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傲雪饶有兴致地盯着夜朗:“其实,我早猜到你绝不会是我们知道的那个夜朗。月姨能接受你的转变,那是因为她肯定了你的人品,只要你对四弟好,其他的,她就无所谓了。我却不能接受……”说到这里,南宫傲雪的语气变得义愤起来,“……我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见识妖怪,却被那些愚蠢的人给烧死了。后来,雪鸽将你的异常上报,我就觉得我终于有机会了,却不想,你一来,就直接打破了我的如意,居然骨子里还是一个人。”说完,南宫傲雪就唏嘘不已,仿佛是个人,就是夜朗最大的错误。
“我坦诚相对,太子妃是否也愿意坦然相告呢?”夜朗用的是南宫傲雪在皇宫中的头衔来称呼她,算是给她一个选择,也是明白间接让她知晓,他可还没有承认她的“二姐”身份。
诚如南宫傲雪所说,月娘认可了夜朗的身份,是作为一个长辈简单地居于对晚辈幸福的期盼。但是南宫傲雪就不同了,她能接受夜朗附身的事情并不代表她就接受了夜朗作为南宫家人的身份,而她的承认与否,对夜朗今后在南宫家的处事有很大影响。
南宫傲雪哈哈一笑:“跟聪明人说事就是容易。”一句话说完,忽然靠近夜朗些许,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问道:“你可知道鬼算子?”
夜朗眉头一皱,老实地摇头。
于是,南宫傲雪一脸向往地回忆开来:“鬼算子,是武林之中最富盛名的算命大师,他的天命占卜尤为出众,甚至可以卜算改变命理。曾经得他指点的人,莫不一一应验。可惜他为人低调、行迹成谜,许多人都是盼之而无缘遇之。偏偏,我就有这样的运气。不过,当时我牵挂四弟,就替他问了姻缘。‘来自另外一个朝代的鬼魂,会是令弟最好的归属’,鬼算子是这么说的……”感叹地吸口气,南宫傲雪正打算继续,却陡然发现唯一的听众居然在走神。
对夜朗这个受过二十一世纪科学教育的无神论者而言,听到算命的两个字,几乎是立刻就将它们与封建迷信等同起来。只是有了“穿越”这个教训,他又不得不正视这样的事情。亲身的体验与顽固盘庚在意识三十多年的知识见解起了冲突,是一种自己对自己发出的挑战,而处于天人交战状态的他,南宫傲雪的话,只听到了个开头。
“你都附身了,难道还不相信天命的说法?”一眼看出了夜朗眼中的犹豫不决。
一语惊醒梦中人。夜朗蓦地睁大了眼睛,是啊,他在怀疑什么,既然到了新的世界,就得抛开过往,遵守新的规则,没有什么东西比事实更有说服力。可笑自己竟然变得这么的优柔寡断了!
“那我可否请二姐再讲述一遍?”言下之意,刚刚真的走神了,而且走得还很彻底。
虽然这一声二姐叫得南宫傲雪很是舒服,不过重复话题给不认真听话的人,不是她的风格,眼睛一转,促狭的光芒一闪而过:“我是说,天下闻名的鬼算子给四弟算了一卦,说第一个臣服于四弟身下的男人就是他的良人!”
本是开玩笑的话,南宫傲雪殊不知,在夜朗真正了解到鬼算子实力的时候,带给了夜朗多大的艰难与心的磨难。
第四十二章 娘来了!
夜朗听到南宫傲雪的话,不在意她话里的挪揄,反而认真地笑了:“既然二姐承认了我是凌风的良人,那我就放心了。”
南宫傲雪忍不住在心中喝了一声彩:“好狡猾的人!”明明南宫傲雪说的是鬼算子的预言,夜朗却借着她的转述而绕到了她的身上,算是绑定了她“盟友”的身份。
“对了,做你自己的夜朗时,你是什么人?”解决了心中的牵挂,南宫傲雪开始发挥女人的天性——八卦!
夜朗微微一笑,给了她一个世上最强悍的结束性答案:“我忘了。”
南宫傲雪也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人,眉目一跳,换个说法,正待继续追问,曹公公突然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南宫傲雪管下人,一向松散,但自问没有人敢破坏她的规矩,从前如此,现在亦如此。那么,现在敢忽视她“没有命令不许进入桃源”命令的曹公公,只有一种情况。
“怎么了?”
面色惶急的曹公公,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惊吓与恐吓,结结巴巴地无法完整地表达自己的意思,只说出了两个关键的名字:“小,小王爷……云,云婵公主……”
“什么?”听到一个“云”字,南宫傲雪就猛地站了起来,连酒水洒在衣裙上都顾不得,神色剧变,“影卫在哪里?”
“是。”南宫傲雪的声音刚落,就有一个全身包裹在黑色中的男子单膝跪地,应身答道。
“怎么回事?”
“小王爷去了御花园,云婵公主也在里面,现在,皇上也去了那里。”影卫用平板的声音简单复述发生的事情。
南宫傲雪瞳仁缩紧,皇上竟然也去了,难道是发现了?深吸一口气,南宫傲雪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
夜朗对这宫中的情况不明,目视南宫傲雪失态的震惊,自知事情非同小可,心中着急万分,却压抑着发问的冲动,静静等待适时的机会提问。
“去探着,皇上离开时再报!”
