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他和凤清入师门的第一件事,便是当着天地人神发誓此生绝不用毕生所学辅佐君王。
苏珏本就生性恬淡,立誓倒也没多少抗拒,而今为一人入世趟浑水,苏珏想至此,心倏地收紧――违背誓言,日后该如何面对师父
苏珏垂眸,在书案旁跪下,祈求如此能得到师父的宽恕。
忽然屋外传来一阵拍门声,苏珏起身拍了拍膝盖处的灰,开门看到一群身着华服的男人站在门外。
“苏公子在下为熙国使臣,奉王命请公子入熙。”为首的那名男子道。
“还是找到这里了。”苏珏默叹,抬眸对人笑了笑道:“熙王盛情,苏某感激不尽,然芳苏某本就是个山野村夫,逍遥惯了,阁下还是请回吧。”
熙国使臣笑了笑道:“公子平日里能帮助的也就是方圆两三里百姓,而今入熙做相国,可救万民于水火,公子不愿意么”
苏珏淡淡一笑:“大人请回,苏某不愿随大人入熙。”
熙国使臣眼底闪过一丝杀意,拱了拱手冷冷道: 在下告辞。”
苏珏也不恼,向人拱手行了一礼,待人离去,轻叹一声,看来此地是不能呆了,心下想到楚云祁,一吋间万般滋味涌上心尖,怔怔然靠在门上出神。
楚云祁刚忙完河渠之事,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风尘仆仆赶来,然后就看见恍若谪仙一般的人靠在冂上发呆,当即上前拍拍他的肩膀轻声唤道:“兰君?兰君?”
苏珏回过神,见是楚云祁温软一笑道:“候斧进屋坐。”
楚云祁点点头随着他进屋,目光落在书案上的《纵横计》笑了笑便移开了目光,散漫地在木椅上坐下道:“这几日甚是思念兰君,这不忙完河渠一事便赶来了。"
苏珏愣了愣,他转身看向楚云祁,欲言又止,最终将眼眸那丝温情沉了下去,苏珏垂眸,如蝶翼般的睫毛遮去了如水眸光。
楚云祁皱了皱眉,他没有看懂苏珏的表情又不好发问,只能另起一话题道:“兰君不愿去他国作相国?”
苏珏摇摇头,低声道:“不愿。”
楚云祁挑了挑眉,斟酌了一下语句,续道:“既如此,兰君不妨搬去我府上,这样也省得他国使臣纠缠。”
“不去。”苏珏摇摇头。
楚云祁嘴角抽了抽,有些啼笑皆非,眼下只能将这事先放放,于是他便若无其事地伸了伸懒腰道:“乏了乏了,本侯要睡会。”说着面皮很厚地走进苏惠芳卧房,倒头就睡。
苏珏不语,就那么静静地坐了一会,然后起身走进卧房在床边坐了下来。
楚云祁睡得很熟,熟睡中的他仿佛还有千万斤重担压着般,剑眉紧皱。
苏珏轻叹一声,楚云祁孤身一人站在高处,千般寒冷,万般寂寥,又无知已相陪,自古王者孤寂,这句话一点也不假。
苏珏伸出手,轻抚他眉眼,就那么盯着他,静静地守着他,直到夕阳西下。
夜幕降临,熙国使臣召集手下,烛火打在他的脸上,透着阴冷,他低声道:“王有吩咐,那逍遥子弟子若是不肯入熙,便杀了永绝后患!”
那黑衣人点点头,摸黑朝苏惠芳住所奔去。
楚云祁一觉醒来,苏珏正挑灯夜读,见他醒来,放下书简起身到了杯沏好的茶递给他道:“适才范夤将军过来了,见侯爷睡着便说晚间再过来,有事找你相商。”
“嗯。”楚云祁点点头,叹道:“而今倾国凤清合纵中原三国南抗楚国,甚是让人担忧啊。”
苏珏听罢,顿了顿道:“楚国所惧实不在倾、宋卫、陈、姬四国合纵,在于东边的熙国趁着四国想要攻楚的当儿从中捞利。”
“那么该怎样化解危难?”
