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那个谁炖个汤。
给那个谁做做衣裳。
给那个谁按摩松骨。
都是很正的事。
陆追问:“谷主后来选好,要送什么给沈盟主了吗?”
叶瑾严肃道:“根本就没有这回事。”
陆追:“……”
叶瑾问:“出去逛逛?”
陆追道:“我还有几本书未看完。”
叶瑾道:“既然已经研究出了八成,那也该适当歇一歇。”
叶瑾又道:“医嘱。”
陆追只好答应。
毕竟古人有云,神医的医嘱,谁不听,谁不举。
正好这日外头的天气也挺凉爽,两人也没骑马,就一路在街上走走停停,遇到了不少百姓,都笑着给叶神医打招呼,再顺便看一眼他身旁的斯文公子,问一问沈盟主去了何处。
不认识啊。叶神医在心里回答,不熟。
然后熟门熟路拐进布料行,看看有什么轻薄的好料子,能给不熟的人做件衣裳。
陆追跟着站了一会,觉得有些困,便打了声招呼,去隔壁的宣纸铺子里看文房四宝。他喜欢写字,也写得一手好字,自然对笔墨多有研究,同老板两人颇有话题,一连试了十几支笔,留下厚厚一摞书过的宣纸。
老板笑问:“不知这些字可否留下?”
“自然,不过是些废纸罢了。“陆追道,“可在下并非书画大家,这怕是值不了几个钱。”
老板摇头:“提钱就俗了,我喜欢公子的字,狂草中透着韧性,似是屹立风中的苍翠青竹,令人见之难忘。这支墨湖点朱砂,就送给公子吧。”
“这笔可不便宜。”陆追摇头,“钱我是要付的,老板替我少个零头便是。”
见他如此直爽,老板也想结交这个朋友,索性放下帘子半关店门,将店里库存的好笔都拿出来,一一将来历讲给他听。
这可比布料与衣裳要有趣得多,陆追听得入迷,以至于竟没觉察到店门口有个脑袋,正在鬼鬼祟祟往里凑。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阿魂。
他已知晓了萧澜与陆追二人的关系,此番昼夜不歇赶来送信,初进城还没来得及喝口茶,便看到陆追进了一家商铺,过了许久非但没出来,反而将门帘也放了下来,将里头遮得严严实实。
干嘛呢这是……阿魂满心疑惑,实在忍不住,便偷偷摸摸凑上去看了一眼,却见陆追与另一人正并肩站着,低头低声笑语,看起来极为热络。
莫非有人要和少主抢媳妇不成。
一想到这种了不得的可能性,阿魂顿时倒吸一口冷气,觉得自己有些晕眩。
陆追听到动静后回头,看清来人是谁后,倍感意外道:“你怎么来了”
我再不来还得了。阿魂深深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老板,很不忿,这人哪里有我家少主好,又矮,又胖,又不威武。
陆追在他面前晃晃手。
阿魂回神,咳嗽两下后小声道:“我是来送东西的。”
陆追心中大喜,也顾不上再写字,匆匆付了账后便带他一道去了对面茶楼。阿魂饥肠辘辘,一口气吃了大半盘点心,方才擦了擦嘴道:“少主人假装中计失忆,已经重新获得了鬼姑姑的信任,那位老前辈一直在墓中保护他。其余更多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了,这信是陶夫人写的,她说公子看过便知局势。”
“那我送往冥月墓的书信呢?”叶瑾问,“可有收到?”
“还没有。”阿魂挠挠头,“少主没提,陶夫人也没说。”
那就是还没到了。陆追有些遗憾,不过拆开书信后,却稍微愣了片刻。像是心有灵犀一般,里头居然也提到了白玉夫人。
前头坎坷了许多年,此番像是总算等到了一回老天帮忙。陆追将手里的书信匆匆看了一半,心也飞去了冥月墓。
心爱之人正独处险境,而自己的伤已经好了大半……
思绪才稍稍一活泛,便见叶瑾从楼梯上走了上来。
……
“怎么跑这来了,我找了半天。”叶瑾松了口气,又疑惑地看向阿魂,“这位是?”
