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驸马 第197章

苏未央敏感地觉察到有些事情要发生了,可他无力阻止。容槿说这话的当天夜里,在皇宫前静坐示威的二十三名官员惨遭屠戮,容槿带人赶到时,已经造成十一死,三人重伤的不幸后果,还有六人被吓破了胆子,告病在家不敢上朝。

次日朝会,众臣看容槿的眼神就变了,胆战心惊中带上了一丝敬畏,容槿仍旧坐在御阶前的宽背椅上听着奏报,一身深紫的朝服,优雅沉着中,有着掌控一切的从容。在他的身上,老臣们好像又看到了那位盛年退位的上皇的影子,冷硬,果决,铁血,不容置疑。

又过了两日,容槿得一空亲自上门去慰问在家养病的那些大臣,他们谈了什么,旁人无从知晓,之后那些大臣便纷纷上折子请辞,一刻都等不得,容槿挽留,他们去意已决,容槿再挽留,他们痛哭流涕地表示无颜尸位素餐,空耗朝廷的薪俸,如此再三,容槿答应他们离去,柳家残留在朝堂上的势力被连根拔除,从此月遗族人绝迹大宁朝堂。

第162章 万事大吉

与此同时,南宫宁阁和渔阳日夜兼程,只用了半个月就赶到了嘉陈关,下毒之人自尽,南宫致远顾不得要优待皇室的惯例,暗地里让人给慕乔上了重刑,慕乔硬气得很,一口咬死了下毒之事毫不知情,更不用说解药了,随行的御医束手无策,倒是有个见多识广的军医说有点像北原独有的有种叫紫苑草的毒,但里面还加了什么,他就看不出来了,每日一碗碗压制和缓解药性的汤药灌下去,后来容季也着人送来一些扎图特有的祛毒秘方,就这么一日日吊着命,但谁也不知道药性哪天压制不住了就爆发出来,南宫静深晕迷的时间越来越长,醒来的时间越来越少。

南宫宁阁一行人入关的时候,大宁刚打退了西陵的一次进攻,空气里还残余不少紧张的气氛,军医来来回回忙着包扎上药,大营内随处可见或躺或坐的轻伤兵卒,邵明庭安排随行人员在早先准备好的营帐休息,只带着南宫宁阁和渔阳绕大营半圈上了一条入山的隐秘小路,两侧悬崖峭壁,林木茂密,入口处有专人把守,邵明庭出示了令牌,顺利入内,小路上不见阳光,青苔湿滑,南宫宁阁落后两步,主动牵住渔阳的手,渔阳见邵明庭在身边,下意识挣扎一下,没挣脱,之后便不再有动作,邵明庭维持着一贯面无表情的样子,对两人之间的小动作也不知道真没看到还是假装没看到。

三人行了约有两刻钟,转过一处低矮的山壁,眼前豁然开朗,这里是一处封闭的山谷,除了进来的这条路,四周都是高耸入云的雪山,山谷里水草甚为丰美,还有一汪碧蓝的湖水,不少马匹在水边悠闲的吃草,农历八月,西北寒风渐起,他们一路行来不断加衣服,到现在都换上夹衣了,可一进入这里,温暖湿润,好像到了四月里的江南。

“这是什么地方?”渔阳的手动了一下,这次南宫宁阁放开了。

“祈亲王在这里有处小宅子,皇上遇刺的消息还没传扬出去,这里最清净,皇上暂时住在这里养伤。王爷,夫人,这边请。”邵明庭抬手示意山前的一处三进的小院子。

“皇上今天醒过吗?”南宫宁阁问,路上他们听邵明庭讲了一些近况。

“今天还没有,上一次醒来还是前天的事情。”

南宫宁阁的心情更加沉重,他点点头,没再做声。

前院云仲淳亲自带人守着,见他们过来,简单打声招呼,谁也没有寒暄的心情。邵明庭带着他们继续往里走,三人刚转进月亮门,就听到屋里有争执声传来。

“大哥,这件事我不能答应,你知道我根本坐不了那个位子,解药我很快就能找到,退一万步说,大哥但凡……不是还有宁止吗?说什么也轮不到我。”

另一个人的说话声很虚弱,但他们已经离着房门很近了,所以也能勉强听清楚,“宁止太小,无法担此重任,小槿身子骨不好,我不放心让他操持这些,我离开后,就让小槿带着孩子们回临央,之后……如有人愿意代替我照顾他们父子,你也……不许有任何阻拦……这是圣旨……我都写在上面了……”话好像还没说完,但下面的声音没了。

