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龙转凤 第36章

哎?齐靖安心口一跳,连忙追问道:“什么事?”原本他还在考虑要不要想法子试探公主一下呢,想不到公主竟然这么“自觉”?他心里的闷气顿时消散了一大半,眉梢眼角都不自觉地染上了几分笑意。

“当然就是粮草的事啊,”夏侯宣说:“之前我们不是看过石岭关的粮库么,里面的存货正好够我们五千多人吃到大名府,可现在又添了陆天石的那群骑兵,自然就不够用了,所以我在想着我们下一站要到哪里去抢点粮草才好……”

粮草……粮你个头啊!齐靖安从没有哪一刻觉得“正经事”这么讨人厌,饶是以他的“贤惠”和“敬业”都想要“因私废公”了!

暗暗磨了磨牙,齐靖安蓦地灵光一闪,说:“粮草嘛,总是用抢的可不行,那会有损你的名望,让人觉得殿下做事略有些不管不顾的感觉,着实不妥。”

“嗯,我也有这层顾虑。石岭关的守将给我抓住了把柄,我们抢他的粮草也就罢了,应该不会闹大。若是再去抢别人的,只怕难以善后。”夏侯宣手撑着下巴沉吟道:“但也总不能让弟兄们饿肚子啊,该如何是好呢?干脆拿我自己的钱去买一批粮食凑合着顶一顶?”

“供给上千人的一大批粮食也不是说买就能买得到的,”齐靖安老神在在地说:“尤其是陇州现在已经缺粮了,除了那些大粮商的私库,别处是绝难凑出殿下所需了,即使有钱也是无用。”

夏侯宣眉心微蹙地盯着齐靖安看了一会儿,松开眉头笑道:“靖安,看你这样子就知道你有办法,快别卖关子了,难不成还要我求你、你才肯说?”说着他拱了拱手,似模似样道:“请先生不吝赐教。”

齐靖安得意一笑,说:“办法就是去掏大粮商的私库嘛,怎么你的反应忽然变得这么慢了,连我如此明显的暗示都没听出来?”

夏侯宣诧异道:“你是让我公然去打劫富户?那还真不如打劫官库呢,官场里的事我总有法子能周旋一二,可若是打劫富户的话我就真成了强盗,将来就算是跳进海里也洗不清我的罪名了!”

“我有说过要用暴力手段么?”齐靖安摇了摇头,笑眯眯地说:“殿下你知不知道陇州最大的粮商是姓什么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夏侯宣怎可能还不明白齐靖安的意思,他又惊又喜道:“难道竟是姓齐的?”

在随军出征之前,夏侯宣只是个困在后宫的公主,虽然他在宫外也有耳目能帮忙传递些小道消息,但他的手实在是伸不了太长,对陇州这边的了解也非常有限,很大一部分情况还是最近才从秦连横口中打听到的……早先他确实找人查过齐靖安,但那也最多能肯定此人是陇州哪一间府院的秀才、家里是大富大贵还是一穷二白,真要查清楚祖宗三代是没可能的事,所以夏侯宣是真的没想到啊,他的准驸马贤内助原来还是土豪的亲戚?!

齐靖安点了点头,施施然道:“盛宝粮行的掌事人是我叔父,虽然我跟他之间很有些龃龉,早已多年不往来了,但总归还在一族之中……若是让族中耆老知晓我将要迎娶公主,肯定是要有所表示的,到时候我们甚至不需要拿钱来买,叔父就会白把粮食送给我们的。”

别看齐靖安好像很淡定的样子,其实他紧张得手心里都冒汗了:按他的想法,无论公主隐瞒了他什么事都不要紧,真正要紧的是公主究竟是不是真心想要嫁给他?

在今天以前,齐靖安是毫不怀疑公主对他的情谊的,毕竟公主都直白地向他求婚了不是么?可是现如今他发现夏侯宣的身上存在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违和感,所以他就淡定不能了,干脆以这种方式来试探一番——如果公主仍是跟他毫不见外,自会欣然接受免费的粮食,那他就安心了;可如果公主表示不能白拿、必须付钱的话……那他除了心碎以外就再不会有别的想头了。

总而言之,齐靖安的观点是秘密不重要,心意才最重要:如果公主对他有情,那么公主的秘密他迟早都会知道的,根本无需多虑;可如果不是……那公主的秘密他也不想知道了,因为那肯定是个残酷而沉重的真相。

在齐靖安的紧张关注中,夏侯宣讶然了片刻,然后就玩味地笑了起来,说:“原来如此,靖安你是打算给我送聘礼……以彻底把我俩的婚事定下来么?”

第39章 回乡

夏侯宣此言一出,齐靖安的脸顿时爆红,再也无法继续假装淡定了,他的心情也瞬时就从忐忑不安变换成了窘迫万分:公主殿下的直白程度……真的是完全没有上限啊!每一次都能把他震得头晕眼花!

