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龙转凤 第73章

密谈之后,许胜回到了皇帝寝宫,只给翘首以待的主仆二人带回来了八个字:稍安勿躁,尽可放心。

就这样,十来天的时间一晃眼就过去了。

这一日,天上飘飘扬扬地落下了雪花,这是承平二十三年冬季的第一场雪,正正巧巧,也就是在这一天,夏侯卓登基为帝——瑞雪兆丰年,这或许是个好兆头?

然而,就在夏侯卓登基后的第一个大朝会上,齐靖安便公开上奏,表示他要“为陛下分忧,向父皇尽孝”,简而言之就是要将太上皇接到自己的家中颐养天年,而且他特地还为太上皇准备了温泉、药膳等调养疗法,保证会让太上皇“退休”以后的日子过得舒服又愉悦:“臣谨以一片诚心,恳请陛下不吝成全。”

挺拔如松地立于百官之首,齐靖安义正辞严地这般说着,眼眸中神光湛然、正气满满,简直令某些心里发虚的人不敢直视于他。

“……”高坐在御座之上,夏侯卓略有些不自在地撇开眼,一时没有说话。

众臣也纷纷觉得摸不着头脑:驸马爷这是玩的哪一出啊?

话说夏侯卓登基了,太上皇的地位自然就变得很尴尬了,但不管怎么说,父子伦常不可破,于情于理都该是由夏侯卓来孝顺和照顾太上皇的——当然不需要他亲自照顾,只要对内侍们吩咐几声、再时不时地去看望一下瘫痪在床的老父亲,便也算是尽了孝心了。

可皇帝陛下的那点儿孝心,能跟驸马爷比吗?且看看齐靖安的“表演”吧:微红的眼眶,动情的语调,再加上他为了孝敬太上皇而做出的种种安排——那叫一个细致周到、那叫一个体贴入微,简直就是感人肺腑啊,比之那些被千古传颂的大孝子们都丝毫不差了!

“驸马有此孝心,我……朕心甚慰,相信父皇也会很、很感动的……”

静默了好半晌后,夏侯卓终于开了腔,把齐靖安表扬了一通,可他的这一番话说得磕磕巴巴,听得一众大臣都觉得很不得劲: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驸马爷这么做,难道是在暗讽新皇不孝?可看新皇的表情,似乎也并没有怒意?

众臣们越想越觉得茫茫然,于是纷纷眼观鼻鼻观心,老老实实地扮演起了木桩子。

“……朕初登基,确如驸马所说,分身乏术,难以多多陪伴父皇……既如此,就依驸马所言罢。”

断断续续地说到这里,夏侯卓神情复杂地垂下了头,此时此刻,他既感惭愧、心虚,也觉得解脱:自发生了那天的事情以后,他都不敢去看望自己的老爹了,哎,既然妹夫要接下这个烫手山芋,那就给他吧,想来父皇本身也不愿继续留在宫里了吧?

就这样,夏侯卓甫一登基,太上皇就搬进了女儿女婿的家里。

可以想见,一旦这事儿传扬开来,肯定会对新皇的名声有损,“不孝”的评价可不是开玩笑的啊!但夏侯卓一来没想太多,二来他对自己的老父亲有愧,三来他更怕母亲和妻子再对老父下手,所以干脆就应了齐靖安所请。

而反过来说,这件事却能给齐靖安的名声再镀上一层金辉:知恩图报、仁义孝顺、细致体贴……选婿当选齐靖安啊!“绝世好女婿”的楷模舍他其谁?

更重要的是,太上皇这个大筹码能带给齐靖安的,又何止是区区好名声?

“齐靖安!你究竟想怎么样?”眼睁睁地看着许胜等人护送太上皇麻利地搬到驸马府里去了,刚荣升太上皇后的纪氏顿时就怒了——“我劝你最好不要扯着太上皇这面大旗搅风搅雨!否则……别以为你足够聪明,本宫就完全拿你没辙!”