“宣太医,宣太医,瞎眼了,都杵在那里做什么?”南宫致远疾言厉色吼了一声,“大哥,这事不急,咱们改日再慢慢商议。”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哪里像个王爷。”

“我只管统兵打仗就行了,其他的不是有大哥吗,我担心什么。”南宫致远不满地反驳了一声,声音低沉黯哑。

南宫宁阁犹豫着要不要此时进去打扰,相隔不远的房间冲出来两个太医,手里拎着药箱子,一路小跑过来,邵明庭留在门外,南宫宁阁和渔阳跟在后面进去了。

南宫静深歪在床上,太医围上前诊治。

南宫致远抹了把脸,抬头看到南宫宁阁,“大堂哥,你们到了。”手里的的纸墨迹未干,他揉了揉塞到袖筒里。

“这不刚进门,皇上怎么样了?”南宫宁阁压低声音问道。

南宫致远侧身让开,让他可以走近床边,看清楚床上之人的脸色,南宫宁阁心里咯噔一声,他虽不精通医术,可皇上面色黯沉无光,呼吸微弱,只有嘴唇诡异的透出一丝紫色,怎么看都是大事不妙。

太医施了针,又强喂了两丸丹药,南宫静深的气息过来好一会终于暂时平稳下来,“你们先下去。”这话是对太医说的。

“皇上。”南宫宁阁见他眼睛望向这边,就到床前行了一礼。”起来吧。”南宫静深在和南宫宁阁说话,眼神却是落向他的后方。

南宫宁阁大概知道他在找谁,低头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呈上去,“皇上,这是容亲王让臣捎来的亲笔信。”

“小槿的信啊。”南宫静深失望的眼神中微微浮出一些喜色。福顺在他腰后加个引枕,扶他半坐起来,展开信纸,放在他手里,厚厚的一摞,粗粗一摸,怎么也有个十几二十张。

南宫静深一张张翻过去,看得异常仔细,周围的人不敢出声打扰,都屏声静气地等着,信上写的什么,他们无从得知,但皇上唇角不时有笑意出现是真的,想必是容亲王说了京城的好消息,福顺恭手立在南宫静深身后,掀掀眼皮,只看到最后几行:孩子们一直问我,你什么时候回来,我说快了,最迟年前总会回来的,他们听我这么说,又吵着说,你从来没陪他们过过年,我想了想,果然是,咱们一家还没过一次团圆年呢。我听陈梓秋说过,嘉陈关那里的野核桃最好吃不过,你回来的时候记得捎一点给我们尝尝。

福顺鼻子酸的难受,他低头偷偷得揉了好几把才止住。

南宫静深看完信,不舍地摩挲着信纸,笑叹了一声,“小槿啊……”

“京城里现在什么情况?”南宫静深将信纸珍而重之的折好,收在枕头底下。信上小槿没提及任何政事,说的都是家长里短的琐碎小事,诸如宁止又长了一颗牙,现在可以吃肉了,宁止的下门牙掉了一颗,一说话就漏风,莫师傅夸景止的学问大有长进,他们父子去吃鱼,有一家的糖醋黄鱼格外鲜美,下次全家一起再去吃,今年家里种的两棵昙花都开了,字字不着痕迹,但字里行间等他回去的意思他看懂了,如果可以,他又怎么能舍得他们父子。

南宫宁阁知道他惦念那人,便格外挑选一些容槿做的事情仔细说,最后说到互市和月遗族的迁移,南宫静深点点头,“容亲王的想法最妥当不过的,朕这里没问题,你们放手去做吧。烦劳公主走这一趟了。”最后这句是特意对渔阳说的。

“皇上多保重身体,安阳定当竭尽全力化解两国之间的干戈。”

南宫宁阁一行人在嘉陈关只休整了一天,次日启程前往西陵,第四日进入西陵的正阳关,在此迎接和护送使团入京的不是别人,正是现在的龙威将军,淳于忌。

淳于忌见到渔阳似乎吃惊不小,在路上几次借故搭话,渔阳客气疏离地应对两句,淳于忌还想纠缠,都被南宫宁阁不动声色地挡回去了,至此一路上还算顺利。

到西平府是九月初的事情了,他们在西平府的大宁驿馆里足足耗了六天,才等到一个面圣的机会,但阙凌简只宣召了渔阳一个人。时间紧迫,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渔阳只好选择单独入宫去见阙凌简,一开始任凭渔阳如何伶牙俐齿,陈晓利害关系,阙凌简都是一副兴趣缺缺,无动于衷的样子,似乎下定了决心这场非打不可,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渔阳给他阙九湛随身的戒子,阙凌简捏在手里把玩一会,不怎么重视地抛回桌上,“令兄的死活与朕有什么关系?他不是着急去投奔你吗?”语气淡淡的,眼睛里也没什么情感起伏。

