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澜道:“前辈能找出原因吗?”
空空妙手道:“要么是地下水,要么是因为那处墓室被打开,风对流引来了别处的水汽,得仔细看过才知道。”
萧澜点头,又往里走了一段,水雾依旧攀附在墙壁两侧的明珠上,一滴一滴洇出湿痕。
陶玉儿进了墓室,看着那高台上的玉棺,人还未走上去,便对萧澜道:“照旧是引魂局,阵门就是那里躺着的白玉夫人。”
萧澜看了眼空空妙手,道:“前辈方才有句话没说完,关于白玉夫人的所处年代。”
陶玉儿独自登上台阶,看了眼那躺着的女子。
的确是美丽的,不过隐隐却蕴着一副枯骨败落的丧气相,与那些画像一样令人不适。
空空妙手道:“她起舞时所穿衣着,是在模仿数百年前的西域胡姬,那阵恰逢战火乱世,陆家先祖挥兵北上,中原动荡民不聊生。”
“所以她极有可能是陆家先祖的宠妾或是舞娘?”萧澜问。
空空妙手点头:“看她年华正好,怕也不是自然病死,而是被当成了陪葬品,看到那棺尾处挂着的千斤坠了吗?就是为了缚住她的冤魂双足,免得被无常引走投胎,不能生生世世困在此处,陪着这墓主人。”
萧澜道:“那又为何要布下迷阵?还有那些画像,又是怎么回事?”
“这是陆家的祖坟,我如何会知道。”空空妙手摇头,“你下回见到陆无名,或许可以问上一问。”
萧澜道:“多谢前辈。”
“不过此事倒不算最重要。”空空妙手提醒他,“尽快找出来是何处在漏水,才是当务之急。”
萧澜点头:“我会尽快查明。”
“这几天那老妖婆子都在做些什么?”离开墓穴后,陶玉儿一边往红莲大殿的方向走,一边问。
萧澜道:“姑姑什么都没做,只说要我多关心墓中的事情,甚至连红莲大殿周围的眼线暗哨也撤了个一干二净。”
陶玉儿道:“你如何看?”
萧澜道:“她还去找了药蛊师。”
陶玉儿冷笑一声:“算盘倒是打得不错。”
萧澜问:“娘亲也要留在红莲大殿中吗?”
“我?”陶玉儿摇头,“我在外头自有住处,分散开来,将来也好办事。”
“鬼姑姑或许要给你儿子下蛊,做娘亲的却不管不问?”空空妙手在旁挑衅。
“澜儿会做什么,能做什么,我比你这半路冒出来的老头要清楚许多。”陶玉儿冷冷瞥他一眼,“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指点。”
空空妙手哼一声,将萧澜往自己身边拉了拉,也不知自己的儿子,当初为何要娶一个这般自私又冷漠的毒妇。
日月山庄中,陆追正靠在软榻上,边上摆着厚厚一摞书册,许多边沿都泛了黄,像是已经有了些年份。
这些都是阿六与岳大刀从附近书院与老秀才处寻来的志怪旧书,经日月山庄下人翻捡了一轮,挑出其中与冥月墓有关的,倒也有十几二十本。
陆追看得很仔细,他不想遗漏任何一处细节,哪怕是露骨而又艳情的床笫之事,也来回翻了好几遍——对冥月墓了解的越多,将来做事也就越方便。
阿六先前陪了他一阵子,后头就开始昏昏欲睡,呵欠连天被陆追打发了回去。躺在床上还在糙脸泛红,感慨爹就是与常人不一样,看那些莺莺燕燕的小话本,竟然也能正襟危坐,一脸浩然正气,不知道的,怕是还以为他在看史书。
陆追嘴里含着一枚酸梅,又随手取过下一本书。
看那封面图样,便知里头是什么内容,打开之后果不其然,又是一番云翻雨覆,悱恻缠绵,而且写得极其赤裸直白,几乎没有任何朦胧美感。
陆追先是从头到尾草草翻了一遍,发现竟全部是在讲那白玉夫人一人。说那倾国倾城的容貌,香艳放浪的一生,以及她手中那把白玉蝴蝶匕首。
白玉蝴蝶匕首?陆追猛然从软榻上坐起来,挑亮灯火从书册中翻图来看,果真有一张匕首图,极其眼熟——爹在路上还说过,这回来山庄要送给沈庄主做谢礼。
原来这世间当真有过白玉夫人?陆追来了兴趣,索性起床披上外袍,坐在桌边泡了一壶新茶,打算仔仔细细从头看上一遍。
叶瑾敲门:“二当家?”
