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驸马 第2章

说起番茄还有一段小的故事,从家里的后院出去,穿过一片不大的竹林就到南山了,莫家刚搬来的第一年的时候莫南槿经常带着背篓进山去,因为是云岭的余脉了,山势不陡峭高大,也就没有所谓的深山密林了,虽然这样说,有些林深的地方除了当地熟悉地形的猎人还是没人敢进去的,他平常也是在森林边缘走走,来南山镇的时候已经入秋了,那时候山上野生的果子很多,大多较酸涩,很少有人采摘,但有一种当地人叫苺子的小果子,酸酸甜甜的很可口,那几颗番茄就是在在采苺子的时无意间找到的,在他以前的记忆中,番茄是从北美洲传过来的,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倒是一个意外,后来知道这个东西在这个世界是一直都有的,只不过不是用来吃的,只是栽培好了,作为观赏性的盆景而已。

忙起来时间过得真快,很快中午就到了,景止和行止已经几次跑过问今天中午要吃什么了,闲来无事,莫南槿决定今天中午亲自下厨,刚说出他的决定,就换来他们几个的欢呼,就连一向稳重的明庭嘴角都翘出了笑意。

大概想了一下菜谱,做一个酸菜鱼,白菜卷,腊肉小炒,酸辣土豆丝,糖醋小排,想起今早小莫挖的荠菜,再来一个荠菜汤就好了。然后分工,明庭去水塘捞条草鱼,准备做酸菜鱼,从库房里拿了白菜,肉和土豆,小莫过来打下手。

明月在厨房里正淘米准备蒸米饭,见他俩进来,也乐得留下来做帮手,小莫剁肉,去土豆皮切丝,又去院子里拔几棵春葱,这个时节的春葱青嫩爽口,正是最好吃的时候。

明月用打火石点着了稻草,塞到火塘里,火旺了,又加了一些干树枝,稻草是自家的稻子脱了粒子后剩下的,干树枝主要是平日里小莫和明庭去后山拣的,莫南槿决定先做白菜卷,再给云止做一个鸡蛋肉饼,这两道菜都比较简单。把瘦猪肉加一点肥肉膘,虾米剁成肉泥,再加香油,盐,葱姜末,胡椒面搅拌,然后入盆放在一边腌制一下,把白菜叶剥下来洗干净,过热水烫软。

“少爷,土豆丝切好了!”小莫停下手中的刀,从灶台上拿了一个木盆,装了半盆水,土豆过水,捞出来放在一个浅底的藤筐里放在窗台上沥水。

外面还下着雨,屋檐上滴下的雨水砸在青石板的地面上,溅开一朵朵的水花。

把已经烫好的白菜叶平铺到案板上,抹上一层鸡蛋糊,加腌制好的肉馅卷成条,码好放进白底青花的瓷盘里。

已经剁碎的瘦肉加鸡蛋,盐,葱末调匀,云止的鸡蛋肉羹就好了,和白菜卷一起上蒸笼。

不用吩咐,小莫已经开始接手切腊肉,莫南槿把已经用凉水焯过的肋排,加葱段,姜片,陈皮,大料一起入锅煮,明月看着灶火,火候掌握的好。一边向灶膛里加柴火,一边用勺子排骨里的白沫撇出来。

渔阳站在廊下,一股股青烟从厨房的烟囱里冒出来,聚拢又散在这雨天里,厨房窗户大开,几个人都在忙碌着,渐渐有饭菜的香气飘了出来。

排骨上锅,莫南槿拍开酸菜坛子的封泥,把酸菜沥干水,切成丝,泡的辣椒切碎,姜和蒜切成片,葱切成末,都放在盘里备用。

小莫看着少爷利落的动作,心里一阵感叹,食指不沾阳春水,生下来就是天之骄子的少爷从什么时候开始在做这些琐碎的家务事了。如果老爷还在,看到这样的少爷不知道是痛心还是欣慰多一些呢。

蒸笼里的白菜卷好了,出锅改刀,明月利落的淘好米,开始蒸米饭。

排骨出锅,还没有放盐和调料,拿出几块,留给毛头们,其余放油锅里炸至金黄色,沥干油,在锅里放少许的油,葱姜,盐,酱油,白糖,水一起下,加排骨盖上锅盖直至把汤汁熬干,排骨也熟透了,装盘。淋上几滴醋,酸甜可口的糖醋小排就算是好了,这可是景止和行止的最爱。每次不用别人,两个小家伙就能消灭这一大盘。

明庭很快提着一条不小的草鱼回来了,看起来足有2斤多重。

“我说,明哥,你是不是选了一条最大的回来啊?”不要说小莫,连莫南槿也想问这个问题了,春天的鱼个头一直都不是很大,明庭捞的这条可真是算大的了。

小莫收拾鱼的同时酸辣土豆丝出锅。

锅里加油,把切碎的辣椒倒入锅中爆炒。一瞬间厨房里充满里辣椒的辛辣气息。

“小莫,把片好的鱼肉拍上一层薄米粉。”小莫答应一声,利落的把鱼片在米粉里一滚,粘上薄薄的一层。把爆炒好的辣椒盛在碗里,葱姜蒜下锅,炒出香味,把酸菜丝一起放进去,不停翻炒,加水,煮沸,把鱼片一片一片放进去,搅动一下不要互相粘连,加上事先爆炒好的辣椒。酸酸辣辣的,极容易下饭。

