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鸥摇头:“你凭空问我,我怎知晓。”
“就是沈爷放我回丘府、几日后你离去那一回。”寻壑凑近了,语重心长道,“沙鸥,你莫学我,我是无可奈何!沈爷之后,我心如槁木,再无可能对人动心。而邬璧那段嫁娶,你是知晓的,我在此间深受其苦,故而此生断不会再拉个姑娘扮演人前夫妻,害人一生。丘家绝后,我罪大恶极,死了也不得安生。但你不一样,既然对芃羽有几分情意,那何必强要压住呢?你方才所说不过是借口,花开堪折直须折,这花既是芃羽,也是你,人生一遭,你就舍得错过姻缘?”
沙鸥不语,眉头拧紧,俄顷才开口:“可芃羽若跟我走了,九畹怎么办?”
寻壑嗤笑:“说糊涂了,忘了把要紧事跟你说。我不日南迁,去江宁任职。与你一处地儿,你和芃羽何愁分开,九畹又何愁无人照看。”
“真的?!”沙鸥霎时喜笑颜开,对自己的喜事无甚记挂,倒是挂念寻壑情况,“什么肥缺儿?说与我听听,叫我再乐上加乐!”
“皇上亲口许的,江宁织造。”
“好差事!师傅必当飞黄腾达!什么时候动身?”
寻壑这才抿了一口茶水:“任职文书还未下放,想必也快了。对了,之前修书叫你相府邸的事如何了?”
“小事!别说‘相’,屋子都快给你修好了。我寻了个比你想的要更好的地儿。府邸傍山,后院我叫人修了一道儿,山腰上给你建了座和这一样的草房子。当时收到你信,我还只当你囤地,原来是举家南迁。单这消息,就不枉我千里迢迢往北跑一遭!”
沈越想着寻壑正在会客,不想叨饶了他,便领着大顺和银狮从侧门穿入后院。
银狮宝马血统,出身至尊,别看它是一畜牲,但自带傲娇属性,不屑与寻常马匹共处。为此,沈越在沈府特辟一处马厩供他休憩。
但眼下丘府马厩只有一处,沈越好生安慰,银狮还是别扭不进去,沈越喜怒哀乐表情做遍,还是打动不了这畜生,大顺更是苦苦哀求:“主子啊,寄人篱下,你就收敛着点性子啊,叫人烦了咱俩可都得扫地出门。”
引章本在柴房里给沈越请的厨子打下手,听到动静,便出门张望。
“这是?……”
沈越终于放弃,松开马缰转而对引章道:“我征询过阿鲤的,这一人一马今后都在丘府住下……”
引章摆手:“不为这个,我是奇怪哪来这么漂亮的马,原来是沈爷的。”引章说着就想去摸摸马鬃,不料银狮却大剌剌一脸嫌恶地避开。
引章:“……”
好吧,沈爷的马,让三分!让三分!
大顺忙解释:“银狮他挑人得很,除了沈爷谁都不认。”
“要你多嘴!”
大顺:“……”好心变作驴肝肺。
沈越无暇估计他二人,只无奈道:“改日我再给他搭个棚,这几日就先拴着吧。”
银狮懂人话,一听要拴他,即刻挣脱缰绳撒丫子满院溜达。
“去,把银狮拉回来。”支开大顺,沈越才上前,问引章道,“早前我听殷姐说,阿鲤害了怪病,究竟怎么回事?”
“殷姐姐胡说!”引章应激似的矢口否认,“公子不过身体弱了些,何来怪病之说!”
沈越拧起眉头,但最终还是没追究下去,敷衍道:“那就好。”
引章似乎生怕再被追问,找了个理由就退回厨房了。
沈越叉腰沉思,突地自院墙外跃入一袭黑影,大顺见状难得不声张,倒是提醒沈越:“程隐来了。”
才说完,黑影已飞步至沈越身侧,抱拳道:“主子,我已将钟大夫请上丘府。”嗓音嘶哑,近似鸦鸣,单单出声就叫人浑身不舒服,正是密室拷问寻壑的影卫。
沈越点头,问:“现在人呢?”
“已通报丘公子接见。”
“好。”沈越说罢,也绕去前院,经过草房子时,果见里头无人,而前院花厅传来人声:
“噢!原来钟太医远行是为考察草药,济世救民,我等逐利商人,真真自惭形秽了。”尾音明显拖长,是穿梭风月场中人特有的谄媚腔调,沈越一耳朵就辨出这一嗓子出自沙鸥。话音才落,又听另一人道:“钟太医远游归来,还惦记贱躯,鄙人甚感荣幸。这点盘缠,聊表鄙人谢意,还望钟太医笑纳。”
是沈鲤。
沈越眉峰跳动。
逼近花厅门口了,只听一沧桑老者道:“丘公子客气了,实不相瞒,老朽此番问诊,实受沈大人嘱托……”
“钟太医!”沈越出声,恰好噎住了沙鸥即将破口而出的惊讶,“情况如何?”
虽说沈越而今是布衣,但见了他,钟太医还是起身抱拳:“公子腿骨基本痊愈,再过五日,虽疾跑不得,但正常走动已无大碍。”
沈越点头,又问:“其他呢?”
钟太医略加思索,才答道:“沈爷清楚,丘公子才遭重创,各项机能的归正,尚需一番时日。方才我开了方子,丘公子若能遵照嘱咐调养,一年内即能恢复八成元气。此外,切忌劳神……”
“再没其他病?”沈越终于不耐。
钟太医一愣,须臾,摇首叹道:“恕老朽愚钝,未瞧出其他病症。”
沈越看向寻壑背后的引章,却见姑娘眉目低垂,无甚神情,沈越也不好为难老者,只得道:“钟太医医术是信得过的,无其他病症就好。”
大顺已备好银两,沈越回身取过,亲手交给钟太医,并道:“有劳太医。”
送走钟老,在沙鸥目瞪口呆中,寻壑被沈越背着回到草房子。进门前,却看一雪白拂尘上下跳动,但见银丝不见人。
“屋里怎会有人?”引章掩口惊呼。
众人疑惑之际,沈越回头问身后大顺:“不是叫你把他拴好么!”继而又往屋内沉声呵斥:“银狮!”
却见那拂尘甩过一个漂亮弧度,后退几步,果见那霜白畜牲。马儿嘴里正咀嚼着什么,寻壑眼尖,指着屋里喜道:“他吃了我桌上的薯仔!”话毕挣扎着从沈越背上下来,却被沈越拉住。
寻壑疑惑回头:“?”转而又想到一事,遂问,“这就是沈爷刚刚说的马?”
沈越点头,同时从大顺怀里摸出一小包裹,撑开寻壑掌心将包裹放置其中,柔声道:“银狮不近生人,你拿这个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