阙凌简长渔阳七岁,他初来西平府那年,渔阳和云止差不多大的年纪,他们也算自小相识,照理说就算感情不好,也不到交恶的地步,但两人就是个反面例子,无论阙九湛居中调和多少次,他们两个就像猫见到狗一样,天生没好感,逢场作戏都不用了。渔阳到现在都记得,她七岁的时候,阙凌简趁她落单将她推到建章宫的水池里,如果他大哥来晚点,她就淹死了,当时阙凌简就在假山后面抱胸冷冷看着她挣扎呼救却无动于衷,事后还推个干干净净,她很早就明白,只要她和大哥亲近点,阙凌简什么阴损手段都敢用,屡试不爽,她早就怀疑阙凌简居心不轨,先前知道大哥与他的关系只是更确信了这一点,“大哥与你没什么关系,但他是我的亲人,我就是拼着命也会护他周全。”打蛇捏七寸,渔阳很清楚哪里能戳到人的心窝子上。

果然就见阙凌简眉梢细微的跳了一下,“那你还回来干什么?”

“你以为是为了我大哥,我是为了你的两个……孽种。”温格,容格,姑姑这话不是真心的,只是你们这个父皇太混蛋了。

阙凌简闻言,眼神剧变,渔阳以为自己话太重,他要翻脸,下一刻却见他脸上的血色褪地干干净净,“阙安阳,念在过往的情分上,朕放你走,回大宁做你的贵妃也罢,王妃也罢,但日后你敢再踏入西陵一步,休怪朕不客气。”他收到的消息是,阙九湛出逃后不久就将两个孩子打掉了,也是,阙九湛恨不得他快点死,怎么会留着他的孩子,他曾经想将阙九湛抓回来对质,可大宁的皇宫也不是让人来取自如的地方。有两次差点就成功了,最终还是被人掐断了,他已经弄不清楚到底是真有人阻拦还是阙九湛根本就不想离开那地方。

“你别后悔。”渔阳心里隐隐有些泛怯,她这次敢来,说白了她就是觉得阙凌简不可能真的对大哥不管不顾,但阙凌简真的绝情呢,那这次西陵之行就算是功亏一篑了。

“朕是不是后悔,你不会知道,但你再不走,朕保证你会后悔。”阙凌简十指交握,抵在下颌处,语气清淡不改,视线落在渔阳身上却是咬人的疼。“来人,将这女人扔到宫外去。”

“我自己会走。”渔阳不待禁卫军靠近,自己起身,“阙凌简,算我瞎了眼看错你,我就说你这种人连自己的世子都不要舍弃,又怎么会稀罕温格和容格两个女孩呢,你放心,就是他们父女三个都死了,我也不会来求你。”临行前阙九湛特意交待的话,她不明白这两个名字的意义,但她赌阙凌简明白。

“阙安阳,你给朕站住,温格和容格是什么意思,你说清楚再走。”阙凌简拍桌而起,他心里有期待,但不敢去想,这是他曾经给阙九湛肚子里未出生的孩子起的名字,他说过如果是两个女孩,一个叫温格,一个就叫容格,信件可以伪造,戒子可以强夺,但这两个名字除了他之外这世上绝对只有阙九湛一人知晓。

“你做过什么事情,你自己不清楚吗?”

“是两个女孩子?”阙凌简又问,姿态莫名有些放低。

渔阳点头,“去年七月生的,现在一岁多了。”

阙凌简长舒一口气,单手捂住脸,失去支撑一样,跌坐在椅子上,他可以确定那人又骗了他一次,现在想想,当时得到他打掉孩子的消息,自己确实一度心灰意冷,放松了对他的追捕,那人就是趁着这个机会逃出了西陵,彻底消失在大宁境内。

“阙九湛啊,阙九湛,你下次落在我手里,看我弄不死你。”阙凌简心里想的狠毒,嘴角却不配合的翘了起来。

双方有合作的意愿一切就好说了,剩下的无非是商谈细节,这就需要阙凌简和南宫宁阁来谈了,阙凌简狡猾的很,对于是否和北原有联系,他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但他要求在大宁原有条件的基础上,允许他们在北原西部靠近西陵一侧的地方分一杯羹,解药他没有,但他承诺可以交出慕乔在此避难的家眷,包括一个宠妃,两个儿子和一干忠心的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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