干豇豆加水泡开和腊肉一起炒。

最后做了一个清淡的荠菜汤。

至此,一顿有荤有素,有汤有菜,荤素搭配的丰盛午餐新鲜出炉了。

午饭大家都吃的很饱,特别是景止和行止,整个小肚子都圆滚滚的,两个小鬼吃完饭一直打瞌睡,莫南槿怕他们积食,又带他们在书房练了几张大字,检查了最近背的文章,觉得差不多了,才放他们回房间午休。

中午过后,雨差不多已经停了,空气还感觉湿漉漉的,渔阳和明月决定趁雨停出门,把这几日的绣品拿到绣房去寄卖,顺便再买些丝线回来。

当初到南山镇的时候也带了些银两,买了这处宅子,又加上买田地,置办家什,也没有剩下多少,后来渔阳和明月几乎是净身入户,家里的人口又多,前几年的时候过得一直很艰难,这两年地里的收成好些,加上渔阳和明月做些绣品贴补家用,日子慢慢的好起来了。渔阳的绣品精致,绣工好,渔阳自己会设计新图样,有时候莫南槿也会帮着画几幅新花式,这就使得他们的绣品独出心裁,与众不同,镇上的绣房总是把这些绣品带到县城甚至府城去卖,据说很受那些官家太太小姐的欢迎,价格自然也就比别人的高出不少。

莫南槿打发小莫在房间里看着三个睡觉的孩子,明庭继续整理仓库,他把浸泡的辣椒和番茄的种子,摊在竹篾上放在向阳的地方晾晒。在后院阳光充足的地方做苗床,撒了草木灰和鸡鸭粪,翻地,耙匀,说起来很简单的事情可是做起来并不容易,因为是做苗床,手里的活是怎么细都不过分的,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发芽率。这些事情做下来,半下午的时间就过去了,明庭又从仓库里收拾出了一些种子,他们决定明天天气好的话就种到田里去。

“爹爹,你在什么呀?”三个孩子都醒了,小莫领着他们来到后院。

“爹爹要种菜,等它们都长大了,才可以给你们做好吃的饭菜。”小莫打来水,洗净手,摸摸行止的小脑袋。

“爹爹,会长出排骨来吗?我和哥哥都喜欢爹爹做的糖醋排骨。”莫南槿哑然失笑,这两个小馋猫,今天中午刚吃过竟然又打起了排骨的主意。不过却突然想起他小时候学过的一篇课文。

小莫和明庭做收尾的工作,他抱起云止,牵着景止和行止;“走,我们去书房,爹爹给你们讲小猫种鱼的故事,农民伯伯吧玉米种到地里,到了秋天农民伯伯收获了很多玉米,小猫看到了,就把小鱼种到地里,它想到了秋天就能收获很多小鱼了——”

看着渐行渐远的几个人,明庭看向小莫,道“你怎么让少爷在做这些,你在屋里?”

“你以为我没有反对吗?少爷说我还没有他做的好呢?”小莫表示也很无辜,“少爷的个性你又不是不知道,一旦决定的事情哪有我们反对的余地,再说了,我们两个可能真没有少爷做得好呢,五年前咱们刚到这里的时候,人生地不熟,我们忙着田里的农活,家里的饭菜,苗床的育种都是少爷一个人在做,况且当时少爷还——算了,不说了,没想到这么些年,咱们就这么过来了。”说到这里,小莫又顿了一下,继续道:“明哥,你说我们会一直这样,陪着少爷和小少爷,平静的过下去吗?”

会吗?邵明庭有时候也这样问自己,他希望会,可是将来的事情谁又能预知呢。

第3章 关于田家(一)

次日,天果然放晴了,用过早饭后莫南槿,小莫和明庭三个人收拾好农具和种子准备今天去种些蔬菜,正要出门的时候,隔壁的小姑娘采青过来了,十一二岁的小姑娘,个头不高,一团稚气,但人已经很懂事了,经常来跟渔阳要些花样,绣些手绢,枕巾之类的小物件补贴家用。

“莫大哥。邵大哥,小莫哥哥!”看到莫南槿在,低头的一瞬间,脸悄悄的红了。

“采青,来找渔阳的吧,她在后面的房间里,你过去吧!”不是没有看到采青的异样,虽然在这个时代姑娘十六岁就可以出嫁,十一二岁家里人就开始操心婚事,但以莫南槿两世的年纪就算不把她当女儿,也不会是把他当女人来看。