一时之间,齐靖安真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应才好,难道他要直接说“不错,我就是要送聘礼,殿下你是收还是不收”么?他的脸皮貌似还没有达到那种厚度,虽说他的试探本来也算不上“纯良正直”、确实暗含了聘礼的意思,但齐靖安原以为公主殿下会跟他“心照不宣”的,看来他还是太保守了,完全预估错误,这才落到了试探不成反被调戏的窘境。

夏侯宣笑眯眯地看着齐靖安各种变脸,从一开始的闷闷不乐、到后来的故作淡定,再到现在的心如撞鹿、脸似熟虾……他最喜欢的当然就是齐靖安现在这副被调戏之后的小模样了,真是既可爱又可口,让他的心脏仿佛被小爪子轻挠了一下,略有点儿痒痒的感觉、且微酥微麻,令他倍感新奇而愉悦。

“嗯……那殿下的意思呢?如果确定的话,队伍之后的路线就要做些小改动了。”过了好一会儿,齐靖安才勉强恢复了几分冷静。他目光游移、含含糊糊地出言询问了一句,然后就马上把话题转移到了正事上来,似乎是想直接忽略掉夏侯宣的调戏。但他的一个“嗯”字,其实就已经把聘礼、婚事之类的“重大内涵”都包括在内了。

夏侯宣早就对齐靖安的这种“欲迎还羞”的心态很是熟悉了,更有很大的兴致想要继续逗弄对方,于是他便故意用一种很自然、很随意的态度说:“那行吧,就按你说的办,行军的路线也交给你来定,我懒得管了,相信你必不会让大家伙儿饿肚子的。”

哎?齐靖安呆了呆:殿下这意思就是收下他的聘礼了?可这公事公办的态度也太、太那什么了吧……相比之下,他真是宁愿继续被调戏啊!

然而夏侯宣却玩起了欲擒故纵的手段,偏不“满足”齐靖安:公主殿下把事情交托给贤内助全权统筹之后,就像没事人似的离开了帐篷,自行去找陆天石了——他要去跟那两千七百余精锐骑兵认识认识、交流交流,尽量增进感情,以留下更多的人为他效力。

齐靖安幽怨地目送心上人潇洒离开,真想放声呐喊啊——殿下你好歹也应该说一句“既收了聘礼将来一定嫁你”之类的诺言来安抚我的小心肝吧?!<但齐靖安最终还是默默地坐回案前,看着摊开在桌面上的军事地图,认真地研究起了行军路线:不愧是贤内助呵,这“职业素养”真是无可挑剔。

午后,夏侯宣的队伍带着粮草和新成员开拔上路,众人的士气比原先更加充沛饱满了。

得益于公主殿下的强大魅力,在陆天石的骑兵队伍中,终究只有四百余人选择了留在石岭关,是以夏侯宣所能掌控的兵马一下子就增多了两千二百余人,而且还都是精锐的骑兵——这结果不仅比陆天石的预计要好,从整体上来看,也比夏侯宣最早预想的“合军计划”的结果要好得多——两千余精兵的战力足能抵得上两三万渣兵、而所需耗费的粮草量却仅仅是十分之一,再加上陆天石和凌远两兄弟也远远胜过原本有可能会成为“猪队友”的石岭关无能守将,这简直就是好事多多一起来了!

“石岭关可真是个福地啊……”在短短的几个时辰之内就收获了这么多好处,夏侯宣的心情怎么可能不好?更重要的是,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抵达齐靖安的家乡,并收到一份丰厚的聘礼,夏侯宣想想都觉得愉快万分,所以他在一路之上始终嘴角上扬,时时透着一股眉飞色舞的喜气。

至于齐靖安嘛,也不知是因为夏侯宣的调戏,还是因为近乡情怯,他的情绪一直有些不对劲,就连旁人都看出来了——这日傍晚,当兵士们开始安营扎寨的时候,纪彦平还专门跑过来问齐靖安是不是跟公主闹别扭了……

“当然不是,”齐靖安才不会在情敌面前表现出半分失意呢,他微微仰起头来斜睨着纪彦平,说:“明日一早我就会跟殿下同赴故乡,你如何能体会我激动的心情?”

