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我,只会感动于圣上一片深情。不过她们既然是陈司带来的人,为了您的安全,还是不该让她们近身照顾您。”卓影并未多想,只当邢辰牧寻求一时的慰藉,他说的话并不违心,在他看来,邢辰牧已经做了能做到的全部,若这样未来皇后还不满意,未免太过娇蛮跋扈。
但无论于公于私,他都不希望那两名尚宫有贴身伺候邢辰牧的机会。
他自然不会知道这简单的一句话落在邢辰牧心头,便化解了这一天来的烦躁不安,邢辰牧放松下来,轻声道:“那便好......”
有了卓影那句话,这夜邢辰牧倒是难得睡了一个好觉,清晨醒来神清气爽,见到守在不远处的卓影,心情更好了几分。
卓影很快注意到邢辰牧醒来,唤了门外的太监入内伺候,邢辰牧坐起身却是先对他道:“今日早朝你不用跟了,吃过早点先去休息,申时便去轩明殿当值。”
“是。”申时是永安王入宫的时辰,卓影猜测邢辰牧是有事要吩咐他办,虽然于他而言,待到下了早朝再回去休息,也能在申时之前赶到轩明殿当班,但心里知晓邢辰牧不会同意,索性什么也不说,遵循对方的命令先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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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时,轩明殿内,为了不打扰邢辰牧与邢辰修交谈,卓影将身形隐在屋顶与房梁间隙中。
作为影卫,严格说来这才该是他们惯常隐匿之处,但邢辰牧似乎更适应他待在自己目光所及的位置,因此近些年来,也只有外人在场时,他才会碍于宫中规矩回到暗处。
“蛰伏了这么久,狼群终于是要按耐不住了。”只听下方邢辰牧道。
软榻上的男人五官与邢辰牧并无相似之处,甚至较邢辰牧更俊美几分,可当他们一同出现时,又能让人轻易察觉出二人的关系。
卓影不是第一次见邢辰修,但也是不久前他才想明白,二人间相似的并非外貌,而是那种骨子里透出的气魄,是隐藏在迥异外貌下那份运筹帷幄的自信与傲然,是上位者与生俱来的威严。
邢辰修一双凤眸此时正微眯着,显得有些无精打采:“情理之中,圣上登基三年,眼看根基渐稳,他们若再不出手恐怕就再无机会了。”
“我接到密报,户部尚书最近动作频繁,几个幕僚轮番往北边去,若是接洽异国......”
邢辰牧没将话讲明,邢辰修接道:“北边苍川国虽人人骁勇善战,却是地广人稀,不如我冉郢富裕,耗不起持久战,镇北将军麾下三万精兵,足以挡他们一阵。”
“那若他们的目标不止苍川,还有意策反镇北将军呢?”邢辰牧看着他反问道。
户部尚书陈司乃先皇后堂弟,是邢辰修的嫡亲舅父,只是自先皇后殡天,邢辰修又遭毒害失了势,陈司便与这外甥不再亲厚。
此人太过看重权势,却从先帝还在世时便不受重用,心中必然不满,邢辰牧继位后对他早有忌惮,可户部虽不是六部之首,也因掌户籍、赋税,所涉事务多与百姓有关,轻易动不得。
加之陈司平日里行事谨慎,挑不出错来,在朝中人缘不错,没有任何实际证据指向他之前,邢辰牧将他降职无法服众,这才让他一直担着户部尚书之职。
但眼前看来,这维持多年的平衡即将被打破,邢辰牧也不忌讳陈司与邢辰修的关系,直接问道:“王兄怎么看?”
“舅父筹划多年,恐怕早已经在朝中结下不少势力,既然已经出手,圣上不如再等等,到了合适时机,再连根拔除。”邢辰修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至于镇北将军,舅父恐怕是不会动心思的,策反这事,只能成功不能失败,没有十分把握,素来又无交情,舅父怎会贸然接触卫将军。”
“王兄和我想到一块儿了,只是镇北将军卫衍家几代为将,父亲卫林更是身为大将军,大权在握,在这样关键的阶段,还是令人忌惮。”邢辰牧说着看了兄长一眼,“其他人我到底信不过,王兄可否替我跑这一趟,去北部大营探探情况。”
都说功高震主,但不论邢辰修还是卓影都没想到,邢辰牧也会产生这样世俗的猜忌,邢辰修一直半闭的眼睛睁开了些许,“圣上想让我去看着卫衍?”