陆追答应一声,上前打开门。
叶瑾惊怒:“你还当真没睡。”神医的医嘱有没有记住,神医就是我,我本人。
陆追道:“看书看得忘了时间。”
“看什么书,看到现在。”叶瑾将手里的胡萝卜塞给他,自己往屋里走。
陆追:“……”
“我原本是要去后院喂驴的,吃夜食长得壮。”叶瑾解释,顺手拿起桌上书册。
陆追紧赶慢赶,没拦住。
看清书上内容后,叶瑾一阵胸闷,用非常非常难以言说的眼神看他。
生为一个病人,你大半夜不好好休息,却在看这玩意?
陆追立刻道:“你听我解释。”
叶瑾幽幽:“你说。”
陆追道:“原来这世间当真有白玉夫人。”
叶瑾道:“你接着说。”
陆追:“……”
陆追道:“我爹还有她的匕首。”
叶瑾倒吸一口冷气。
陆追赶紧补充:“但这本书和我爹没关系!”
陆无名推门进来:“什么和我没关系?”
第91章 书中的秘密 红颜枯骨, 离奇一生
叶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将手“刷拉”背到身后,若无其事望天。
陆无名:“……”
屋内一片寂静, 气氛略微有一丝丝尴尬。
陆无名也不是很懂, 自己为何要偏偏选在这阵进来。看这架势, 八成又是在商量着要给沈盟主写情诗,自己身为一个中年大叔, 三更半夜出现在这里, 的确很不合适。
陆追道:“咳。”
叶瑾在背后将书攥得更紧。
陆无名强行长辈式冷静:“这么晚了,都早些休息。”
陆追与叶瑾异口同声道:“好!”
陆无名淡定转身, 散步离开。
……
陆追这回不单单关上了门, 还扣上了锁。
叶瑾松了口气, 将那皱巴巴的破书草草抚平,压低声音问:“究竟是什么东西?”
“我还没细看。”陆追替他搬过一张椅子,又将烛火挪近了些,“只知道整本都是在讲白玉夫人。”
叶瑾主动将头凑过去。
翻开第一页, 便是恁长一段云翻雨覆, 叶神医指责:“太淫荡了啊!”为何连点过度都没有, 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陆追道:“嗯。”
两人又翻开第二页。
……
半晌之后,叶瑾评价:“还是很淫荡。”
陆追又翻过去一页。
一连看了小半本,叶瑾后知后觉,痛心疾首问陆追:“我们为什么要黑天半夜看这玩意?”
陆追道:“我想知道更多关于冥月墓的东西。”
叶瑾沉默不语。
你这个理由。
我想要假装相信都很困难。
陆追又翻开一页,道:“就是这把匕首,书中说是白玉夫人之物, 可现在它却在我爹手中。”
叶瑾又凑过去看了一眼。
陆追道:“所以这个白玉夫人,八成是真实存在过的,多看几本书总没坏处。”
叶瑾立刻道:“那你看,看完讲给我。”
陆追:“……”
为什么。
叶瑾严肃道:“因为我要赶着去喂驴。”这个理由非常好,完全无法反驳。
于是陆追只好眼睁睁看着他抄起胡萝卜,出了门。
考虑到那本书似乎还挺厚,叶神医在喂完毛驴后,又绕去马厩溜达了一圈,顺便在月光下给小药田松了松土,施了施肥,方才做贼一般回了陆追的住处。
“看完了吗?”
“刚看完。”陆追合上最后一页。
叶瑾催促:“说说看。”
陆追道:“数百年前,这白玉夫人曾是陆府一名舞姬。”
当时陆家权势滔天,家中自是宾客盈门,丝竹管弦终日绕梁,光府中豢养的乐师舞姬便有数百人之多。而其中最受宠的舞姬,当属白玉夫人,正是灼灼桃花般的艳丽年岁,天生便身姿袅娜,腰肢盈盈可一握,水袖璎珞赤足点地,揭开面上轻纱后,容颜倾城倾国,一笑百媚横生。
如此曼妙佳人,陆府的主人自是将其捧在手心,不仅安排了奢华的宅院,甚至还配了数百丫鬟仆役,出行时有八抬大轿,更有护卫寸步不离贴身相随,浩浩荡荡行过长街,所有百姓就都知道了,那白玉夫人虽说出身低微无名无份,却比陆家的正妻宠妾还要过得气派逍遥。
叶瑾听得入迷,道:“这般不分轻重,只怕好日子也长不了。”
“的确。”陆追点头,“那白玉夫人很快就恃宠而骄起来,不断向陆家主人索取钱财珍宝,据说连院中门帘都是以金丝珍珠所串。性格也越发狠毒,跳舞时只因地上的地毯未清理干净,砂石刺痛了赤足,便要杀了了整个厅中的杂事仆役。”
叶瑾问:“那陆家主人呢?”
“陆家主人对她依旧百般纵容,甚至还换了更大的宅院,派了更多的仆人。”陆追道,“她只需每晚为宾客随乐起舞,其余时候都躺在榻上,被丫鬟伺候擦身沐浴,再敷上香脂凝膏,养得愈发柔若无骨,摄人心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