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静深的心思怎会不知道,明白他能将这话说出来就不会是一时心血来潮,他也明白,他一旦松口,将会面临着永远禁锢在皇宫中的命运,他不再是权倾天下的容亲王,他只能是南宫静深的皇后,住进深宫,附着这人的宠爱而生存,他不想要这样的命运,可为了南宫静深,为了孩子,他愿意去忍受,“成亲,我可以答应你。”
南宫静深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面上喜色更胜,刚想说些什么。
不料容槿话锋一转,“但是宗族和朝廷那边怎么办?”大宁的律法他很清楚,律法规定,月遗男子不得嫁人生子,凡发现怀孕生子者一律视为妖孽烧死,普通人家尚且不能,又何况是当朝皇上呢,南宫静深总不能带头触犯律法。
在这一点上,南宫静深似乎并不担忧,镇定道:“律法既然是人定的,人就可以修改。”
容槿摇头,这件事再清楚不过,他不相信南宫静深看不出来,“有的律法是可以改,但这一条很难,而且没有必要。”表面上看,律法的修改对月遗族人有利,但前景并不乐观,对大多数来人来讲,男子怀孕生子就是有违阴阳,就是妖孽,这是普遍的认知,这项认知不可能因为一条律法而改变。
况且祖宗律法的修改,并不是一个人就能说了算的,即使南宫静深是皇上,就算他能强行修改,也会饱受世人抨击和诟病,如果可以造福天下人,再困难,他愿意选择一起去承受,可南宫静深这么做摆明是为自己一个人,因一己之私,将南宫静深推到天下人的对立面,他不想这么做,现在团圆和乐的日子他很珍惜,但自己的身体他最清楚,他不可能陪这个人一辈子,甚至连十年都是奢求,既然这样,现在大费周章又有什么意义呢。
南宫静深亲吻他的手指,“这些你不用操心,一切交给我好吗?我会给你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他在容槿高高隆起的小腹上轻轻抚摸着,“再说还有这个孩子,他也需要一个光明正大的出身,。”
容槿还是摇头,:“爹也不会愿意的。”爹虽然是月遗族,却对那些人一点好感都没有,这些年一直想瓦解月遗族的势力,南宫静深这么做,等于否认了爹之前所做的一切。
“皇伯父那里我去说。”事实上他已经去说了,为了小槿,皇伯父已经答应了。
“你去说,爹一定答应。”这是容槿可以预料的。
南宫静深还要说什么,容槿示意他听自己说完:“静深,我可以承诺你,在我有生之年,你需要我的时候,我一定会在你的身边,我也可以为你……生儿育女,但我没忘记我还是个男人,我有自己的抱负,我希望我们的感情是比肩而立,相互扶持,共击风雨,而不是在依附着你,躲在你的羽翼下。我说的你能明白吗?”
南宫静深沉默一会儿,说道:“小槿,我能明白的,我承诺你即使成为皇后,也可以不住在宫里。”小槿不喜欢皇宫,他愿意给小槿想的,这是早就想好的。
南宫静深,不要为我做这么多,不值得的,别让我走得这么不安心。“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解决所有的问题,你愿不愿听?”
“你说吧,我听着呢。”他也想知道小槿有什么好办法。
“我们成亲,不过我以女子的身份。”
南宫静深想也不想拒绝道:”不行,那样太委屈你了。”
“成亲的还是我们两个,我们彼此明白就够了,有什么可委屈的,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我们可以相守,孩子不会因是男子所出,遭人歧视,对他以后也好,我们都知道的,没人会愿意他们的皇上是个可以生孩子的妖孽,我也不会困在深宫里,这有什么不好呢?我们之间又何必拘泥于这些小节?”
“小槿,你真的决定这么做了吗?”他知道小槿说的有道理,可心里无法平静接受。
“你知道的,我与皇宫一向气场不和的,如果不用永远待在这里,有什么不好呢,如果你真觉得我委屈,我那容王府还缺一位王妃呢。”容槿摸摸南宫静深的脸,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意。
南宫静深愕然,很怀疑自己听错了,“小槿,你的意思是说,让朕去给你当王妃?”
容槿伸个懒腰,很无所谓的样子,悠悠然说道:“皇上不同意也行啊,容王府如今位高权重,想当容王妃的名门闺秀大有人在。”他早就看出南宫静深心怀不轨,又岂能让他将便宜都占去,再说这话说地也算不得假,恢复身份后,他对外一律宣称,结发妻子因病过世多年,早就有那些按捺不住地明里暗里地透出结亲的意思,他也是很抢手的。
“好,我答应你,你嫁我一次,我就嫁你一次又何妨?”他知道这是一条绕过所有困难,顺利达到目的的最方便的途径,他没想过是假的,但拿不准小槿的意思,如今听小槿这番话,倒显得自己过于多心了,小槿比自己想象中心胸更加豁达。
西侧屋里有巴掌声想起。
容槿警觉回头,就见容熙和南宫秋湖相携推门出来。
“父王,爹,你们怎么在这里?”容槿说着要下榻,他这副样子实在很难不让人产生遐想。
南宫秋湖就算是本来没注意,但小槿下意识拉高衣领的动作也说明了一切,“别下来了,地上凉。”
南宫静深按住他的手腕,扶他躺回去。
自打南宫静深将景止和行止归到容王府,容熙对南宫静深的态度也发生了一些变化,起码不觉得那么碍眼了,如果硬说是稍稍顺眼也可以,要不然就今天小槿这副裸足,衣衫松散的样子,他早将账记在南宫静深头上了。
福顺就在不远处,此时见两人来,麻溜儿地回房搬了椅子出来。
软榻很大,躺上三个人都富足,容槿拉着南宫秋湖一起过来躺躺。
南宫秋湖也没拒绝,侧身躺在他身边,回答方才的问题,“这里是皇宫密道的出口,谁都想要留一条后路,这条密道只有历代的皇上才知道。”大宁的就位于御书房后这不起眼的小院子里。
“爹,那你们怎么今天过来了?”有密道他不惊奇,容王府也有,要不然父王当年轰轰烈烈的那次自焚是怎么逃出来的,只是爹和父王来的太巧合了,他和南宫静深刚谈到大婚的事情。
容熙看看南宫静深,这人昨日已经征求了他们的意见,与小槿成亲他们同意了,至于怎么成亲就交给他们两个去商量吧。
“小槿,这次做我的孩子吧?”