齐靖安的家乡是陇西兴平城,从石岭关出发,快马不出两天即到。为了不耽误大部队的行程,齐靖安专为“返乡”精心安排了路线:在队伍离开石岭关后的次日清晨,他将跟夏侯宣一起带着合适数量的人马与队伍分开,抄小路加急赶赴兴平筹集粮草,并在兴平城里住一晚,而后再押运粮草与大部队会合、共同前往大名府——这样一来,两边总体上耗费的时间就跟他们所有人直接从石岭关赶赴大名府相差仿佛了,所以夏侯宣对齐靖安想出的路线非常满意。

“噢,原来如此,祝你们一路顺利。”纪彦平耸了耸肩,并不很在意齐靖安的“显摆”态度,因为经过这段时间的近距离观察,他对貌美如仙的表妹已经没有太多的想法了。

——在京城里的时候,纪彦平只以为他的表妹是个英姿飒爽的大美人,心想若能娶其为妻一定很爽;可这些时日以来,他眼看着表妹上马领兵杀敌、下马收服各路英雄,这可不是什么英姿飒爽了,这分明就是霸气天成啊!

联想到昭圣长公主的事迹,纪彦平自觉消受不起如此霸气的表妹,还是大方地“让贤”算了:喏,齐靖安这哥们就很“贤”嘛,甚至愿意扒拉自己家族的粮库来供养公主殿下的军队,纪彦平很看好他,真心的。

“……多谢。”齐靖安用一种全新的的目光打量着一派坦然的纪彦平:难得啊,太难得了,他还以为他的情敌只有越来越多的份,谁成想这下子居然自动减少了一个!真是好兆头!

“你那是什么表情,干嘛这么看着我?”纪彦平夸张地抖了抖肩膀,开玩笑道:“军师大人,我保证不跟你争主公了,以后你可别再给我穿小鞋了哈!” >

齐靖安嘴角一抽,既有点想笑,又觉得十分微妙,“你为什么忽然……”忽然就不喜欢公主了?后半句话他问不出口,但他是真的很好奇:他没感觉到公主的魅力有半分下跌啊?反而应该是上涨了才对,明明有越来越多的人都被她折服了呀?

“哈,你问我为什么?我还想问你呢!”纪彦平露出一个怪异的表情,压低了声音,说:“你到底看上我表妹哪一点了,对她如此死心塌地?绝不是因为美貌吧,你不像是个贪恋美色的人;况且她的性子实在是太强了,再美的容颜也被压制住了,就比如说我和秦连横,虽然在一开始的时候都被她给惊艳到了,可相处一段时间之后就自然而然地把她当成主公看待了,哪里还敢肖想她……”

齐靖安蓦地一怔,忽然觉得纪彦平这位“前任情敌”的话……还真是那么一回事,对他颇有启发啊!

齐靖安暗想:他跟纪彦平、秦连横等人最大的不同,应该是在于他打从一开始就是把公主殿下当成明主来看待的,而且他爱上的本来也就是他的明主,所以他的心态便与纪彦平等人完全相反——在京城里刚知道公主身份的时候,齐靖安着实是有些别扭的,可自打出京以来,公主殿下就仿佛潜龙出渊、越发地展现出了她的“明主气质”,齐靖安也就越发觉得欢喜,越来越爱她了……

“我就是喜欢她的霸气……要是她忽然变得温婉贤良,我反而还会不习惯呢!”齐靖安脱口而出。

“嘿!”纪彦平拍了拍齐靖安的肩膀,大笑道:“兄弟你行啊!俗话说什么样的锅配什么样的盖,就是说的你们俩啊……我是当真配不起表妹的,祝你终能得偿所愿吧!”

就这样,齐靖安怀揣着“前任情敌”的祝福,在第二天天还没全亮的时候便与夏侯宣一起脱离了大部队,带着几百禁卫军往他的故乡驰行而去。

这一路上,齐靖安没再继续闷闷不言了,而是把他的家世背景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夏侯宣——其实简单来说,那就是一个俗套的“土豪发家以后抛弃糟糠之妻”的故事,倒也没什么惊心动魄的。

那个“土豪”是齐靖安的爷爷齐盛,而“糟糠之妻”自然就是齐靖安的奶奶荣氏了。

齐盛出生于普普通通的农户之家,所以他在十几岁的时候就娶了个与他家世相仿的农家女荣氏为妻。但齐盛本身却不是个简单的人,娶妻之后他开始外出跑商,最终借着天时地利人和发家致富、白手起家创立了盛宝粮行,成为了一方豪富。

或许是因为男人有钱就变心,又或许那齐盛打从一开始就没爱过他那长相平凡、大字不识一个的老婆……总而言之,只等他的爹娘一过世,齐盛就以“不能生育”为由把他的糟糠之妻荣氏给休掉了,另娶了一位年轻美貌的继夫人。

但世事往往就是那么巧,荣氏被休离齐家的时候,居然怀了两个月的身孕!

那时候的荣氏已经三十多岁了,连她也没想到自己还能怀上。但转念一想,怀上了又怎样,难道她还要回去找齐盛那个负心汉么?这十几年来,齐盛常年在外跑商,他们夫妻俩聚少离多,要说感情那是真的没有……但她侍奉公婆十几年,素来尽心尽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结果公婆一过世她就被一脚踹出了家门,齐盛绝情若此,她还找他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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