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几个人,莫南槿也一一作了介绍,看的出渔阳听到有两个父亲是有疑惑的,但也只是笑着应下了,什么也没问。
因着今天是莫南槿的生辰,也不是什么整数的大寿,本就想着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个晚饭就好,但是现在两个父亲来了,在外人眼中,这仅仅是普普通通的与平常没什么两样,可是对于莫南槿来说,这恐怕是这一生中家人最团圆的时刻,有父亲,有南宫静深,有两个小家伙,有渔阳他们,还有小莫和明庭。所以这顿晚饭无论如何都要好好的整治一桌。
下午莫南槿打算去河边的鱼市看看,买点新鲜的回来,南宫秋湖提出和他一起起过去看看,父子两个拎个大竹篮子就出门了。
河边的鱼市都是要到半下午才开的,鱼是顺着河流从邻近的城镇运来,早市在别的地方赶过了。到了南山镇的晚市,剩下的好东西其实就不多了。
从莫家出来向西走,过两个路口,南转过了一条小弄巷就是十里雪河边,因着小巷子离河近,很多人家到河里挑水从这里过,青石板上终年湿漉漉的,两侧的墙壁底下青苔密布。有一家的柿子树有一大枝探出来横斜在小巷中,红透的柿子密密实实的缀在碧釉色枝叶间。
“爹爹,小心脚下,路实在太滑了。”莫南槿轻扶着南宫秋湖。
南宫秋湖闻言,眉头略翘,转头笑道:“爹爹还没老呢。”
到了小巷子尽头,走下十几层的台阶,就到小码头了。
镇上的人习惯叫小码头,其实也就是河岸上多垫了几块青石,平日里走船的有个落脚上岸的地就是了,鱼市最繁盛的时候能在河岸能绵延二十几米长,现在大家都忙着秋收,逛鱼市的人少,摆摊子的也少。零零散散的摆了七八个摊子。因为没什么人,几个鱼贩都凑在一起闲磕牙,见他们两人过来了,都散开了,各自回到自己摊子前卖力招呼着,做买卖时间长了,看人的眼力见自然是有几分的,什么人会买,什么人是在闲逛的,心里自然有几分底子的,如今见这两人,身上衣衫虽不见华贵,可就让人感觉有那么些不一样。
两个人几个摊子逛下来,也确实没什么好东西,只有手指长的虾买了三斤,还买了两斤小鱼和小蟹子,还有四斤多已经宰杀好的黄鳝。
正好遇到做卤味的老李头,从河边过来,手里提着一个鱼篓子,还滴着水,见到莫南槿打招呼:“是槿哥儿啊?也来买鱼?”
“是啊,李叔,你这是刚买的鱼?”莫南槿停下来。
“我买了些小鱼,回去做些鱼干,这冬天里炖个白菜萝卜的撒一把进去,别提多香了。”老李头说起这个,花白的胡子乐的一翘一翘的。
“对了,槿哥儿,你身边这位是……”他大刚才就注意到了,只是这人总让人觉得无法直视。
“李叔,这是我爹爹呢。”
“哦……”老李头干干答应一声,实在不知道怎么称呼,要是在镇上,槿哥儿唤他一声李叔,他的爹爹他要称呼大兄弟才是,可是对着眼前这人,这声大兄弟实在叫不出口。
倒是南宫秋湖不是很在意,笑道:“老大哥,你这鱼看着新鲜,是在哪里买的?”
“是呢,李叔的这鱼看着确实新鲜多了。”莫南槿也说。
“这个啊,是停在岸边的那个,”老李头指给他们看:“舢板上放着一个坛子的那个,看到了吗?”
莫南槿看过去,果然看到不远处停着一条小乌篷船,有个中年汉子低着头正从坛子里向外舀着什么。
“他是在咱们镇山停靠的时候来买过我的卤猪肉,他的东家做着大生意呢,他的船上东西多,也新鲜。不过他不上岸的,槿哥儿,你下次买鱼就去他的船上看看。”
李叔的摊子上还托人照看着,莫南槿也没和他多聊,分开后,两人来到岸边。
莫南槿喊道:“喂,这位大哥,你的船上还有鱼吗?”
