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摊开说清楚,张刘氏算是松了口气,心里多数是些为人父母的喜悦,家里的两件大事都有了着落,她也安心了许多。
她给何尤夹了些菜,再不满意总归是张其喜欢的人,而且又对自己恭恭敬敬,已经给了自己莫多的安慰。
何尤端起碗接过菜,脸上全是笑意:“谢谢婶子。”
他满心欢喜,偷偷把手伸到桌子底下拉了拉张其的手。
张其看着他笑了笑,心里却是有些难言的酸涩,他觉得实在是有些委屈何尤了,为了自己嫁到村里本就已经是为难,现在还不能收彩礼,也没有父母亲人送嫁,委实可怜。等将来赚到了钱,他一定要好好补偿补偿,否则自己一定寝食难安。
晚饭后,天已经黑下来了,张其送何尤回去。一路上何尤又蹦又跳,很是开心:“还有几个月咱们就要成亲了,我觉得就像是做梦一样。”
“可别做梦了,这都是真的。”他主动去牵着他无处安放动作极多的手,微凉的夜风把他的手吹的有些凉。
何尤低头直勾勾盯着被握在手心的手,不可思议的抬头看着张其,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牵他。
“看着我干什么,我是怕你摔倒了,夜路不好走,掉田里这次我可不会下来拉你。”张其被他盯的不自在,干咳一声,满脸正色。
何尤嗤笑了一声:“想牵我就牵我吧,还说这些。”
张其没有说话,加快步子拉着人赶紧走,何尤却不折不挠的跟上去凑到他耳朵边小声问道:“走那么快干什么!怎么样,我的手是不是很滑啊?”
张其停下脚步,垂下眼眸看着那张笑的开怀的脸,一点都不正经,看来得好好治一治,不然以后不得骑到自己头上。
他微微眯起了眼睛,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倒是声音轻飘飘扯了别的:“你知不知道,李子坳这边以前有一个寡夫,很年轻就守寡了,年纪跟你差不多,他忍受不了寂寞后来就自杀了,不久以前有对年轻人在这边幽会,然后你猜怎么着?”
何尤不知道张其为什么说这些不吉利的,敛了笑容问:“怎,怎么了?”
“第二天那个幽会的小哥儿就得了怪病,以前都是健健康康的,忽然说病就病,时常神神叨叨,没多久就病逝了。后来村里来了个道士,说这里闹鬼。”
张其声音忽高忽低:“那寡夫最见不得情人过得比自己好,所以专门缠着小哥儿或者姑娘。”
何尤听完背脊一凉,眼睛倏忽间睁大,周围黑黢黢一片,他紧紧攥住张其的手:“那,那不会来缠着我吧?”
“这就难说了,你想想啊,你又是个城里人,长得又好看,还那么孟浪………”
“别说了,走,快走!我还没有成亲呢!我可不想死!”何尤拉着他,这次可跑得快。
他憋着嘴尽量不笑出声:“对对对,那我们快走。”
两人拉扯着一路狂奔,穿过李子坳,何尤累的上气不接下气也不敢停下来,就像身后真有什么在追一般,直到回了家,他把院门死死关住后才狠狠喘了两口气:“我们跑得这么快,他肯定没有发现我们。”
张其去给他倒了杯水:“是,就是发现也肯定追不上。”
何尤这才放下心来喝水。
“好了,到家了我也该回去了,明天还要帮着盖房子。”
何尤一把拽住他的衣角:“你要回去吗!可是,可是我有点怕。”
屋里点着灯,四处冷冷清清,似乎透露着诡异一般。
张其拉下他的手,无奈道:“没什么寡夫,我是编来哄你的,也就你还真相信。”
何尤还是有些犹豫,心里总是欠欠的。
“都说了是假的你还怕啊?”张其蹲下身看着坐在椅子上的他:“莫非害怕是假的,你是想留我下来过夜啊?”
没等何尤辩解,他立马故作为难道:“这样不太好吧,村里可是很看重姑娘小哥儿清誉的,虽然我们已经是要成亲的人了,但这么早就一起过夜是不是………”
“你,你别说了,谁要留你过夜的!”何尤羞愤的站起来,拖着他往外头去,然后赶紧把门关上:“你赶紧走,最好路过李子坳那边的时候让那个寡夫把你捉去陪他。”
张其站在门外笑:“好了,早些休息,我回去了。”
何尤冷哼了一声,回房去睡觉。
第二天一早,何尤便起来了,昨夜稍微有些睡意便想起张其的话,害他一晚上都没有睡好,今早起来一照铜镜,眼睛底下乌青一片,他嘀咕着把张其骂了了一通后,去打开院门,瞧见外头好些村民往村口方向去,他才想起今天是赶集的日子。
正好可以出去走走,不如到城里去买些东西。
花了两文钱坐牛车,他盘算着虽然张刘氏说了不要他的彩礼,但是总归要跟张刘氏和芸芸买些礼物的,爹爹走的时候让他不要乱花钱,这总不算是乱花钱吧。
他正在心里想着,坐在牛车上的村民开始嘀嘀咕咕起来,大家都坐的近,他总会听见些只言片语。
“这个小哥儿就是张家的小夫郎吧。”
“好福气噢,张家盖了那么大个房子。”
“听说是个城里的小哥儿,张家也是不简单。”
“要我说还是这个小哥儿不简单些,我听说啊,是哥儿去勾引张秀才的,青天白日没羞没臊的,是个男人哪里抵得住。我瞧着还是要把自家男人看好些,瞧着年轻小哥儿生的跟个什么似的。”
何尤先前听见说有福气心里还挺高兴的,后头听着说他是狐狸精的话心里就很不满意了,他挪了挪屁股:“说人是非也不怕烂舌头!”
听着小哥儿的声音,大家瞬间闭了嘴,有个泼辣的大娘却掐着腰骂道:“你说谁呢,小小年纪不学好,就知道指桑骂槐了!”
“又不是说你,你心虚什么!”张其白了她一眼。
“好啊,你这小哥儿嘴巴还不了得,咱就是在说你,有本事让你男人来收拾我们啊!”大娘的嗓门大,吼着声。
何尤冷哼了一声:“只有你家男人才会没事儿找妇道人家说事儿!”
车上的其余人掩着嘴笑,没想到看起来挺斯文的小公子哥儿还挺会说,大娘风里来雨里去,被大家笑话非但没有脸红,反倒是摆出一副要掐架的模样:“生不出儿子的小哥儿,谁家娶了谁家倒霉!连带着张家倒八辈子霉才要娶你。”
这般揭短的骂,何尤有些不知所措了,自己好歹是受了教书先生教导过的人,实在是骂不出这种话来,他禁了声,气鼓鼓的望着马路。
大娘见状雄赳赳气昂昂:“哼,下次再跟我叫嚣,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旁边坐着的人扯了扯大娘的衣裳:“行了,你跟人一个还没成亲的孩子说这些合适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