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怀柔甚是不喜陌生人近身,嫌恶的皱起眉毛对身后人道:“凭什么给你?”
那人听他语气不善,便好声好气解释道:“只因此物稀少,老板一人只给一碟,你不吃放着也是浪费。”
江怀柔直接将碟子反倒扣在桌子上,“浪费了也不给你。”
“你……,”男子正要同他理论一番,却见南烛缓缓转过脸来,两人目光对视后皆一脸惊愕,然后迅速恢复至平静。
江怀柔还欲开口,南烛却抓起他一阵风似的消失在人群中,摊位老板气的跳脚,“喂,你们两个还没给钱哪!”
隔壁中年男子扬手道:“我待会儿一起付。”
到了僻静无人处,江怀柔把南烛胳膊甩开,“你干什么?”
南烛道:“你可知方才那人是谁?”
争质期间江怀柔从未回头,对那声音感觉也很是陌生,哪里会知道对方是谁。
南烛扬眉道:“他便是你一向推崇以水墨丹青闻名于世的李云贤,也是曾经的夜池内阁大学士、太子太傅也就是本人的恩师,你因一碟鬼辣椒跟他争吵,你说我们不走的话该有多尴尬?”
“此话……当真?”
“废话,我骗你做什么?”
“他不是辞官云游去了么,怎么还会在此出现?”
“谁知道他是不是将地球转了一圈又回到了起点。”
江怀柔狐疑道:“……,你见了恩师也不打声招呼,就这么走了?”
南烛叹气,“他离开时曾说过此生都不愿与我相见,再见亦是我死之日。”
原来是师徒不和,江怀柔道:“他功夫很厉害?”
南烛摇头,“不,他只是个文人,半点武功也不会。”
江怀柔奚落他,“你不是说自己是不死之身么?”
南烛讪笑:“我就是怕自己总死不了气到他老人家。”
两人面面相觑,江怀柔懊恼道:“一开始我就说不太好,你偏要在那种地方吃……”
南烛道:“都是我的错,你满意了吧?走。”
“去哪儿?”
“当然是去好玩的地方,而且绝不会再次碰到我那顽固的老师。”
燕君楼,江怀柔看到个偌大刺眼的招牌后有些头皮发麻,他只曾进过一次青楼,还是在倚翠楼被迫歇业的时候。此时被带到这里,进与不进都是个问题。
南烛见他犹豫不决,便问:“你不敢进?”
最简单却最有效的激将法,江怀柔明知是陷阱也一脚踏了进去,未曾留意身后南烛此刻笑得像只狡猾狐狸。
老鸨似对南烛颇为熟悉,将两人带至上好的雅间后,送了茶跟点心之后便退了下去,半天后也没有人再前来招呼。
一路走来并未看到什么恩客,偶有几个抱琴擦肩而过的公子也甚是得体,清静的全然不像传说肉林酒池的销金窟。
到了房中后,有人奉上最好的明前新茶,配着甜糯入口即化的点心,淡绿纱账下欣赏廊外一览无疑的景色,倒也十分有趣。
江怀柔饮着茶道:“这里当真是烟花之地,怎么看起来比茶舍还要清雅。”
南烛讳莫如深的笑笑,“凡事不能只看表面,倘若能参透这房中玄机,定让你眼界大开。”
江怀柔闻言便起身环视一周,目光被墙壁上巨大的牡丹秋菊画幅吸引了住。看似出自书法名家之手,细看并无落款日期,江怀柔道:“这技法与寻常所见的不同,究竟是在哪里见过……东宁乐秋的那个府宅里,这些全都是你画的?!”
南烛道:“早知道你记忆力不错,没想到眼光也不差。”
江怀柔摸了摸上面栩栩如生的花瓣,竟隐隐嗅到从画中散发出来的淡香,不由道:“是错觉么,好生奇特。”
南烛道:“不奇特,取鲜花研香掺至颜料中,不但香气扑鼻还可以让色彩更鲜艳。”
江怀柔问:“我从未听说过如此绘法,你是如何想到的?”
南烛功成弗居,“我可没这份闲情,都是老祖宗们的想法。”
江怀柔又开始听不懂他的话了,思考了会儿道:“你是指你的恩师李云贤?”
南烛吃着点心模楞两可道:“或许是他,或许不是,反正不是我。”
江怀柔又观摩了会儿,又问:“你说的玄机,便是指这几幅画?”
南烛高翘着腿道:“秘密要自己发现才有趣,被人说破就不好玩了。”
他这话倒真把江怀柔好奇心提了起来,徘徊两个来回后将画掀起来一看,背面果然大有文章—却是形形色色的春宫图。
与寻常所见的春宫不同,这些乃是用细毫绘制成的格子图,放眼看上去每幅似乎一样,两人身体相接处却略有不同,掀开合上的一刹那所有画都连起来,看起来就像是一幅动了起来的画儿。
江怀柔反复掀了四五次,画上两人反复做着抽、插、抽、插……的事情,他觉得好玩又好笑,“这些也是你画的?”
一画两面并不鲜见,但是以这样堂而皇之的正经来掩饰下面的放浪形骸,他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会这么大手笔跟无聊透顶。
南烛毫不避讳道:“是啊。”
江怀柔道:“你将画挂在这里,不怕被人发现?莫非……这青楼也是你开的?”
南烛笑道:“我对这种皮肉生意没什么兴趣,不过开在我夜池地盘上,自然要归本人管。所以这个雅间是单独为我辟出来的,你是第一个被我带来享乐的人,是否为此感到荣幸?”
江怀柔道:“我不觉得上青楼有什么好荣幸的,更何况,我也没有享乐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