中年汉子闻言,头也没抬,说道:“现在没了。”
“爹爹,看来今天是买不到了,好在咱家还有个水塘里,里面的鱼虽然没外面海里河里捞来的鲜,也算不错了。”
“无妨,今天你生辰,你看着来就好。”
“哎,我说的是现在没有了,待会还有船来啊。”中年汉子直起身,可是看到莫南槿脸色大变,有些不确定的试探喊道:“小兄弟?”
莫南槿看过去,不是很熟悉的,可是似乎见过。
中年的汉子把脸前的头发扒开,捋顺了自己的大胡子说,压低声音道:“是我啊,水牢里的对面的,给你送药的那个人。”
“牢里的大哥?”莫南槿也觉得很惊喜,他一直以为他真的死了。
中年汉子几步跳上岸,满脸喜色说道:“是我啊,我没死,没想到小兄弟你也好好的。”
三个人在河岸上露天的小茶水摊子上坐下来。
“小兄弟啊,算起来有快六年了吧?咱们竟然能在这里见面。”
“是啊,快六年了。你当年是怎么逃过出来的?”莫南槿也好奇,当年他是亲眼见他被刑部的人带走的。
“说起来这事情还多亏了小兄弟你呢?”中年汉子灌了一口茶水,说道。
“我?”莫南槿更疑惑了。
“我当年给自己家人报仇以后,也没想能活过几日去,后来被官府抓到了,就想着这辈子就算是过完了,可是我在押解到京城的途中,有一天晚上,有个人潜到我的囚车那里,给了我一颗药丸,还给我看了你的画像,说只要和在水牢里遇到你,把这药给你,并说这是散魂,就保我不死,后来我去刑场的那天真的以为自己死定了,可是后来醒过来,有人问我确实给药没有,我说给了,那人就把我丢在路边的林子里走了。”中年汉子看看四周没人,小声说道。
莫南槿点点头,想必就是父王派过去的人了,当年水牢那里收到各方的监视,想要凭空塞个人进去,确实很难,父王想必也知道了,就冒险找了个现成的。
“刘大哥,船来了。”河边有人喊了一声。
“小兄弟,鱼来了。”中年的汉子站起来和莫南槿边走边说:“我和你说,小兄弟,这次的鱼可是从海上来的,以前可到不了这里,在县城就抢光了,现在农忙,买鱼的人少,你们这次是赶上了。”
船靠岸后,几个鱼筐摆了出来。
莫南槿凑过去看了看,果然是海鱼,一筐是黄鱼,一筐梭鱼,一筐鲐鲅,还有一筐宽刀鱼,还有个小筐子里装的是蛤喇,在外面不一定是多稀罕的物件,在这个小镇子上见到也算是稀奇了,云州本身也靠海,可是没人会把海鱼贩到小镇上来,毕竟还是价钱高些。
“这个黄鱼贵点,二十文一斤,其他的鱼都一个价钱,八文钱一斤,蛤喇便宜一点,五文钱一斤。”中年的汉子指着筐子挨个说道。
其实这个价钱对于这小镇上的人来说都算不便宜的了,就拿蛤喇来说,虽说是五文钱一斤,其实去掉壳子,就没多少东西了,而镇上的老母鸡也就五文钱一斤,上好的肥猪肉也才七文钱一斤。
不过难得奢侈一次,身上带的钱也足够,莫南槿就索性都买了些。
临走前,中年汉子又追上来,塞给莫南槿三个大海螺,说道:“这是我自己下海摸的,东家说了这都算自己的,难得这次遇到小兄弟,带回家给孩子。”他看莫南槿这年纪,也应该是有孩子的人了。
莫南槿点头道谢,两人都心知肚明,以后恐怕难有见面的机会,毕竟那段过去,谁也不想再提及,所以两人都默契的没有互通姓名,这是最好的。
莫南槿怕南宫秋湖闻不得船上的浓重的鱼腥味,让他在河岸的茶摊子等着,此时见他看过来,笑笑示意这就过去。
“对了,还有件事情,小兄弟。”他挠挠头,有些烦恼该不该说。
“但说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