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能地挥舞双手,竟然攀住了一个什么人的肩膀。
“小橹,醒醒,小橹——醒醒!”
睁开眼,借着火塘里的余光,他看到季槐风就俯身在他之上,焦虑地看着他。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刚才是在做梦。
他丢给季槐风一个苦笑,翻身背了过去。然而一夜无眠。
季槐风觉得自己很失败。那些话不但没有让顾小橹变得更安心些,第二天他的脸色反而难看了许多。为了不让顾小橹起疑心,他强迫自己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摆出一副开开心心的样子来庆祝新年。
顾小橹发现有种植物的叶子用水煮过之后,煮出来的汤汁是红色的。于是他们大年初一这天煮了浓浓的一大锅,用折断的树枝蘸着,在门上和墙上写了许多倒的“福”字。顾小橹还在门上画了一个奇奇怪怪的东西。季槐风纳闷:“这是什么?”
顾小橹得意洋洋地丢开树枝:“门神。”
季槐风看了半天,才认出来:那是一把锁。
第38章 养鱼大业
新年过后,空气渐渐地潮湿起来,天上开始没日没夜地下雨。雨不大,雨丝细得像针,一根一根地插进地面,渗进土中。
春天来了,天气反而更冷了。阴湿的寒气钻到骨髓里去,穿多少衣服盖多少皮毛都抵御不去。
牛牛村的人都郁闷了。早知道会下雨,还费那些功夫造水车干嘛?
梁添安慰他们:天上的雨又不是水龙头,想让它下就下想让它停就停的。这一带到了四五月份就进入旱季,到时候用得着水车的地方多的是。何况现在这雨下个不停,你们还能冒着雨去整地啊?
于是大家淡定了,安心地窝在家里烤火;就等天气再暖和些,再出去种地。
所以整整有半个月,山谷中的野地里只有顾小橹一个人在走动。
村大会判他维护全村的水车和水渠,他没有异议,伤好了之后就开始每天沿着山谷里的主水道走一遍,仔细检查每一架水车的状况。有小问题就自己修,有大问题就叫那个水车所属的组的人来修。开始的时候季槐风要陪着他去,他死活不让,说:“你还不如留在家里做饭,这样我一回来就有热腾腾的东西吃。”
季槐风还是不放心,偷偷地跟在后面。一连走了几天,看果然没什么事,才放心让他自己去了。顾小橹头戴竹篾夹着芭蕉叶编的斗笠,身披芦苇叶扎成的蓑衣,脚踩一双草鞋,每天在丛生的嫩草间溜达,倒显得有些悠悠自得。只有季槐风知道他这是苦中作乐——外面的雨是冻得能渗进骨头里去的。他每天回来的时候,手脚都冻得通红。
季槐风把干净的衣服架在火塘边烤着,好让他一回来就能换上。这天季槐风在做饭的时候,听着外面的脚步声近了,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冲出门去,果然看到顾小橹一瘸一拐地回来了。
“小橹——”
季槐风顾不上外面还在下雨,冲出去扶他进来:“怎么了?摔了还是——”
顾小橹摇摇头:“地上滑,不小心磕了一下。”
季槐风连扶带拖把他弄进去,一阵风把他遮雨的装备都扫下来。顾小橹自己在火塘边坐下,撩起裤腿,季槐风吓得倒抽一口冷气。
顾小橹的小腿擦伤了。伤口倒不深,但是血淋淋的一大片,样子很是恐怖。季槐风心疼得要命,打了温水过来给他洗干净。范思明临走留了一点儿药和绷带,季槐风给他用消毒水擦了伤口,上了伤药,缠上绷带,才松了口气。
“你身上还真没个好的时候。”说着目光就落在新伤口下面的旧疤上。他叹了口气,把顾小橹的裤脚往下拉。
顾小橹一伸手拉住,“等等——这里也很疼——给我上点药。”
“啊?”
顾小橹指的正是那个旧伤疤。季槐风知道当年他并没有伤到骨头,现在决没有再犯痛的可能。
“不是已经好了吗?”
“疼。”
季槐风想想,反正药也还有,就给他在那个旧伤疤上也擦了些。顾小橹紧绷着的身体突然放松了:“好了这些天,天天疼”
季槐风头皮一麻。
“小橹,你——还记不记得这个伤是怎么弄的?”
顾小橹摇头,又反问他:“你不知道?”
季槐风当然知道,他比谁都知道。他讪讪地笑:“不记得就算了。”
好在顾小橹此后一直没有再提这件事。晚上睡觉的时候也比往常安稳了许多。他腿上的擦伤没好的这些天,季槐风就代他去巡逻检查水车。有天季槐风回来,就看到顾小橹正在自己往腿上擦药。擦了新伤擦旧伤,小心翼翼。
季槐风假装没看见,自己去倒水喝。
“出了好多血”顾小橹喃喃地说,“刚才出了好多血。”
季槐风急忙过去看。却看到他擦伤的地方都结痂了,哪里还有血?
顾小橹抬头笑笑:“没事了,我都擦掉了。对了,我放在水里的鱼篓抓到一条鱼,我们今晚喝鱼头汤。”
季槐风点头:“好。”
一条七八两重的草鱼,头煲了汤,身体煎得皮略焦黄,撒上点盐就是无上美味。骨头也不扔掉,季槐风抽了几根长而直的鱼骨出来留着当针用,其他再用油炸一炸,又是一小碟菜。
顾小橹说:“以后我们要是抓到小草鱼,先别吃掉。那边还有些空地,正好挖个小塘养鱼。如果能再种点藕就好了。夏天有莲子吃,还可以用荷叶蒸肉,很香的。”
“好。”
“你在想什么呢?心不在焉的。”
季槐风警醒过来。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顾小橹喊疼的事,哪里还管得上这些。
“小橹还疼么?”
顾小橹微笑:“没事了。我明天就可以去查水车了。你有空赶紧挖鱼塘吧。”
“好。咱们挖个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