齐靖安冷眼望着凤袍加身的纪氏,淡淡道:“母后想多了,小婿只是想回报父皇对我和公主的知遇之恩罢了。”

“别在我面前扯这些虚的,”纪氏凤眸一眯,寒声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不知道我那小崽子的野心?我警告你们,阿卓已经登基了,你们若是足够识相,尚可安享荣华富贵,若当真太不识相……就别怪我辣手无情!”

齐靖安忽然笑了笑,说:“敢问母后打算怎么对我们辣手无情?就像对父皇那样先动手再动刀子?还是干脆让三哥下一道圣旨,光明正大地赐死我们、一了百了?!”

纪氏脸色极差,目光阴狠地盯着齐靖安,“你这是在讽刺我,还是在威胁我?!”

“都不是,其实我只是敬佩于母后的够狠够绝,丈夫也好、儿子也罢,在你的心里根本都是毫无分量的,任何人挡了你的路,都要被一脚踢开!”齐靖安夷然无惧地迎视着纪氏的目光,肃肃然地说到这里,忽而轻佻地耸了耸肩——“可是母后啊,你何不反过来想一想,在我们的心里,你又算得了什么呢?”

说着,齐靖安就施施然地转身离开了慈仁宫。什么礼数、什么谦虚,都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去。

——夏侯卓既已登基,那么纪氏对他们夫夫俩的态度,就注定会从倚仗和隐忍逐渐转变为忌惮、防备,甚至是除之而后快的。所以齐靖安果断地亮出了他的獠牙,甚至没有、也不需要跟远在千里之外的夏侯宣商议,他相信自家心上人肯定会跟他一条心的。

至于太后娘娘此时的心情?呿,谁在乎。

第81章 番外一 平行世界的故事

一觉醒来,大魏皇后兼丞相齐靖安发现他莫名回到了十岁的时候,重新成为了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子……这是闹哪样啊?!

掰着手指算一算,他的亲亲爱人、大魏立朝以来最最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夏侯宣……现在也还是个小豆丁呢!

稍稍幻想一下缩小版的夏侯宣在御花园里玩捉迷藏的情景,齐靖安倍感哭笑不得——而更让他忧虑的是,那个小豆丁还认不认识他?如果他的亲亲爱人没了往后几十年的记忆,那他们岂不是要完完全全重头来过了,只是这样想一想,齐靖安就觉得……好累感觉不会再爱了o(>﹏<)o不过,齐靖安既然能够前无古人地身兼皇后和丞相二职,心理素质自是不同凡响,他只稍稍狂躁了片刻就恢复了镇定:反正事情都已经变成这样了,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呗,但看老天爷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而重回少时也不是完全没好处的,时隔几十年后再次看见自家活蹦乱跳的爹娘,饶是以齐靖安的镇定和豁达,也情不自禁地热泪盈眶了:他原本就算是人生赢家了,然而老天爷竟然还要让他重来一次,那他就要努力做到完全不留遗憾!

这样想着,外表十岁内心成熟的齐靖安立时开始发奋图强:先玩玩宅斗和种田,带着爹娘和奶奶一家人一起发家致富,闲暇时还可以跟爷爷的继夫人虞氏斗斗法,小日子过得那叫一个多姿多彩。

花上两三年、自力更生地奋斗成小财主以后,齐靖安就要开始树立他的名望了,最好的机会莫过于那场即将袭来的瘟疫——这一回,他不仅要保证爹娘平安无事,还要救下更多的人——最终,能力不俗的齐靖安毫无疑问地成功了,连同爹娘一起都成为了远近闻名的大善人,而有了这个名望打底,他们一家子善人做起生意来自然就更顺利了。

眼看着家里的一切都已经步入了正轨,而自己也快到了“上辈子”外出游学的年岁,齐靖安便再也待不住了,狠下心来拒绝了爹娘的挽留,在亲人们的泪光中以游学为名独自离家——事实上他才一离开陇西就直奔京城而去!齐靖安实在是太想念他的亲亲爱人了,自定情以来他们从未分开过这么久!