“四国合纵也有些时日,然四国对熙、楚态度仍模糊不清,原因在于四国各怀心思,都想从合纵中获得更大的利益,东边的陈国,宋卫国想要合纵攻打熙国,而南面的姬国想要攻打楚国,倾国为纵约长,自是想牵制熙、楚。而今,趁着四国为先攻打哪一国争得不可开交之时,我们不妨派遣使臣与熙缔结盟约,在震慑四国的同时,防止四国攻楚时熙国趁虚而入。”
“妙!”楚云祁拍手称快。
忽然,一枚羽箭破窗直向苏珏射去,楚云祁身形一闪,挡在苏珏面前,一把将他推开。
“你 !”苏珏被他推倒在地,那枚羽箭刺进楚云祁左肩,楚云祁闷哼一声,跪倒在地,一黑衣人破门而入,楚云祁见状不妙,挣扎着起身从怀里拿出一柄短剑低声对苏珏道: “这里交给我,你从窗户快逃。”
话音刚落,那黑衣人便进了卧房,在看道楚云祁后愣住了,他没有想到颖乐侯也在。楚云祁见那黑衣人眼神闪烁似乎没有料到自己在此,心生一计朗声道:“壮士好功夫,就是不知本侯因何事得罪了阁下,阁下要大开杀戒?”
那黑衣人不语,后退几步,仿佛在犹豫什么。
楚云祁笑了笑起身道:“壮士来刺杀本侯,现今本侯首级唾手可得,我也不做无谓的挣扎,壮士不妨坐下来于本侯痛饮一番。”说着便在桌边坐下。
楚云祁捏着茶杯,盯着黑衣人,他在赌。左肩的血一股股地顺着衣袖流下,伤口随着心跳一阵一阵地疼,楚云祁丝毫察觉不到疼痛一般,一脸云淡风轻,转头看着苏珏道:“你还愣着干什么去取酒来。”
苏珏垂眸,缓缓起身,向外走去,楚云祁拉着黑衣人笑道:”壮士莫要担心,本侯是不会跑的,壮士安心坐下来喝酒便是。”
那黑衣人不敢误伤楚云祁,只得无奈坐下来,看着楚云祁走出卧房。
苏珏刚走出卧房,范夤便走进屋子,看见苏珏正好问道:“公子,我家侯爷可是醒了?”
楚云祁听到范夤的声音,朗声道;“范夤进来说话。”
范夤应了一声,走进来,看到自家侯爷负伤还笑吟吟地和黑衣人喝茶,范夤一脸不解,回头看向走进来的苏珏。
“这位壮士想试试我这颍乐侯功夫如何,便前来切磋一番,无妨无妨。”楚云祁拍了拍那黑衣人的肩膀。
那黑衣人将脸上的黑布拉了下来,单膝跪地拱手行礼道: “颍乐侯铮铮硬骨,敝人敬佩,我本是熙国使臣派来刺杀苏公子的死士,既然无法完成任务,唯以死谢罪!”说完,还未等楚云祁阻止便拔剑自刎。
楚云祁叹道: “壮哉!如能为我大楚所用岂不妙也!”话音刚落,楚云祁只觉喉咙涌上一股腥甜,便吐出血来,楚云祁在意识昏迷前,看到的是苏珏担心忧虑的脸,于是他没事人一样安慰道:“兰君莫急,我没事,死不了。”
第7章 拔箭
范夤见那箭头竟深入六寸有余,周围鲜血汩汩,顿时大汗淋漓,不知如何下手,想要负人回府,恐路上颠簸病情加重,想抽身去找医师,又恐再有刺客前来。一时间手忙脚乱,焦灼万分。
“将军助我,”苏珏将火盆放在一旁,道:“现在情势紧急,要立刻为侯爷拔箭,将军扶侯爷去床上!”
说完又起身出卧房将书架上备用的医药箱拿来,千净利落拿出小刀,银剪,之后将火盆烧的极旺。
他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有条不紊,要不是他拿着小刀的手在微微颤抖,范夤真觉得眼前之人是一名神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