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烛冲他笑笑,毫无诚意道:“实在抱歉,未经同意就把你带过来了。”
钟离荣紫目光扫向江怀柔,最终投向马车的人群,疑惑道:“这是哪里?”
一旁的江怀柔无端觉得尴尬,手手忙脚乱的抢先跳下车。
马车内,也不知两人低声讲了些什么,片刻后南烛抱着钟离荣紫走出来,身上束缚却是已除掉了。
钟离荣紫不恼也不骂,将头顺从的贴在他胸口,看上去十分乖巧听话。
几人进了客栈,江怀柔走在前面,却一直感觉背后有道冰冷似剑的目光追随,不用回头都知道肯定是那钟离公子。
只是江怀柔想不通掳夺他的明明是南烛,怎么会偏偏对自己恨之入骨?
三人要了两间上房,隔着道并不隔音的墙壁,听隔壁呻吟暖昧声响整整纠缠了大半宿,江怀柔被搅得脸红心跳头痛失眠。心中痛骂两人,一个虚情假意,一个没心没肺,什么锅配什么盖儿,天造地设的一对。
约莫过了丑时,隔壁终于安下来不再闹腾。江怀柔暗自松了口气,却听到约约从旁边传来极轻的谈话声。
累极的江怀柔未作他想,只将头扎在棉被里埋头苦睡。
天色晓亮时,江怀柔最终抵挡不住旅途劳累焉焉睡去,待他一觉醒来时,太阳竟有西斜之势。
他慌张坐起来,匆忙整理完毕去敲隔壁房门,南烛道:“进来。”
江怀柔走进去,却只见床被收拾的整整齐齐,南烛正悠闲的坐在窗前拿碎点心喂麻雀。
隐约觉得有什么地不对,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在江怀柔警惕的在环视了一周后,终于吃惊道:“钟离荣紫人呢?”
“走了。”
他心一紧,“去哪儿了?”
南烛道:“我将他交给了夜池的人。”
江怀柔略一思虑,随即惊道:“碧瑶!昨晚是不是我皇姐来过了?”
南烛意味深长的瞟一眼,“你皇姐不曾来,来的是……他那个井亲王。”
井岚!昨晚来的竟然是井岚!南烛他竟然当真把拐骗来的钟离荣紫给了月华!
此人先是对井岚称自己被东宁皇夏侯敏之生擒后送入夜池,再将夏侯敏之私生子送至井岚手中……再加上碧瑶的性子,钟离荣紫绝对无生还可能!
夏侯敏之仅此一子,虽然表面瞒着世人,依他所听所闻实际宠爱却可见一斑。
到时钟离荣紫的消息万一被放出去……两虎相争,南烛则毫发无伤只等坐收渔翁之利,此人当真好心计、好手段!
第18章 御驾亲征
江怀柔将事情理了一遍,心情越来越沉重,慌忙扯了南烛衣袖道:“不行,不行……,夜池如果现在同东宁开战,必定是两败俱伤,而我皇姐对夏侯敏之……钟离荣紫无论如何不能死,你,你快去将钟离荣紫救出来!”
南烛淡淡道:“救,要怎么救?这里距京城有一百多里,你当我是神仙不成?”
“你不是神仙,但我知道你可以的,拜托你想办法阻止我皇姐!”
南烛盯着不远处的麻雀,声音极轻仿佛怕惊吓到他们似的,“就算我现在传信给江碧瑶,只怕也已经晚了。”
江怀柔胸口一窒,难以置信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方才不是告诉过你,昨夜来的人是井岚,难道你以为他会将人活着带回京城么?”
“不!”江怀柔揉着两侧太阳穴脱口而出,“井岚绝不可能杀他。”
南烛笑着在他耳边低语,气息犹如恶魔伏体,“江怀柔,你当真了解那位你那位贴身侍卫么?”
如果是在这天之前,江怀柔可以绝对肯定的回答他当然,因为两人曾朝夕相对亲密无间过十年。
十年之中,几乎清醒的每日每夜都在揣摩试探那人心思,江怀柔闭着眼睛都能嗅出他身上特有的味道。
可是现在南烛的问话却动摇了他的想法,他不懂碧瑶为什么突然嫁了井岚,也不懂依井岚油盐不进的性子怎么就如此轻易顺从。
南烛看着他茫然的神情,又道:“这天底下从来没有免费的午餐,想要得到就得有付出。夏侯敏之的弱点便是钟离荣紫,只有他死,才能迫使此人失去理智,人在难过的时候,什么疯狂事都做得出来。东宁虽然跟月华国力相当,却因军纪懒散疏于操练,真打起来未必会是月华对手,更何况有我在,夜池绝不会坐视不理。”
南烛的话,江怀柔并不敢相信,然而此刻却又不得不信。坦白说他对钟离荣紫一点好感都没有,倘若因此而死也是他咎由自取,只是不想冒失的将月华卷入战乱危险之中。
江怀柔思前想后依旧心绪难平,“可钟离荣紫不在那人身边长大,虽然深受宠溺却未必真有深厚父子情,倘若夏侯敏之置若罔闻,你又白白杀了钟离荣紫,一番辛苦岂不皆付诸于流水?”
一缕夕阳打在南烛脸上,他两片长睫毛被橘色光芒浸润的十分温柔,微微抖动出轻不可见的雀跃,漆黑眼珠此刻狡黠如狐的直锁住他,踌躇满志的模样仿佛世间事尽在掌握中,“我已让钟离荣紫修书一封给夏侯敏之,此信会在适当的时候公诸于世,虎毒尚且不食子,到时……由不得他不认。”
江怀柔沉默良久,“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南烛笑,“你跟回夜池看热闹便是。”
看热闹么?这将陷于战火中的国家与他无关,虽然它曾经是属于江怀柔的,可是碧瑶、太后、井岚、白辉容还有这万里江山满朝官员都背叛了他!
那个钟离荣紫……此番横死也不算冤枉,更何况……谁让他做了夏侯敏之的儿子!
十五岁前,江怀柔生命中尚有亲人、温情、有关怀还有年少逍遥自在的梦。
十五岁后,亲情不在温情仁义皆是虚伪以至于他夜夜噩梦,生命中偶尔出现的阳光,也早被仇恨吞噬的半点不剩。
这些……通通都拜那夏侯敏之所赐!他该死!千刀万剐五马分尸生剥油煎他死不足惜!
南烛开始还饶有兴趣的观察江怀柔的表情,后来玩味渐渐散去,神色也渐渐正经起来。
离开月华前,江怀柔很想回一次京城,可他作为诈死之人,再无出现在人前的资格。
夜池十月,京都云淡天高,满城空气中都飘浮着丝丝袅袅的桂花清香,木芙蓉在街道两侧开的繁荣热闹。
月华和东宁两国交战已有数月,如今局势僵持不下,就连茶馆说书的都改了时下最热门的西保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