“是,不论是外族还是卫家都不能不防。”
邢辰修沉默几秒,直视邢辰牧,似乎是想从他的眼中看出些什么,邢辰牧也不避他,大方与他对视了良久,眼中一片坦荡。
“既然圣上有顾虑,我倒也不介意跑这一趟。”最后邢辰修妥协道。
见他答应,邢辰牧张口喊了声:“卓影。”
卓影没料到邢辰牧会忽然让自己现身,飞快自顶梁上跃下,半跪在二人面前。
邢辰修同样不懂邢辰牧为何忽然唤出影卫统领,但兄弟之间特有的默契使他并未开口发问,而是静静等着。
邢辰牧看了他一眼,微微低头对卓影道:“起来,摘了面罩。”
卓影蓦地瞪大眼,抬头看向邢辰牧,却仍是跪着没有半分动作。
邢辰牧见状笑了一声问道:“怎么,最近宠得你无法无天了?这是要抗旨不成。”
“属下不敢。”卓影依旧跪着,手心已经微微溢汗来。
影卫统领一生只在君主面前展露真颜,这不但是影卫统领身份特殊的象征,更是出于对君主安全的保护,卓影知道邢辰修是邢辰牧全然信任之人,但于他而言,他只认邢辰牧一位主子,并不愿为任何人破例。
邢辰牧未再开口,像是笃定他最后会遵照命令,卓影却是将头更向下低了几分,低声道:“国法在前,望圣上三思。”
“法是死的,人是活的。”邢辰牧没再多说什么,一手将他从地上拉起,一手直接揭了他的面罩。
卓影不敢反抗,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自己从来不曾在人前脱去的面罩落到了邢辰牧手中,他听邢辰牧道:“王兄,你记好他的长相,待你离开这皇城到了军营之后,不可轻易回来,除了我本人和卓影,任何人说的话你都可不必理会。”
“哪怕那人手上拿了圣旨。”似乎是怕邢辰修不明白其中意思,最后几字邢辰牧说得慢极了。
卓影听完,已经无暇再去顾及面具之事,本能地警惕起来,什么情况下会产生一道并非邢辰牧本意的圣旨?
邢辰牧这分明是预料到自己将会有危险......
作者有话要说: 拉出王爷来遛一遛,和上篇的回忆有点重合,照顾没看过上篇的宝宝,不过还是有区别哒~看过的就当是回忆一遍拉!
第7章 心意
卓影想到了这点,邢辰修自然也想到了,眸色沉了几分:“所有计划必须是保证圣上自身安全的前提下。”
“只是做最坏的打算,当然不会真到那一步。”邢辰牧见两人均是眉头深锁,一脸严肃,自己反倒笑出了声,“都这样看着我作甚,我可还不想死。”
邢辰牧在邢辰修面前向来不会自称朕,话语间多是亲近之意,他显然无意再聊这个话题,也不想让他们担心,便话锋一转,开始关心起兄长的身体。
邢辰修在外人面前的虚弱都是服药所致,虽说他一再强调等一切结束,只需服用解药便可恢复,但邢辰牧依旧担心长期服药会对他身体造成影响,一心想快些将所有事解决,好让他恢复健康的作息。
“我能有什么事?这么些年了不都好好的,别瞎操心。”邢辰修有些无奈,转念又想起昨日得到的消息,抬眸问道,“听闻我那舅父给你送了两位女官?”
“是啊,师相、宁远,现在我还真是哪家也无法得罪。”邢辰牧轻笑了一声,透出几分无奈。
“忍过这一时吧,他们既然已经开始沉不住气,离将他们一网打尽也不远了。”邢辰修顿了顿,又道:“只是我没想到,师相也会在这事上掺上一手......”
当朝宰相公孙尚德乃是当年教导邢辰牧与邢辰修的师长,几朝老臣,与邢辰修外祖亦是好友,在邢辰修心中,一直将他当作一位值得敬重的长者,公孙尚德也向来不愿参与各派系之间那些杂事,只忠于朝廷,这次这一手,真叫人始料未及。
“我一开始也觉惊讶,后来细想便能明白,师相已到暮年,唯一的儿子又好高骛远,做到吏部侍郎已经是借了宰相面子,恐再难升迁,等到师相告老,公孙家便算是彻底没落了,送侄女入宫不过是希望家中能有个倚仗。”私心人人都有,宰相如此虽说令邢辰牧有些意外,但也不是不能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