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想,严青便彻底冷静下来,待他回神再去看那头二人时,碗中的清粥,邢辰牧已经喝了近半,竟连眉也未皱一下,那模样甚至比他刚刚面对太后时更为温驯。
他这才恍然,何止是卓影,邢辰牧又何尝不是早已经将人放在心上。
一生能对一人倾尽所有,能得一人全心信任,相守终老,又何尝不是一种莫大的幸运,不知为何,严青脑中忽然闪过了小莹的影子......
最后那碗粥被卓影一口口喂入邢辰牧口中,直至见了底,也没见邢辰牧喊停。
因着邢辰牧还在咳嗽,用完膳卓影也不让他多说话,邢辰牧刚刚睡了一觉,现下了无睡意,便只能躺在床上,一边咳一边有些委屈地拿眼神瞅着卓影。
今日殿内人不少,邢辰牧每每咳起来立刻便有人上前伺候,一时也轮不上卓影,卓影便只站在床旁守着,一边算着服药的时辰,一边还在盘算太后所说那事,过了不久指尖忽然传来轻微的触感。
卓影低头,只见邢辰牧将右手伸出了床榻之外,正小心翼翼地拿指尖勾着他的,那表情看来竟透着几分委屈。
卓影觉得有些好笑,记忆中邢辰牧确实还未如此病过,他从不知晓对方病中是这般模样,可好笑过后更多却是心疼,邢辰牧自七岁被封太子以来,处处留心,谨言慎行,唯恐辜负了邢辰修与先皇厚爱,更怕旁人再将他当作孩子来看,他又怎么敢露出这样一面。
那些被遗忘在角落里的,本该拥有的童年,那些藏在心底的脆弱委屈,也只能借着在病中才能显露一二。
想到此处,卓影蹲下身,轻声问道:“圣上怎么了?”
邢辰牧听卓影这仿佛对待孩童的语调,便知对方必定是多想了,但他也乐的让卓影如此放在心上,索性表现得更虚弱了些:“朕躺着咳得厉害,你还是扶朕起来吧。”
“是。”
原本邢辰牧身旁伺候的几名小太监闻言便退开身,卓影上前扶起邢辰牧,如同之前那般,让人靠在自己身上。
严青在一旁看了一会儿,从一旁取来靠枕道:“卓大人也添个靠枕吧。”
卓影微微点头:“多谢严公公。”
严青替卓影在腰后垫好靠枕,邢辰牧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严青并未察觉,询问过邢辰牧暂无其他吩咐后,便带着其余人退到不远处的屏风后,体贴地将内室留给两人。
其实严青在这点上倒真有些误会两人了,别说邢辰牧此时还病着,就算没病,此时偷来的这半个拥抱,已经是他与卓影目前状况下所能做到的极限。
而对于严青来说,严青当年受邢辰牧搭救,这才死里逃生,又有幸跟了邢辰牧,一路升任大内总管,他对邢辰牧也算得上有几分了解,知道只要是对方想做之事,就算目前遇上些阻碍,多半最后能够达成。
邢辰牧选中之人,他本就该将对方当作半个主子来对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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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影答应了邢辰牧,待他烧退便回鸣影宫休息,因此邢辰牧服药便十分配合。
邢辰牧嫌药苦,服药后想让严青取些蜜饯来,卓影却道:“圣上咳嗽了,蜜饯不能多吃,属下刚刚已经让人炖了冰糖雪梨羹,让严公公端来您漱漱口吧,也别再喝了,夜里涨肚。”
“还是卓卿想得周到。”邢辰牧笑着捏了捏他的手心,“什么时候让人准备的,朕竟不知。”
“入承央殿前便派人知会御膳房那头了。”
冰糖雪梨羹送来后,卓影起身伺候他漱了口,这才扶着他重新靠回自己身上。
过了不久,那药开始起效,邢辰牧逐渐有了些倦意,卓影未将人放开,只替他调了个相对舒服的姿势,让他就这么枕着自己睡了,如此一来,每当他咳嗽起来,卓影便能立刻伸手替他顺气。
到了下半夜,邢辰牧的烧总算退了,太医来诊过一次,确认没什么问题后,替严青在外守着的小安子问道:“卓大人可是要回鸣影宫?”
卓影摇头,怕惊扰了怀中人,只指了指外头漆黑的天色,小安子明白意思,很快退了出去。
到了卯时,眼看着外头起了晨光,卓影这才小心地将邢辰牧挪至靠枕上,起身动了动因为久坐而有些发麻的腿部。
待他行至屏风外,已经早一步起了候在那的严青便上前问道:“卓大人,可还有什么吩咐?”
“我现在回去休息,若圣上问起了,劳烦严公公告诉他,太医来看过之后我便回去了。”卓影说完想了想,似乎觉得不妥,又道:“严公公放心,若圣上有所察觉,你便说是我逼你的。”
严青倒也不觉邢辰牧发现他替卓影说话便真会定他个欺君之罪,立刻伏低了身子道:“奴才明白的,卓大人言重了。”
卓影淡笑了笑,这才出了承央殿。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整个房间里,就只有卓影不明白了┑( ̄Д  ̄)┍
这章严青的戏份略微有点多了,主要为了之后的一个剧情点,大家忍忍,么么哒~
第22章 万寿节
邢辰牧用了安眠的药物,这一觉睡得格外沉,因病停了早朝,也无人来打扰他休息,直至外头天色大亮,阳光铺进内室,他才缓缓睁开眼。
许是休息得足了,邢辰牧感觉身体恢复不少,甚至没等到更衣完,便转头问一旁的严青:“卓影回去了?”
严青恭敬道:“回皇上,您退烧后卓大人便回去了。”
邢辰牧闻言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严青,那眼神仿佛要将人看透了,严青被他看得心虚,但也并未改口。
过了好一会儿,邢辰牧才收回了目光,挑眉道:“严青,有时朕也真不知该说你聪明还是愚笨。”
邢辰牧从昨日严青神情有变开始便一直注意着他,让邢辰牧感到诧异的是,他竟只花了不到一日,便似乎完全接受且打从心里接纳他与卓影的关系。
邢辰牧以往只觉严青为人踏实,是个愿意认真做事之人,这才留在了身边,一留多年,倒也有些用的习惯了,可到了今日,却不得不对他另眼相看。
可若说他这件事处理得聪明,他又将心思表现得太过明显,比如对卓影的态度,邢辰牧了解卓影,自然知道对方不可能真在他烧退后便急着离开,换做其他任何一个机敏之人,都会思量二三,严青却冒着欺君之罪妄图替他隐瞒,这忠心表得未免有些太过突兀及笨拙。
严青闻言动作未停地继续替邢辰牧整理着衣物:“奴才当然不算聪明,但奴才入宫这么些年,遇到过许多事,也见着过许多人,至少能分辨什么是真心什么是假意。”
他愿意帮卓影,并不因为他将来会成为这后宫的主子,只单纯是,他明白卓影所做一切,都出于对邢辰牧的真心。
邢辰牧愣了愣,随即笑道:“如此也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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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辰牧的病那日后便开始逐渐恢复,但也是直至万寿节前才彻底痊愈。
到了万寿节那日,全国上下皆按邢辰牧的意思,并未大肆举办贺寿的庆典,只是在皇城内行了简单的冠礼。
冉郢乃礼仪之邦,天子及冠更是国之大事,但礼部拟定的流程却是被驳回多次,一改再改,最后只余下极为重要的几项礼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