刚下过雨,青石板路上还有些雨水,湿漉漉的,门口的桐花被雨大打下了不少,地上铺了紫色的一片。

乡下人起得早,他们三个出门,街道上已经有很多人了,有的是忙着去田地,有的已经忙了一早上,准备回来吃早饭,有的女人和孩子提着食盒,应该是到田里给家里人送早饭的。南山镇不大,镇上的人大多相互都认识,见面了都要招呼一声,一路上,莫南槿三人与邻里街坊的也相互打招呼,无非是“大叔,您吃饭了吗”“大伯,去田里做活啊?”这类明知故问,似是而非的话,但中国人讲究的就是这么个礼数,有了这些礼数就能融进大家的圈子里,被人认可,反之就会被排斥在外。

镇里的树很茂盛,雨后的叶子染上了了一层绿意,翠绿鲜亮,这个镇上,家里面有孩子出生,都会在房前屋后都会为他种一棵树,以期待孩子可以平安茁壮的成长。

这里面又以果树最多,桃花,杏花,苹果花,梨花,海棠花熙熙攘攘的开满了街道两旁,含着露珠,迎风摇曳着花瓣,还有不知探出谁家墙头的,灿若暖阳的迎春和连翘,路上清清浅浅铺了不少的落花,蔓蔓延伸开去,这个时节,走在这样一条开满鲜花的道路上,空气里充满了清甜的花香,阳光透过花枝间,暖暖的洒到路人身上,人的脚步仿佛都轻盈了。

莫南槿家的地主要有两块,一块面积较大,离河流很近,另一块稍微远一些,在山脚下,是莫南槿去年买的,因为地势较高,浇水不方便,土壤也相对贫瘠,买的时候价格也很便宜。他们今天去的是河边的那块地,说起流经整个南山镇的这条河,还有一个非常风雅的名字:十里雪。据说在这条小河的上游,春天两岸开满了白色的香积花,花开时节,白色的香积花落在河水里,就像在水面上了下了一层厚厚的雪,由此得名,当地的居民用这时候的河水酿制了名扬整个大陆的名酒:十里雪和香积雪。前者以清冽出名,后者以甘醇见长,俱是难得的佳酿。当然十里雪流到南山镇的时候,已经见不到十里飘雪的胜景了,只是一条清澈些的普通河流罢了。

“莫当家的,你们今天也都过来了。”赵叔一家人正在地头上用早饭,看到他们三个过来,起身和他们打个招呼,赵叔原名赵发,是前两年家乡闹饥荒,背井离乡,好不容易逃到这里的,拖家带口的,老婆,一个大些的女儿和儿子,还有一个六七岁的小儿子,本来听说还有两个姑娘的,因为饥荒,没有饭吃,两个姑娘途中都被卖掉了,但是即使是逃到这里,也是没有什么活路的,索性一家人都卖给了镇上的富户田家为奴。田家的地和莫家是邻着的,和赵家一家人经常见面,倒也算熟稔。

“赵叔,吃早饭呢。”莫南槿看到田家那边的地已经休整了好大一块,心里想看样子应该是天不亮就已经过来了。在这里已经五年了,田家人的做派其实人人心里都有数,但是赵家既然在田家为奴,其他人倒也不好说什么。

“赵叔,你们来的好早啊,地整都了这么大一块了。”莫南槿在心里想的时候,小莫却已经把这个问题脱口而出了。

“我家老爷说今天要把这边的地整出来,明天急着下种子呢,河那边的麦子也该除草施肥了,今天小山和乐乐在那边,我和小山他娘来整整这块菜地。”赵叔对小莫的话倒没有什么在意,来南山镇两年多了,认识莫家也有一年多的时间了,知道这家人心肠都很好。说实话,如果有别的活法,谁家愿意入奴籍,被人瞧不起,子孙不得出官入仕,甚至子女的婚姻嫁娶都要受管制,所嫁所娶之人也是奴籍身份,女子即使有朝一日脱去奴籍,也很少能成为正房妻室。南山虽然是个小地方,民风也还算淳朴,但是社会环境使然,对奴籍的人,还是有些看不起的。赵发也明白这个道理,平时镇上的人最多叫声老赵就已经算是很客气的了,但是莫家一直是赵叔赵婶的叫着。

而且这莫家的当家人模样不用说,自然是极俊秀的,他是个一辈子和农田打交道的粗人,大字不识一个,也说不出什么道道,就是觉得这莫家当家人比他见过的从府城来的表少爷还要气派。莫家当家的夫人他也见过几次,那通身的气度也是没得说的,就连这两个自称是莫家仆人的两人,一个沉默寡言,但举止有度,一个伶俐讨喜但极有分寸,这一家人竟没一个像这么个小的地方能教养出来的。

“你说,这可怎么让人活啊!”赵婶抱怨了一声,背过身去,擦点眼泪。她也有四十几岁的年纪,这要放到一般家庭里,就可以在家含饴弄孙,就算不这样,至少不会在田地里做这些青壮年男人应该做的活计了。

“那赵叔,赵婶,如果有什么能帮忙的地方,你们就只管言语一声,能帮的我们都尽力帮,你们吃饭吧,我们也去地里忙了。”莫南槿虽然也很同情他们,但是很多事情不是他安慰两句就可以改变,他们能做的也就是偶尔接济一下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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