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低眉应道,视线瞄到太子身后的十来个侍卫,以及原先在太子身侧的一个身着蓝袍,带着斗笠纱的人,身形上判断是个男子。
“你叫什么?”太子将我上下打量一遍,似乎是来了兴致,并没有放我走的意思。
我只好拘礼再道:“草民叶凛。”注意到太子的服装,确实像是微服出来游玩的,不过这样半路给人围堵着,我心里不由暗自懊恼,应该到叶煌的药箱里偷个面皮带才对的,真是失策。
“哦,景弟那天好像确实是叫你凛儿来着。对了,凛儿一个人到东城门这边来,是有什么事吗,为何不见景弟呢?”太子做样子地朝四周看了看,我不禁心里诽谤这太子。
“草民只是随便逛逛,等下就要回去了。”我微微后退一步,躲过太子轩辕泽的有意逼近,莫非皇家的人讲话都喜欢挨近别人,公输景这样,不想这太子也是。
“景弟府邸在西城门那边,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孤看今晚暂且先住到孤的太子府如何?明天再通知景弟来接凛儿。”太子合起扇子,微微移到我的身侧,暧昧道。
“多谢殿下美意,草民并未住在景王府,草民住的地方离这里很近,其实稍微逛一下就准备回去的,实在无需叨扰殿下府上。”我想了很久,才憋出这么一句客气的拒绝。
“那正好,孤也想散散心,你陪孤走一走吧。”太子冷笑一声,对于我的无礼似乎有些动怒了,口气强硬起来。
我皱眉,正想说点其他理由来搪塞太子时,太子身边的那个蓝袍人走过来,靠在太子耳边,轻轻喃了什么,听得不清楚,不过太子听着对方的话,猛地就朝我看过来,并且露出贪婪的神色。
我一怔,不由谨慎起来,想着自己哪里有不妥之处,同时偷偷戒备太子的人。
太子听完蓝袍神秘人的话后,正眼看我,眼神中是势在必得的狂喜,太子开口了,却不是对我说的,而是对他身后的那个身穿蓝袍,带着斗笠纱的神秘男子说的,“没想到在这里能让孤碰到呢,先生,您说是不是孤之幸事呢!”
我听着太子的话,有些心惊肉跳,不由后退一步,太子口中的先生以及他身后的那神秘人,突然让我想起那晚潜入太子府时,见到的黑袍人,以及他们当时谈的寒门药人之事,对于一直想抓我的人,我更是多看了那蓝袍人两眼,身形上很像。
太子见我模样,冷笑道:“没想到居然会是你。”
我一愣,听得稀里糊涂,却预感与太子接触下来,绝对很危险,特别是太子旁边那个一声不吭的先生,我急忙道:“殿下,草民还有事,先行告退了。”
“既然自己送上门来了,就别想走。”太子眼露精光,玩味地跟着蓝袍人退后几步,同时示意他身边的几名侍卫将我包围起来。
“殿下何意?”我眼角瞥了瞥四周可逃的死角,可惜,没有。太子的这十来名护卫应该是他的亲兵,武功绝对不弱,要逃,不知道有没有可能?
“呵,抓你可真不容易呢,大盗鬼器。”太子冷冷地笑着,露出贪婪目光。
“草民不懂太子之言。”我心里暗惊,太子如何知道我就是大盗鬼器的?我目光不由投向太子身边的那个蓝袍人,蓝袍人只是静静地站在太子身侧。
“给孤拿下这钦犯。”太子不再废话,一声令下,周围的侍卫蜂拥而上,我一跃而起,不得以,只能被动应战。
我并不恋战,十来个侍卫并未全部围攻而来,有四个侍卫贴身护在太子轩辕泽身旁,可一下七八个人围攻过来,也让我吃不消,无奈之下,我只能寻找机会逃走。
“别让他逃了,孤要活的。”太子在后面吼了一声,围着我的侍卫攻击立即猛烈起来,我无法脱困,心里焦躁无比,即使顾得了前后左右的夹击,也顾不到从上空来的偷袭,一个疏忽,我的绳子还没抛出去,左肩却差点被人击碎,疼得差点惨叫,好在这些人不是要取我性命,真正攻击我的人只有四人,其他三人围而不攻,防止我逃走。
我知道不能再拖了,这样下去真的会被抓到,我看了眼在旁笑得一脸得意的太子,躲过一个侍卫掌风,我迅速抽出绳子,甩向太子,太子身边立即有人替太子挡下,我借着对方抓绳子空挡,以及亲兵护主为第一准则的习惯,趁机借力反跳离那几名侍卫的包围圈,毫不犹豫地逃窜入旁边小胡同巷里。
身后太子气急败坏地嚷着:“快追!”
