,小五还是昨夜的姿势。
花月睁开眼便瞧见快要成了一樽石像的小五。轻轻掀开被子下了床,回头看着里侧睡的四仰八叉的兄弟俩,拉了被子替两个孩子盖好,取了一旁的木棍杵着往窗口去。
花月身上的布条已经解了,只有脸上还有淡淡的伤痕未愈,腿上的筋骨隐隐作痛,风子云怕他落下病根,让他痊愈之前不得妄动,特意给他寻了根木头。
“小五哥?”花月轻轻拍了下小五后背。
“不要!”小五忽然惊呼一声,睁开了眼睛。花月吓了一跳,又回头去看两个孩子,两个小人儿依旧没心没肺地睡着。
“对不起啊,小五哥,我以为你是在……发呆。”花月盯着转过身来的小五,那双惺忪的睡眼,好吧,他多虑了……
“本来是的,后半夜实在太困了……”小五揉着眼睛,呼吸还有些急促,单手放在胸口上,有些惊魂未定。
“做噩梦了?”花月十分贴心地问了一句。
小五长舒了一口气,从梦中回过神,“也不算,就是梦见一些从前的事。”
“瞧你这样子,这个从前,似乎有些不堪回首。”花月调笑一句,略让小五放松了些。又越过小五,看了一眼窗外的院中,跪在地上的人,昨日听君睿说,那是他父王。
君睿本想出去看看,又不放心花月一个人待着,后来君无极“扑通”一声跪下了,君睿自己捂了眼睛,想着还是不要出去让父王难堪了……
瞧这架势,花月大概明白了,这伤了人的人,回头来祈求原谅来了!
小宝都这么大了,现在才出现,还有意义吗?可看着小五的反应,花月有些担心,怕他再受伤害,“小五哥,你,心软了?”花月盯着小五的眼睛,让他无法搪塞过去。
小五低着头叹了口气,“也不是心软,就是……他从未这样过。”
“花花,如果那个人现在回头,求你的原谅,你会怎么做?”无奈之下,小五向“同病相怜”的花月求教。
花月拉过椅子坐下,携着无尽恨意的声音幽幽地传来,“杀了他!”
小五:……
花月侧过身瞧着小五那呆若木鸡的模样,“噗嗤”一声笑出来,“小五哥,我又不是要杀你。”
“噢~噢~”小五磕磕巴巴地应了一声,点点头,在花月对面坐下。“你刚才的样子真可怕。”
花月稍稍一顿,脸上又挂上淡笑,“是吗。”
“小五哥,要不要跟我说说,你们之间的过去。”花月倒了杯茶递给小五,转了话题。
小五抬头盯了花月半晌,抿着唇,思索着从何说起。
清晨的暖阳透过窗户照在桌面上,两个人却各自坐在一片阴影里,小五缓缓叙述着那曾经满怀憧憬的喜欢到后来遍地荆棘的绝望……
“我知道自己傻透了,真的,可是我没有办法,我几乎所有的人生都用来喜欢他,以至于,似乎所有的伤害都可以不在意,只要还能留在他身边。”小五苦笑一声。
“可我后来明白了,不爱就是不爱,任我如何自轻自贱,他都不会放在心上。可为什么,他不放手了……”
“因为找不到比我更像哥哥的替身吗?”小五扯出一个凄楚至极的笑,瞧的花月心里发酸。“没事的,都过去了。”花月知道这苍白无力的暗安慰并不能宽慰人心,可他也不知该说什么。
小五扯了扯嘴角,继续叙述着,“花花,你知道吗?在小宝之前,我也失去过一个孩子,在我还不知道腹中有他的时候……”
“所以那时见着你,我的心里疼啊!”小五捂着心口,神色凄惶。
……
六年前,太子兵败,君无极却也没得到青墨,太子之位更是落在了他从不曾正眼看过的冷宫里长大的君无言头上。
那时,君无极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在了青翎身上。若不是因为青翎的自尽,那场折磨不知会进行到什么时候,被全然抹杀的存在,君无极把他当成一个有着青墨皮囊的木偶。可他是人啊!心,会疼的。
第九十八章想死,总有办法的(回忆章,虐)
君无极怎么也想不到昔日任人欺凌的六皇子竟然在君无忧死后得了父皇欢心,更接手了君无忧手中的势力,杀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一开始他就太轻敌,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这经年来的罪证已叫君无言呈到了父皇的案上。
康王觊觎储君之位,这是整个京城都知晓的事情,只是当那些构陷忠良,强取豪夺的罪证明明白白放在先帝眼前的时候,仍是惹得先帝震怒。
先帝本欲将君无极贬为庶人,丽妃却拼死换了先帝网开一面。
那日丽锦宫香烟袅袅的正殿之中,昔日浓妆艳抹的女子卸了满脸的脂粉,倒显得几分清丽脱俗,一如她姑娘时的模样。
素手执笔,玲珑的小字跃然纸上,写的,却是自己的数项罪名。
丽妃将儿子的罪名尽数揽到自己身上……
“娘娘,一定还有别的办法的。”丽妃贴身的侍婢香儿端着一碗浓黑的汤药,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丽妃笑的动人,“哪还有别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