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明年小槿回来,希望这一切都会过去。
第101章 回家过年
容槿他们一路南下,天气还算是不错的,途中只遇到了一场小雪,南宫静深让人准备的车马很是精挑细选了一番,驾车的人是个中年汉子,沉默寡言,几乎一句话不说,马车外面看着很粗朴,连个细致些的花纹都没有,车里却是下了大工夫整治,固定住的暖榻宽敞舒适,垂花长绒毡毯,黄铜温水小炉,连点心盒,暖手炉,小脚炉这类的小物件也样样不缺,甚至还有软底大毛靴子。
容槿在马车里久了,觉得有些憋气,便邀着未央一起出去骑马走走,南宫秋湖递给他一件镶银鼠皮的披风,嘱咐道:“不要骑得太快了。”眼光扫过他的腹部,暗下之意不言而喻。
苏未央如今已然知道这位是阿槿的生身之人,但见惯那个刚断果决,恩威并重的皇帝陛下,实在很难与眼前这个面带宠爱,笑容温和的父亲联系在一起,离京那天,他见到了死而复生的容叔已经够让他震惊的了,没想到更颠覆的还在后面等着他,阿槿竟然有这么曲折的身世。
容槿答应一声,一弯身,推开车门,拉着苏未央出去了。
容熙靠在窗边,看两人并肩而行,晴空下笑声不断,微微叹口气,说道:“如果小槿注定要与个男子相伴,我倒宁愿是远平家的这个孩子,与小槿做伴多年,性子也相投,打打闹闹的时候有,但没红过脸。”他是偏爱未央多过于南宫静深,怎么说未央是他在他眼皮子底下看着长大的,说是半个儿子不为过。
南宫秋湖动手帮他抻平膝盖上的毯子,看看窗外,笑道:“我知道一直以来你都认为我偏帮静深。”
容熙收回目光,递给他一个“你终于明白”的眼神。
南宫秋湖唇角笑意愈发浓烈,屈指算算两人认识都快三十年了,年幼时懵懵懂懂,少年时两人温情有过,欢喜有过,但那时两人心中装的东西都太多,放在情爱上的心思太少,中间又牵扯着各自的背景和利益矛盾,想好好地这么坦诚说话也不行,再后来是彻底决裂,原以为这辈子就这么过去了,谁能想到兜兜转转这么多年经历这么多事情后还能在一起呢。
“想什么呢?”说着说着话就出神,秋湖在他面前真是越来越随意了。
南宫秋湖握上他的手,轻声道:“我在庆幸当年选择生下小槿啊。”如果没有小槿,他和容熙这辈子大概就错过了。
容熙反握住,拉他在身边一起躺会儿,“他一直是个好孩子。”
南宫秋湖摸摸里侧熟睡的两个小家伙,道:“小槿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淡了,没人逼着他,他这辈子估计就这么清心寡欲下去,苏未央不合适,他的包容或许能让小槿更自在点,但也仅止于此了,静深则不一样,他喜欢小槿,这点毋庸置疑,他会很疼小槿,我们也不怀疑,但必要时候静深有他强硬霸道的一面,小槿拗不过他。“南宫秋湖顿了一下,总结道:“苏未央至于小槿可以是最好朋友,是感情最好的兄弟,静深才是情人,是伴侣。”
容熙也知道他说的在理,但仍然试图强辩道:“小槿的性子是淡点,但没有南宫静深,小槿就不能找个手腕强硬点的女人过日子?”
南宫秋湖半起身,接过吴果递来的茶水润润喉咙,说道:“小槿可是你一手调教出来的儿子,你以为随便个人都能压制逼迫他?”
容熙闭嘴没法反驳了,心里又骄傲有感慨,想了想,又说道:“小槿那时候中毒,萱萱帮着解了,可他的身子骨一直好不起来,后来相国寺的慧严大师来府里给他讲了三年《清心经》,当时小槿的年纪和景止差不多,你是没见他那个认真的样子,我天天提心吊胆,真怕他一时想不开跑去剃度当了和尚,后来我想到了办法……”容熙卖个关子。
“哦?你说我姑且听听。”南宫秋湖也喜欢听这些他们父子之间的事情。
容熙笑了笑,继续道:“我让人把小槿的东西都搬到我房里来,我守着他,天天和他念叨还有我这个做父亲的很疼他。”小槿烦到要命,忍到七八岁,说什么也不和他一间屋了。
南宫秋湖对这种近乎无赖的行径无话可说,但心里却无法抑制地羡慕起来。他从没尝过这种父子亲情,真正的经年小时候胆小羞怯,与他一向不亲近,及到稍长,又没了,至于清韵不提也罢。
“对了,南宫清韵是怎么回事?”容熙和他想到一块儿去了,自从知道南宫溪岚撮合容季和南宫清韵,他就觉得奇怪,别人不知道,难道她自己还不明白容季的身世吗?如果容季真的和南宫清韵在一起,那关系可就真乱了。
“怎么,你竟然没查过她的底细吗?当时她可是我指给小槿的妻子。”南宫秋湖把茶杯放到矮几上,窝回他怀里,闭上眼睛,懒懒回应道。
容熙贡献出一条手臂,给他枕着,据实以对:“我可没放在心上,只是当时不好直接抗旨,无论如何,我是不会答应一个南宫家的人入我容氏一门的。”退掉皇室的婚约是不容易,但与他来说并不是不可能。