容槿面露不解,“爹,我不就是你的儿子吗?”这一点还有怀疑吗?
风吹乱了容槿的头发,南宫秋湖伸手帮他拢一拢,笑的意味深长道,“不,我说的是这次出嫁的是我的孩子。”
容槿不惊讶他们听到了方才的谈话,但父王竟然没反对,倒是很稀奇,他越过南宫秋湖的肩膀,去看对面的容熙。
容熙眼角的余光扫过南宫静深,轻哼一声,说道:“既然皇上都同意下嫁,小槿,你就委屈一次吧。”
容槿靠在南宫秋湖肩上闷笑,果然让父王喜欢南宫静深,路还长着呢。
景平五年六月初十,皇上大婚,皇后并不是传地沸沸扬扬的西陵公主,而是上皇的义女,身份自然也堪匹配,只是这位皇后身子骨不好,一直避居深宫养病,很少有人见过她的真面目,皇上与她伉俪情深,只叹红颜薄命,皇后伴驾六年,溘然长逝,皇上为此大病一场,罢朝多日,自此不入后宫半步。那一年,容槿正好三十岁。
史料中对这位皇后的记录也甚少,后世提起景平帝南宫静深身边的人,更多的会说起容亲王容槿,同样精彩的一个男人,一路辅佐景平帝将大宁推向了巅峰。
第131章 洞房花烛
紫竹苑位于城郊,环境清幽,南宫溪岚去世后,南宫清韵就做主和容季搬到了这里,容季现在神志不清,正好在这里闭门修养。
“阿季,喝完药早就点睡吧。”南宫清韵将喝完的药碗放在一边,亲自拧了热手巾,帮容季擦了脸和手。
容季目光呆呆的,盯着上面的床帐并没有说话,最后安静乖巧地闭上眼睛,他原本就是顶尖的相貌,只是以前行事过于歹毒,长期浸染下来,眉宇间戾气横生,大多数人见到他,第一反应是心惊胆战和防备,反而没人过于注重他的相貌了,这些日子他足不出户,身形清减,肤色苍白到几乎透明,神智依旧混沌,眼神也是迷茫的,这样的容季看起来是如此柔弱无害,就像一个真正无辜的惹人怜惜的孩子。连容熙来看过几次,都有些心生不忍。
“阿季,阿季……”南宫清韵轻轻唤了几声,见容季没动静,知道他睡着了,今天城里太吵了,乐声和炮竹烟花声响不绝,她很担心阿季受到惊吓,阿季生病后,很厌恶各种声音,所有的声音都会让他很暴躁,所以他们现在住的这个院子是紫竹苑里最偏僻的,府里的人经过这里都会自觉放轻手脚,看这情形,今天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也许真像太医说的,阿季在一天天好转,总有一天会清醒过来的。就算不醒,她也不会在意的,以前的阿季就算睡在她身边,也总有种摸不到的感觉,现在阿季却只依赖她,她知道这种想法不对,这不是真正的阿季,但有时又忍不住想,这样相依相伴的日子再长一点也好啊。
南宫清韵到另外一个房间洗漱完毕,夏绿跟着过来服侍她睡下,吹了灯烛,轻手轻脚去了隔间。
“阿季,你知道吗?今天皇上大婚呢。”南宫清韵睡在床外侧,小心翼翼地在不惊醒身边的人的情形下,将脸贴在容季的手臂上,阿季很喜欢皇上,但她一直很怕他,在他的印象中,那人很少笑,淡漠的,冷静的,拒人千里之外,他们这群人,谁都不敢轻易招惹他,连年纪最长的哥哥也是,为此母后还大为恼火过,说哥哥是皇子,是未来的皇上,那人充其量也不过是个王爷。
可是现在孰胜孰负,已然成定局。最后他们连哥哥的尸首都没见到,有人说这事是父皇一手策划的,可当时父皇不是在相国寺清修吗?他真的会这么狠心吗?她不知道,她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去年入秋的时候和母后一起去的,那是八月初的一天吧,父皇那天心情好像很不错,陪着她们吃了一顿斋饭,之后再去就见不到人了,主持大师说,父皇静修不想见任何人。至于母后不提也罢,她觉得母后快疯了,哥哥的死讯传来后,她进宫,母后竟然一点伤心的样子都没有,嘴里还念叨着,死得好,这一天终于来到之类的话。
容季的睫毛在黑暗中微微颤动,可南宫清韵自顾说着,并没有察觉,“皇后不是西陵公主,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来路,听说父皇……很喜欢她的。原来父皇早已经不在相国寺了。”父皇在为那人的出嫁忙碌,却没空见她一面,虽然都不是亲生的,但半路认来的女儿真的比自小抚养大的更亲吗?她好不甘心,可不甘心又能怎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