太子的亲兵紧追而至,我绕着胡同与他们避开,那些亲兵准确地下判断,分成三批从各个入口包抄我。
我在一处死胡同入口停下,转身望向远处其中一批追到的侍卫,为了速战速决,我决定借用鬼器的力量,我看着追过来的两人,集中精神,放倒他们,接着绕到另外一边……
放倒所有的侍卫后,我靠在一处墙垣上休息,让自己恢复些体力,鬼器的力量果然不能常用,体力消耗极大,左肩抽痛,现在也没时间管了,再过不久,城门就要关闭,刚才被太子的人拖了一下,再不去城门,等下想出去也出不去了。
不过我暂时不敢走到大街上,这里属于太子的管辖地,太子刚带着那些侍卫往西城门那边追去,还没追远。他们大概想不到我不但没走,反而绕到了太子的前头去。
待确定太子已经追远,我才绕去东城门口,城门还没关闭,我舒了口气。城门的卫兵并不知道太子突然抓我的事,其实我也吓了一跳,想不明白,太子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刚开始太子并不知道我的身份,可是他身边那个藏了面貌的蓝袍人却让太子突然翻脸抓我,我努力回想以前接触的人里面是否有这么个奇怪的人,却根本无任何印象,或许那蓝袍人脱下头上的斗笠纱我便能判断了。
城门就在不远处,太子的人说不定还会再回来,我有些犹豫了,不知道要先回孤竹酒楼,还是直接去鬼园,今日被太子发现我的身份,明日绝对是全城通缉我了,那时我若要想出东城门绝对不易;而且太子若是全城搜索,孤竹酒楼怕也是呆不得,看来只能先去鬼园了,顺利的话,到时再乔装一下,等风声过了,再回孤竹酒楼也可以;再不济,苏夜知道我去哪里,叶煌回来的话,一定会来找我,我的行踪他便可了解。
我没时间犹豫,在城门既要关闭之际,我还是跟着人群踏出东城门。
东城门与南城门不同,南城门外紧接着一座雾新城,周遭城镇繁多。东城门外却不是如此,可以说东城门外除了城郊的一些住户外,几乎是一片平原,唯一的一条官道,也是通往漠北方向的。鬼园便座落在东城门外城郊一处荒废之地。
鬼园曾被人称作是鬼斧神工的一座庄园,因为那是‘鬼师’万罗住的地方。‘鬼师’万罗不但拥有着巧夺天工的雕刻技术,更懂得在精巧的雕刻品上设置精辟的机关术,十几年前,人们跨越万里江山只为来一览鬼园的建筑,以及求得‘鬼师’万罗的雕刻品。
鬼园当时是门庭若市,慕名而来拜师的非常多,那时的我还是个刚会在院中抓蛐蛐的小屁孩。如今的鬼园,早已面无全非,只余一片废墟,附近原先的一些住户,也搬到了城郊的其他地方,鬼园附近真正成了无人居住的荒废之地,而且这十几年下来,官府的人并没有将鬼园彻底铲平挪作他用,仍然扔在那里让其荒废。
我到鬼园门口时,天色已经有些暗下来,展现在我眼前的是一座黑乎乎未烧完的屋架子,有些没被完全烧掉的屋舍,看过去倒有点像鬼屋,记忆中的大火好像烧到一半时,下了一场大雨把火熄灭了,导致此处还留下点鬼园的痕迹,不过十几年过去,早已经破败不堪了。
要不是踩到一块鬼园大门的牌匾,我都忘记鬼园正门的位置了,弯下腰,我将那块烧得有些焦黑的木块拿起来,上面刻着“巧夺天工”四个龙飞凤舞的草书,好像是当年一个非常有名的大师亲自刻的,并送给义父。
我踏入鬼园,朝鬼园的其中一处走去,那里当初是义父的工坊,如今已经被彻底烧掉,连渣也不剩,我绕过那些废墟,径直走向义父的书房,书房也只余一座焦黑的空架子,随时要倒的样子,不过书房后面的几排房子除了有些黑外,还算保留得比较完好,起码还能开门进去的,后院有几颗叫不出名字的树居然还活着,当年那场大火虽然将它们烧得只剩下几乎只剩下焦炭,却没有烧去这些树的根,如今这座鬼园里,活得最好的便是这些树了。
我当年藏在鬼园的东西,便是在这些树底下,只是不记得埋在哪棵树的下面了。我有些困扰地抓抓后脑勺,手上没工具,也无法刨土,于是我绕过那几颗树,在杂草丛生的鬼园里找找看有没有铁具之类的。
突然想到义父的工坊,记得当时工坊好像就放了非常多的工具,我朝着工坊走去,在一堆废墟中翻找着,希望能找出些能用的铁具,义父的工坊很大,印象中工坊里面放置的大多还是没完成的作品,当初给我庆生的三样鬼器便也是在工坊里做出来的,而许多工具也是放在工坊里的。
我掀开一处木块,居然真的翻到一片可怜的铁片,不过严重生锈,根本不能用的,我有些气闷,居然一样像样的工具都找不到,难道只能用身上带的一把小刀。
突然身后传来踩在杂草中的脚步声,我不由一愣,还没回过头,却听身后的人道:“我知道你一定会来这里,所以一开始,我就在这里等着你的到来了,凛儿。”
我震惊地转过头,警惕地看着说话之人,呆掉了。
第六十七章 囚
那人走出来,我却有些被吓到——公输景!
公输景一身戎装,与他平时的儒生打扮完全不同,我怔怔地看着对方,惊讶开口道:“公输先生!”
为什么公输景会在这里?
公输景像是没听到我的话般,眼睛飘到我身后的废墟,回忆道:“记得上一次本王来鬼园时,你才学会走路,如今……其实初见你的那时候,本王就已经认出来了,因为你的一双眼睛像极了你的母亲。”说着公输景才将视线移到我身上。
我吃惊不小,公输景也认识我娘,该不会是所有皇室的人都跟我娘认识!公输景还说与我在小时候见过,可为什么我完全没印象?
公输景上前一步,唤了一声,“凛儿……”
我一愣,朝原本是鬼园后院的舍屋退了一步,戒备着突然冒出来的公输景,尽管对方什么也没做,但公输景的话却让人有些心惊肉跳。而且公输景一个人出现在这里实在太奇怪了,我不能确定公输景知道多少我的事,但我不能让他知道我来鬼园做什么,我有些庆幸刚才没有直接到树下挖东西。
公输景见我戒备着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我一句,“凛儿,你可愿意跟本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