“清韵是李源的遗孤,进宫的时候才刚满月,是江诚抱回来的,那个时候……宛若刚刚小产,极度悲伤之下,神智有些不清醒,一直抱着清韵说是她的女儿。经年离开后,宛若表面不在意,我知道她心里其实很想再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不过他们之间的第二个孩子是被自己一手扼杀的,他的小槿死了,其他的也没存活的必要,特别是宛若生的,论狠心他不输任何人,对于一个失去孩子的父亲来说,没有什么是不敢做的。
大宁的西部边境有些小部族,李源就是其中一个叫扎图的部族首领,听说原先是个汉人,后来娶了部族的小公主才当上首领,扎图部族归顺大宁后,首领汉名世代赐姓南宫,这扎图部族说来也不算大,只有三四万的人口,但族内两万勇士各个彪悍,骁勇善战,连七八岁的小娃娃和六十岁的老妇人都能上阵杀敌,由此可见其强悍程度。
“我封清韵做公主,一来可以安抚宛若,二来也能牵制扎图部族。”这件事情知道的人并不算少,容熙就是太过于在意清韵是他和宛若所生的孩子,才选择刻意忽略不想去查。
“所以当年你故意将南宫清韵指给容王府?你那么恨我?”雄踞一方的容王府和扎图部族的联姻,外面看着风光,只有深谙上层权谋之道的人才能明白,作为一个本就存在威胁的臣子,上位者一味地恩赐的巨大荣宠,绝对就是毁灭的前兆。
南宫秋湖掀掀眼皮,淡淡道:“扎图在大宁和北原之间一直暧昧不清,终会成为祸患,借此除掉你们两个心腹大患有何不可?至于你,棺材都替你备好了,就在我的陵寝里。”
容熙闻言,抱紧他,说道:“等咱俩百年后,不用你逼着,我自己躺进去。”
“父王,爹,前面有个小茶棚,咱们过去吃点热饭再走吧?”容槿在外面敲敲窗子,压低声音问道。
南宫秋湖顺势推开他,撂下一句,“你不躺我就杀了你。”当先一步跳下马车。
容熙支着下巴笑意深沉,秋湖,你既然回来了,我怎么可能让你单独离开?他伸个懒腰,认命地回头喊醒两个还在呼呼大睡的小家伙。
*
行程进入第十二天,他们到了云州地界上,苏未央与他们分别,向西回靖州,他们则一直向南回昭阳,路上正好遇到出来采买年货的一品楼的云掌柜,从他口中得知,大概半个月前,云家的三小姐云紫意出嫁了,对方是个京城的大户人家。
云掌柜说了个名字,可容槿对京城并不熟悉,南宫秋湖想了想,也没什么印象。
到昭阳已经是半下午的光景了,容槿怕大家长途奔波吃不消,再说都到家门口也不急于这一时,就提议休息一晚再走,南宫秋湖看天不大好,说怕晚上下雪,于是他们在街上买了些饭食,边吃边赶路,冬日天黑得快,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在掌灯时分回到了镇上,天太冷,入夜后大路上已经没什么人了,家家闭门锁窗,马车过处,惊起一片狗叫声。
“爹爹,我听到大小毛头的声音了。”行止兴奋地打开窗子探出头,外面黑漆漆的,其实什么也看不到。
就在下一刻,容槿也听到了熟悉的叫声,围着马车转来转去,他一打开门,两只毛头就窜了上来,带着一身凉意,扑到他怀里亲热地蹭来蹭去。
“少爷。”小莫和明庭提着灯笼迎了上来。
“你们怎么在这里等着?天这么冷?我今晚要是不回来呢?”容槿从马车上下来。
“那个夜一捎信回来,我们算着就这两天的事了。吃完饭也没事,出来走走还能消消食。”小莫说道,少爷和两个小少爷都不在,家里冷清不少。
“小莫叔叔,明庭叔叔……”
小莫和明庭答应一声,一人一个将两个孩子抱下来。容熙和南宫秋湖也下来了。吴果领着驾车人跟在后面。
“放下他们吧,两个小胖子,越来越重了。”容槿说道。
“没事,小少爷再胖点也不怕,我还能抱得动。”
进来家门,撩开棉帘子,屋里暖意融融,火红的炭盆烧地很旺,壶里的水来了,咕嘟嘟地冒着热气。
渔阳对容熙和南宫秋湖施了一礼,上来抱抱景止和行止,对容槿道:“相公,今天回来正好,这下能赶上明天的小年了。””娘,娘……我们很想你。”两个孩子抱着她的脖子撒娇。
“云止呢?”容槿除了披风,放在一边。
渔阳细细打量,满意地看到两个都白胖了,闻言回道:“这两天听说你们要回来,天天拉着明月到镇子口去接你们,这不,明月刚刚哄着去睡觉了,这会子可能还没睡着呢,我去告诉她一声,她一准儿高兴坏了。”
“别去了,渔阳。”容槿笑着拉住她:“她都睡下了,再起来,仔细冻着,待会我去看看她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