而且即便齐靖安已经算是个有财有势的财主二代了,他也没法去打探“小公主”的消息——自己不能打探、也不能拜托旁人打探,因为他根本找不到任何理由去关注皇帝陛下那尚且年幼的“女儿”,所以他就只能憋着,一憋就憋了三年多。

总算来到了既熟悉又陌生的京城,齐靖安才刚刚安顿下来,就开始想方设法地收集消息了:京城是天子脚下,百姓们偶尔聊聊皇帝的家事就显得再正常不过了,京里人完全不会像陇西的“土瓜子”那样,总感觉皇帝距离他们就好似天和地那么遥远、而皇家的事更是完全不能提的,所以在京城里的大街小巷逛了一圈以后,齐靖安很快就如愿以偿地得到了他想要的消息……

不!这个消息根本就不是他想要的!

他听到了什么?当朝皇帝唯一仅有的那个女儿……早在几年前就因为后宫失火而夭折了!

齐靖安简直快要崩溃!

那怎么可能?那怎么可能?!他跟夏侯宣一起经历过的一切一切,那些甜蜜的细节、那些波澜壮阔的战争和斗争,一件件都无比清晰地存在于他的脑海之中,他半分也不曾忘却……难道那只是他的妄想?怎、么、可、能!

——他不可能搞错,他的心上人就是当朝唯一的公主,而实际上却是个男扮女装的假凤真龙,更是注定要在未来的几十年里大放光彩的天字第一号豪杰人物,怎么可能会早早地夭折呢?

在反复确定了“长公主夭折”的消息的真实性以后,齐靖安心乱如麻,又想起夏侯宣曾跟他寥寥提过几句:六岁那年,长公主殿下确实经历过一场大火,险些就丢了小命,好在侥幸生还,要不然就不会有以后的种种了……再也没有以后了……

曾在战场上待过的齐靖安当然明白这个道理:生与死之间的界线其实很浅,历史上的任何一支冷箭只要稍稍偏过一个微小的角度,结果就会大不一样;而对于某人曾经历过的一次又一次生死劫,如果重来一次的话,未必还能幸运地躲得过第二次……

尤其是长公主殿下如果没有往后几十年的记忆的话,他陷于火海之时也不过就是个懵懂的六岁孩童而已,“上辈子”能够侥幸生还,“这辈子”也许就做不到了……

想到这些,齐靖安只觉得心中剧痛难忍,真恨不得死了算了。可是他终究还抱着一丝希望,于是他在京城待了一段时间,好不容易得了个机会,远远地看了一眼跟着瑞妃回纪家省亲的三皇子——

那不是,那不是他的心上人,真的不是。

他的心上人是三皇子的孪生弟弟,是个可怜的弃子,已经被烧死了、被害死了,于是再也没有以后了——齐靖安的心碎了,碎成粉末随风飘散,空落落的,他再也没有心了。

失魂落魄地回到陇西以后,齐靖安整个人都变了,他开始变得强势、变得野心勃勃,仿佛被某人附体了一样——他汲汲营营、四下打点、苦心布置,只为了一个目的——他要造反!他要报仇!既然老天爷让他做不成大魏的皇后兼丞相了,他就要掀翻龙椅、自己来做皇帝!

大魏承平二十二年,北燕大军奇袭宁京,破城之后长驱直入中原,开启了乱世的序幕。而后大魏与北燕开战,中原腹地陷入了战争的泥淖,由于皇帝的无能和朝廷的腐朽,大魏高层的决策连连失误,以致大魏的国力也处在崩溃的边缘,底层百姓们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大……终于,当时身为陇西豪强的齐靖安率先揭竿自立,带动了各方蠢蠢欲动的豪杰,同年,起义军便如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内忧外患终于把大魏逼到了灭国的境地。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