“前来送信的。”陆追道。
叶瑾了然,自己倒了一盏茶喝:“看你的神情,墓中该一切顺利才是。”
陆追将信递过去。
当真要我看啊?叶神医清清嗓子,伸手淡定接过来。
结果翻里翻外看完,并没有所谓的情书。
感觉收到了很大的欺骗。
什么白玉夫人,并不想看。
陆追道:“谷主。”
叶瑾道:“休想。”
陆追吃惊:“我还什么都没说。”
叶瑾神情严肃,还用说。
陆追冷静道:“谷主中午还说,我的伤势已好了七七八八。”
“你也知道是七七八八。”叶瑾道,“没有十成十,哪里都不准去。”
陆追:“……”
“走吧,回去。”叶瑾道,“若是陆前辈知道,定然也是不会答应的。”所以不如趁早死心。
陆追心里叹气,带着阿魂一起,跟在他后头朝着日月山庄的方向走。
天边霞光灼灼,将云也染上夺目红金。街边的小摊生意正红火,油炸的麻球裹上甜甜一层蜜,本是冬日里才有的点心,奈何城里的小娃娃们贪嘴,夏天也吵着要吃,老板便会挑个凉快时候炸上一两锅。刚出锅是冒着腾腾热气的,咬一口外皮酥脆,里头软糯,是多年也不会变的味道。
在冥月墓时,萧澜也曾在城里买过,用纸仔仔细细包好了带回来,凉透的糖蜜有些粘,在嘴里化开时却依旧是甜的。
旧时一缕甜香,在心里颤巍巍引出一片涟漪,久久不曾恢复宁静,便愈发思念那个人。
他想去冥月墓。
他想见他。
想助他一臂之力,想并肩面对风雨。
陆追深吸了一口气,道:“叶谷主。”
叶瑾却道:“陆前辈。”
第99章 好多姑娘 都在红莲大殿
陆无名有些疑惑地看着两个人:“大热天的, 站在这里做什么?”
陆追答曰:“聊天。”
“快些回去。”陆无名摇头, “病还没完全养好,这几日天天就看你在外头晃。”
陆追道:“好。”
但什么叫天天在外头晃。
我没有。
待陆无名走后, 陆追道:“多谢谷主。”
“谢我做什么。”叶瑾警惕道, “我可没答应放你去冥月墓, 还是早些死心吧。”
陆追道:“我只想去看看那头现状如何。”
叶瑾嫌弃:“一个冥月墓,有什么好看的, 你还怕你不在, 他会出墙不成。”
陆追:“……”
陆追道:“正是。”
叶瑾道:“那也不许去。”
陆追试图动之以情:“倘若此时此刻在冥月墓中的人是沈盟主。”
叶瑾接话:“那我一定在家躺着吃吃喝喝,听曲儿看戏。“糜烂, 且糜烂。
纵观整个江湖, 只怕还没有谁能忤逆神医的医嘱, 从王城到江南,从当今圣上到武林盟主,都不能。
陆追长吁短叹,靠在树下透过层层树叶间隙, 看那小小的一方天。
他承认自己在有些时候, 的确有些任性妄为, 有些不自量力。只是一封书信,心就已经飞去了冥月墓,哪怕只是看一眼,看一眼也好。可此举莫说是爹与叶神医,即便是阿六,只怕也不会赞成。
困难重重啊。陆追回到书房, 想继续研究那将明未明的相思局,却半天也静不下心,于是长叹一口气,蹲在树下看一行蚂蚁搬家。
这是他从温柳年那里看来的习惯,烦闷了或者不高兴了,便找一棵大树,端端正正蹲着,一动也不动。他先前不知道此举的乐趣在何处,这阵学着蹲了小半个时辰,依旧没发现乐趣在何处。
还腿麻。
大楚第一丞相,果真不是谁都能学。
陆追扶着树站起来,刚打算回房去喝口茶,就听叶瑾在他身后幽幽道:“当真这么想去?”
……
陆追在一瞬间明白了过来。
温大人之所以喜欢在别扭时蹲在树下,不是因为蚂蚁搬家多有乐趣,而是因为蹲着显得比较可怜,每每这样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大哥便会去将人哄起来,并且答应所有无理取闹的要求,要肘子给肘子,要羊腿给羊腿。
所谓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就是这个道理。
在被叶瑾扶进厅中时,陆追对温柳年的崇敬更上一层楼。
屋中静谧无声,叶瑾背着手,在屋里来回转圈。
因为他方才回去想了想,若沈千枫此时此刻正在冥月墓中,且周围危险重重,那自己无论如何也是会一道去的。
虽然不熟。
但也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