“是。”
挥手示意曹公公出去守着,南宫傲雪脱力般坐回石凳上,神态之间,满目愁容。
倒去酒杯中残渍,夜朗为南宫傲雪斟了满满一杯酒,也为自己倒了一杯,坐了下来,端起酒杯,邀敬南宫傲雪。
南宫傲雪素手拿起酒杯,轻轻与夜朗的酒杯相碰,俩人相视一笑。
只是夜朗笑得安慰,南宫傲雪笑得无力。
南宫凌风不知道皇上究竟在御花园逗留了多久,他只觉得自己已经变成冰块了。饱湿的衣衫紧贴在身上,风一吹,面上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寒毛竖立,冷得心都在疼。他尽力地将身体裹住一团,哈着热气,暖着失去知觉的手,然而一处的暖和衬托出身体其他各处的寒意,只恨不得立刻跳到火堆里,烧死足以;又胸中憋闷,先前吞下的池水,混浊地荡漾在心里,只感到一阵阵的恶心,好想大声嚷叫,将混浊的气体全部叫出体外。可是,不能,不能弄出任何的声响被发现,这是他昏沉脑海里唯一清醒的意识,下意识死死地咬住嘴唇,丝丝红腥沿着嘴角滑落,却浑然不觉。
小顺子在心中咒骂了一声,这南宫凌风的身上不是一般的冷啊!为了防止他弄出声响,惊扰了圣驾,他需得死死地按住南宫凌风自己都控制不住的身体,接触的双手,渐渐变得冰冷。
小顺子抬眼望了一眼远处似乎还没有意思要离开的皇上,忍不住抽回了一只手,放到嘴边哈气。这究竟是什么鬼天气啊,都快初夏了,还这么冷。哈着气,蓦然感觉到掌下之人没了挣扎的反抗,吃了一惊,连忙低头探视,竟是昏了过去。
些微抖动的身体,并没有因为昏厥而停止,苍白的脸颊染上了一层不协调的红晕,左边的脸蛋上还残留着南宫云婵的掌掴,隐约有些红肿,鼻翼、嘴唇不知是冻的,还是发烧了,红红的,还有看得见的血痕,额头上分不清是发冷的汗水,还是遗留的池水,颗颗发亮、粒粒滑落,紧闭的双眼遮住了往日活泼的气息,紧抿的嘴唇似在述说无尽的委屈。
看着这张脸,小顺子的脸上涌现出了变态的兴奋。
良久良久,南宫云婵站起身来,娇笑着跟随在皇上的身边,离开了御花园,压根忘记了南宫凌风的事情。
在他们的身影刚刚消失在御花园的时候,南宫傲雪与夜朗急急的步伐就响在了昏昏欲睡的小顺子耳边,他睁开朦胧的眼睛,打着哈欠,懒散地问道:“圣上走远了?”大概他还以为是南宫云婵派来通知他的宫女太监。
“啪”一声清脆的响声,南宫傲雪不留情的一个耳刮子煽在小顺子的脸上,接着又是一脚将他踢开,粗暴的动作在看到南宫凌风的刹那停下,呆滞!
那是四弟吗?
南宫傲雪只怕这一辈子都无法再忘记眼前看到的一幕,向来淘气好动的四弟就像是失去了生命的娃娃,安静地躺在地上,呼吸浅得消失了一样。一刹那,一股浓重的悲伤包裹住了她,那种即将失去至亲的绝望无力之感,是她不曾遭遇、也无法负重的情感,晶莹的泪水就这么盈满眼眶,周身的最后一丝力气都被抽光了,她连举手抚mo一下南宫凌风都不行。
“唔……”小顺子呻吟了一声,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一耳光加上一脚,让他完全从瞌睡中惊醒。而跟在南宫云婵身边多时,一直恃宠而骄的他,岂能容忍他人的不敬与侮辱,怒火横生之间,也忘记了看清楚是谁出的手,张口就骂:“是哪个不长眼的……”
话出一半,小顺子就敏锐地感到不对劲,忙定睛一看,眼前的不是那令人闻风丧胆的南宫傲雪还能是谁一时,剩下的话连着口水全部吞进了腹中。腿一软,跪到了地上,规规矩矩地向着南宫傲雪请安。
只是害怕归害怕,以为低下了头,谁都看不见的小顺子竟然不规矩地视线乱瞟。突然,一股莫名的寒意袭来,像是冻结了千千万万年的奇寒冰峰,目光所及之处是一双极寒的眸子,直看得小顺子浑身都冷得要命,迫人的气压迫使他俯下头,没有了抬头相对的勇气。
那人究竟是谁?如此厉害的眼神,皇宫里竟然有这等人。
这时,被南宫傲雪挡在身后的夜朗也看到了南宫凌风,不敢相信刚刚还在眼前蹦跳的欢快人儿转眼就变成了这样,他的心中涌上了一种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缓缓涨满整个心房,汹涌着、叫嚣着,要破体而出。
强压着汹涌的内心世界,夜朗上前满是疼惜轻柔地抱起昏迷的南宫凌风。接触之时,那冰冷的体温让他都止不住打了冷战,心中霎时百味弥漫,纷杂扰乱。
转身离开的瞬间,感觉到完全不知教训的小顺子再次在用眼光偷偷打量自己,夜朗没有正眼望他,只是眼角余光一瞥,眼神冰冷如箭,寒意如潮。他身上散发出的寒气已令小顺子懊悔得要命,继而被他的眼睛轻轻一扫,小顺子的心坎紧紧地收缩起来,连呼吸都无法顺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