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这句话反复咀嚼,良久长叹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打完这场仗,就回去瞧瞧媳妇,承诺好的一起到老,可别食言了。”
“嗯!”冯高点点头。
楚云祁看着眼前人憨厚的笑,以及打完仗受赏的希冀眼神,感慨万千。
一起终老是不易的,更何况是在这战火飞天的乱世。
商幽王二十六年春,楚王南下巡察。
倾国派遣上将军景明率领二十万大军攻打东北边的小国蔡国,蔡君连发三道国书派遣蔡使向楚国求兵。
蔡国位于倾国东北角,其西面与倾的云中郡接壤,东面是陈国的浊城,南面是倾国的东北门户,与楚国相距甚远。
此次蔡君派遣使臣前来求助,注定了空手而归,这种出力又讨不到半点好处的事情,苏珏不会做。
蔡国使臣被安排在驻楚使馆,他几次下拜帖去拜访楚相都被告知相国身体抱恙概不见客。
楚国相府。
“相国,倾国太嚣张了,我们助蔡守城正好可以削削倾国气焰,此外我楚新军已操练完毕,助蔡一战可试试效果呀。”范瑶站在苏珏身边问道。
苏珏落笔,宣纸上黑墨寥寥几笔勾出山谷。
月如钩,一株兰花寂寂开放,他拿起画吹了吹,抬眸笑着摇摇头道:“第一、蔡国在倾国东北方,与我大楚相距千里,我军前去助蔡守城,很有可能会被倾君半路截住。”
“第二、我楚与蔡地并不接壤,也就是说,蔡地对于我们来说就是一块飞地,还是一块压在倾国头顶的飞地,蔡君提出的守城得胜后归附我楚,于我们有何益处?想要接手蔡地就要灭了倾国,瑶儿是有把握率领我楚新军六十万灭掉倾国?”
苏珏不论何时何事都是一副云淡风轻、波澜不惊的模样,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也是一如往常的温和。
范瑶听罢便涨红了脸,重重点了点头道:“范瑶没有把握。”
范瑶从小便随他哥哥范夤跟着楚云祁,少年一身好功夫,就是脾气乖戾了点,绝不会低头认错。
就算事情是他搞砸的,他也嘴硬不服输,再加上楚云祁没条件地整天惯着,少年更是长了一身的刺,楚云祁要是知道他惯着的少年这会正低着头认错,应该会惊讶个三天三夜。
“那......相国要一直这么不见蔡使么?”范瑶问。
“这个......”苏珏皱了皱眉,他还没想好怎么和蔡使说,正为这事头疼。
“相国,太后来了。”管家在外敲了敲书房的门。
“太后?”范瑶看了门外一眼,转头又看向苏珏。
“走。”苏珏起身向外走去。
魏太后身着华服正坐在黑玉案旁喝茶,苏珏上前行大礼道:“臣苏珏见过太后。”
“嗯。”魏太后点了点头,示意他在对面坐下,单刀直入问:“蔡国求兵一事相国打算怎样解决?”
“不借。”苏珏道。
“那为何不见蔡使?”魏太后笑了笑问。
“臣还未想好该怎样拒绝。”苏珏如实回答。
魏太后听罢朗笑几声,眼眸里尽是笑意,她看向苏珏道:“本宫就最烦你们这些话不好好说,非要绕一个大圈,你下去通知蔡使,明日早朝时让他进宫,本宫老了,也不怕得罪谁,唱白脸的事就交给本宫得了。”
苏珏起身,郑重向魏太后行大礼道:“太后万年。”
翌日朝会。
魏太后高坐九阶白玉之上王座的侧案旁朗声道:“以前本宫在侍奉先王时,先王若是坐在本宫身上,我便会感觉疲惫不堪,先王若是将整个身子压在我身上,我便不觉得有那么累了。”
这一番话说完,苏珏身子抖了抖,他扯了扯嘴角,和楚云祁还真是母子两,说话毫无顾忌。
众臣面红耳赤,那蔡使更是满脸通红地看向魏太后,身着金凤华服的太后风姿绰约之中透着一股大气。
能面不改色地说出此种难登大雅之堂的话,天下女子唯魏太后一人尔。
魏太后扫了一眼满殿众人,笑了笑道:“本后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先王将整个身子压在我身上,对我有好处我当然乐意,如今你蔡国恳求为楚国出兵,耗费的是我楚国的粮草物资,死的是我大楚锐士,这种没有好处的事情,我一个女子都不乐意,更何况一泱泱大国?”
话糙理不糙,魏太后这一番话说来,蔡使一句也接不上,众文武大臣更是对这位太后的胸襟佩服的五体投地,这件事也被史官以五味杂陈的心情计入史册。
后人评价楚宣太后:恢弘壮丽帝王业,怎奈其为女儿身。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魏太后的桥段是秦史中有关秦宣太后很经典的一个场面。太后公然在朝堂上开黄腔,这在当时引起了很大的轰动。
第19章 夜袭岭国
有冯高做向导,楚军没有遇到“磨牙吮血,杀人如麻”的狼虫虎豹,以及杀人于无形的沼泽地。
大军虽日行不到百里,但几乎没有损失,楚云祁放下心来,他最怕的就是将士们还没有与敌军拼杀便葬身在这座可怕的山中。
这日楚军行至一条及其狭窄的栈道前,人工开凿的栈道,一个人只能背贴着山向前走,稍不留神便能坠下山对面的深渊中去。
楚云祁下令让士兵在原地稍作休息,吃饱喝足了走栈道。
“王上,吃点东西。”范夤将大饼递过来道。
楚云祁摇了摇头,他盯着那狭窄陡峭的栈道,转头问冯高:“还有别的路可走么?”
“没有了,这条相比其他的路是最好走的了。”冯高摇了摇头。
楚云祁听罢皱了皱眉,这条栈道在天气晴朗的时候走都十分危险,若是再起了雾,他简直不敢想楚国的士兵们该怎么走下去。
“怕个屁!老子是来砍岭贼的狗头的,这路算什么!”军中有士卒气势恢宏地喊了一嗓子,打破了压抑的氛围。
“对!二虎说得对!”立刻便有人附和道:“怕个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