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下只剩沈越、子翀二人,各自默声远眺。
俄顷,沈越先按捺不住,问道:“看方才情形,沈……寻壑跟皇上交情不浅?”
子翀负手而立,身姿挺拔,全无平日轻佻之态,只听他说:“当年我兄长对成帝的庇护,你已知晓,至于其他,就全是寻壑的造化了。”
沈越偏头:“怎么说?”
“清侧这些年,京中的要害情报,都是寻壑传出……”
“什么?”
对于沈越的惊愕,子翀早有预料似的,面上不见波澜,只戏谑道:“对京中动静掌握之准,消息传出之快,除了寻壑,谁能办到。你只当他是个图财商人么?”
好一会儿,沈越才从震惊中回神,叹道:“这么些年,竟然能逃了邬敬法眼,阿鲤想必也不容易。”不自觉地,沈越又唤出熟悉的称谓。
子翀讥笑:“也有你的一份功劳。当众揭了寻壑的底,将他逼出府去,血淋林的苦肉计,叫邬敬不信也难。”
沈越被噎了个严实。
终于见沈越面露愧色,子翀稍稍满意,继而补充道:“也多亏寻壑这孩子没太多透露我跟他的关系,之后掩盖才不费力,我以‘子’姓行世,他人便难以将我二人联系上。”
沉默片刻,沈越接话道:“你说沈鲤为成帝所用,可海上追捕时,他却是拼死护住邬敬。”
“呵呵,寻壑这孩子千般好,若非要我挑出一处不是,就是这点了。”话到此处,子翀眸色放空,语近呢喃:“寻壑承了我兄长性子,心软,受了谁的恩情,都想要报答,可偏偏!他碰上的却是这般进退维谷的绝境。”
“邬家对他恩重如山,他怎忍心生生看邬家被一网打尽?就像当初他对沈……”
“子翀、阿越。”
子翀顿回头,恰巧见皇帝踱步出来,便转而问道:“寻壑怎么样?”
“还好,只是人倦怠了些,才说两句话就困了。”
子翀遂沉默。
成帝又道:“差不多该回去了。阿越,这段时间,寻壑就劳你费心了。”
“皇上言过。”临走之时,沈越回头瞥了一眼屋宇深处。
行至府门,一红衣人径直奔入,待看清来者,院内三人俱是一惊
羡陶?
奔至近前,羡陶自怀中掏出一笺折子,双手奉上,道:“蓟北传来的八百里急递,送信人要我即刻交由圣上过目。”
子翀沈越躬身退到一侧,成帝狐疑接过拆了。
沈越目色不离皇帝神情,却见他扫视间,双眉越发紧拧,最后竟一气将折子掷于地上。
跟随成帝多年,从来见他云淡风轻。
霎时,子翀沈越羡陶齐齐下跪。
“皇上息怒!”
须臾,才听成帝颤声道,“你们看看,怎么办。”
子翀捡起折子,与沈越一道看了,俱是双眉蹙起。
“皇上,孙将军为北虏设计擒获,前线群兵无首,须即刻增补指挥将领。”
“是啊,张副将虽骁勇,但唯孙辟疆是瞻,孙将军这一去,只怕他会拥兵自乱。可这边派谁合适……哎。”
沈越盯着手中折子良久,俄顷,郑重道:
“臣请命。”
第23章 鸿飞那复计东西③
午夜,朗月当空,万籁俱寂。城门开启,齿轮咬合之声突兀,趴睡马背的人蓦地挺立。
看清来人,小子惊叫一声跳下马,就要冲过去,拔腿时却定住,侧身往马车里抽出一抱衣物,才复跑向来人。
“爷,怎么这么晚!”小伙子绕到来人身后,踮脚替他披上黑氅。
高个男人不做声,只抬手紧了紧脖上系带,匆匆跨上马车。
鞭声一记,旋即马匹撒开蹄子,奔入混沌夜色。
夜半无人,驱车人纵马飞奔。不到半柱香时间,就奔至一处开敞街道,‘吁’一声拉缰驻马,少年下了车,就要卷起帘子,突地石座麒麟后站出一人。
“啊呀!”少年即刻尖叫,惹得车厢中人探头嗔怪:“又什么大惊小怪。”
不等小伙回话,那从石塑身后站出的人作揖道:“见过沈爷。沈府石塑高大,卑职没提前声张,唐突了大顺,还望见谅。”
“蒋大人?好久没见你……”沈越一个眼风,大顺识相得闭嘴,牵起马缰嘟囔道:“我牵马下去”
待车马退去,沈越沉声道:“外面风冷,进去说。”
“感念师傅挂心,我也才到。三言两语行君说完就走,不敢叨饶。”这人说着,还搀沈越上了石阶,一同站在牌匾檐下。
“说吧。”
“卑职方才接到蓟北消息,说孙将军被……”
沈越低声喝断:“皇上下午才得的确信,你未免跟得太紧。”
蒋行君连忙单膝跪下,急声道:“消息今晚传开的,并非卑职一人的打听。”话毕还自怀中抽出一截黄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