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郎归 第57章

寻壑惊奇:“我家沈爷可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主,怎会懂这些?!”

沈越意味深长看寻壑一眼,尚未答话,身后孙大爷就问道:“丘大人怎么喊他沈爷?莫不是,这位爷的官位更大?”

沈越起身解释:“我是丘大人的随身侍从,我家大人爱开玩笑,让老人家误会了。”转而对笑吟吟的寻壑说,“配汤而已,不用太多,起来吧。”说着牵起寻壑。

不多时就走到老人家里,小屋子素砖素瓦盖成,不加粉刷,栅栏圈出前院,院子角落搭了处棚架,设有灶台。听闻人声,一仅着肚兜的男娃娃冲出来:“爹爹!娘!”可最终却扑进老人怀里,“爷爷抱!”

紧接着一老妪搬了桌子出来,俩个儿子忙上前接过,老妪复又进去,拿出碗筷摆放,近前才发现来了三位陌生人,孙大爷便给妻子一一介绍,老妪笑面欢迎。是时,大儿媳打了井水清洗桑叶,二儿媳则生火做饭,炊烟袅袅。

寻壑凑近沈越,小声追问:“爷还没回答我问题呢!”

“什么?”

“你怎么认识枸杞的?煮汤也是,说得头头是道。”

沈越取出两根绸带替寻壑把袖子捆紧,轻描淡写:“最近学的。”

“学这个做什么?”

沈越无奈:“不是跟你说过吗。”

寻壑奇怪了:“有吗?哪有?”

沈越见周围人员众多不便多话,便草草搪塞:“我感兴趣。”

“噢噢,我只知道沈爷喜欢兵法,现在连灶台之事都看上了,沈也兴趣真是广泛。”

沈越:……

寻壑接着又道:“说到植物,过去爷给我的院子种有一池白荷,之后居住的院落虽不缺花草,但再没有一个池子供我夏日赏荷。沙鸥修的院子也是,百般好,就这一点不足。”

“‘兰秀深林’不就建在池子上吗?过几日我叫人引种花苗。”

“不一样的,我就想在自己住的院子里看到荷花。不怕沈爷笑话,北都那座丘府,我的草房子后头院落空旷,我本打算得空了自己种些花草,可惜一直未能人愿。不过也不打紧,忙起来,那还顾得上这些。”寻壑一语未完,三位妇人就陆续端上菜盘,寻壑沈越的饭碗也被孙大爷的大儿子接过去盛米饭。所上菜品以素为多,一锅枸杞桑叶汤,蒸的红薯芋头一盘,南瓜羹一碗,还有各色不知名的清炒菜叶,仅有的一样荤腥也不过是肉碎炒土豆丝儿,翻上半天才见一点儿肉末。

“农家不比别处,寒碜,让官爷见笑了。”老妪搓着围裙,笑得一脸抱歉。

寻壑接过饭碗,说道:“物有贵贱,但真情无价。大爷大娘是把最好的东西拿出来跟我们分享,山珍海味都比不上这份情谊珍贵。”

“丘大人说话总是这么讨喜,难怪能当大官,欸,丘大人的手是怎么回事?”

沈越心里咯噔一下。

寻壑拨菜叶的动作也顿住,随即淡笑解释:“不小心烧伤的。”

孙大娘安慰:“看这伤疤,当时可要命了吧。以后小心着些!”寻壑正为难,孙大娘又道,“丘大人长得真好看,家里现在有几门妻妾了?”

沈越:……

寻壑:?!?!?!

寻壑不敢看向沈越,尴尬得移目,却见院外站了三名少年,衣衫破烂不辨颜色,全身脏污,眼巴巴望着吃饭的众人,寻壑疑惑:“这是?”

孙大爷了然道:“最近常来乞食的孤儿。”说时在院子里扯了片芋叶盛上饭菜,大爷人还没到栅栏,仨少年就一哄而上将叶子抢去,蹲在地上扒拉着开吃。

“哪来的野孩子?”寻壑又问。

沈领事解释道:“刚刚只跟丘大人说明了一半,洪涝过后,周边几个城的灾民听说江宁受灾最轻,都一股脑儿涌入,这些孩子就是当时进城的一批灾民。”

寻壑盯了这三名少年些时,突然眼前一亮,回头对视上沈越:“我想到了一个办法。”

沈越趁众人不注意,给寻壑碗里夹了几筷子菜,并淡然道:“我大概猜到了。”

第51章 春服未成春已老③

昨天回来路上,寻壑咳嗽又频繁起来,沈越当即叫他回车厢里去。简单吃过晚饭,引章按着旧方子给寻壑熬了药汤,喝完药洗漱收拾,沈越看这寻壑入睡,才回房躺下。

翌日,天才蒙蒙亮沈越就起来了,绕到草房子后院,昨天清早吩咐程隐花隐搭建的小厨房已就绪,锅碗炉灶具备,沈越取出仅剩的一点百合跟粳米,分别泡开,杏仁倒入石钵内捣成齑粉,为避免吵扰了寻壑好梦,沈越特意拎了石钵到院子角落捣鼓。回来,粳米吸水变得饱满,百合片儿也在清水中舒展开了身子,一瓣一瓣莹白丰润,滤水后将三者混合放入砂煲,倒入程隐打上来的山泉水,放炉火上细熬。

回到前院,沈越放眼,天山交接处,晨光熹微,天时尚早,可身后突的一声呼唤:“沈爷?”

回头,却见寻壑揉着眼儿迷糊糊迈着步子,沈越问道:“怎么起来了?巳时才去衙门,现在还早呢,回去再睡会儿!”说着上前把寻壑往回推。

寻壑抱住门框:“沈爷一出去我就醒了。”

“吵着你了?”

寻壑摇头:“昨晚睡得早吧,现在一点儿都不困。”

引章大顺恰好打着盆水上山服侍,一抬眼就是沈越寻壑大剌剌搂作一处的画面,引章神色复杂地回看一眼大顺,见他神色如常,才回头干咳两声提醒。沈越放开寻壑,寻壑朝山下问候:“引章!大顺!”

寻壑看着他二人上得山来,入室后把各色物件摆开,叹道:“天天这样搬上搬下怪麻烦的,要搁冬天,等爬到山上,热水都结冰了。这院子既然凿了一口井,今后所用热水在此烧就便好。”转而又对沈越道,“爷,依我看,咱们在屋后搭个庖屋吧,如何?”

沈越扶额:“我已叫人盖好。”

“啊?沈爷真是料事如神!”

这下连引章都看不下去了:“第一天晚饭时,沈爷就问过你了,你当时连连应‘好’。”

寻壑一脸懵:“是嘛?也不知当时我干嘛去了……还有啊,这些琐事沈爷以后就不必征询我了,有什么主意尽管动手便是。”

“嗯。”明明是交付信任的话语,沈越怀疑是否自己多心,竟在其中听出了讨好意味。引章手脚麻利服侍主子洗漱更衣,寻壑一身清爽出来,却见早餐不似往日丰盛,餐桌上只放了一只药盅,不禁疑惑发问:“早饭呢?”咳嗽加重而已,总不至于到了以药代饭的地步吧。

大顺直言:“沈爷不是熬了粥嘛。”

“什么?沈爷熬粥?”寻壑目瞪口呆。沈越贵胄出身,平日也是倨傲不羁,对寻壑而言,沈越下厨掌勺的画面,冲击力堪比目睹沈越闲拈针黹做女工。

引章无奈:“看来公子真是病糊涂了,南下路上,每日的早点都是沈爷亲手做的。”又问沈越,“沈爷就没跟公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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