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烛摇了摇头,冲院子里晒太阳的江怀柔道:“景轩,我方才在你房间藏了份礼物,你能不能在一盏茶时间内把它找出来?”
“啊,礼物?我现在就去找。”一条身影兴致勃勃的从门前闪过。
南烛起身对杜英笑,“或许他高兴被我瞒呢?爱人相处,迂回曲折一些比直来直去会更有趣。如果你不放心,大可以跟我们一起同去。”
“不,”杜英断然拒绝,“我在外面等着公子,以备它日有不时之需。”
“随便,不过你应该没什么机会了,”南烛无所谓的走出门,“我可以得到他不折手段,自然就会维护他不惜一切。”
杜英略感宽慰道:“但愿如此。”
因为杜英不肯一起跟去夜池,这让江怀柔离开时有些失落,不过很快便在同南烛的互相调侃中消散了。
途经月华时,南烛揽着江怀柔道:“我有月华的消息,关于你两个哥哥的,想不想听?”
江怀柔好奇道:“什么事?”
“江铭召江诚入京就职,而江诚以边疆战乱为由屡次拒绝,月华有人借机传播江诚造反的流言,我担心他们会……”
“不会,”江怀柔信誓旦旦打断他的猜测,“他们两个是一母同胞,关系从小便亲密异于常人。二哥生性洒脱,并不喜欢朝堂纷争。而大哥一向面冷心热,对江诚照顾不遗余力,就算他现在是皇帝,我也不相信他会对二哥会有什么隔阂。”
南烛微微扬起眉毛,“譬如?”
江怀柔正色道:“记得五岁那年,二哥顶撞父皇被责罚,书房外不吃不喝跪了两天。这本不干大哥的事,他却都一直陪着二哥。十一岁时,我亲眼看着二哥失手打翻砚台,毁了父皇绘给祖母的寿礼,但是站出来认错的却是大哥。就算到了十六岁,他们两帮后台势力开始互不相容,两人虽然不再如幼时一样表面亲近,但是却从未发生过任何争执。大哥拒婚后被罚宝相寺禁足一年,期间二哥非但没有落井下石,反而把大哥之前未做完的事全都接下来了,交还的时候也对父皇只字不提……还有,就在三年前我还在月华的时候,二哥从边疆回来,分别给我和大哥带了礼物。如果说他们对我有些介蒂或许可能,但是他们之间产生矛盾……我绝不相信。”
南烛若有所思道:“听你所说,江铭对江诚当真不错。不过你已有三年未见过江铭,身在高位本就有许多迫不得已,再加上权势地位对人的诱惑,他心态发生转变也并非不可能。”
江怀柔陷入沉思,江铭江诚爆出不和,民间再传出造反言论,一定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绝……
外忧最大的可能就是眼前的南烛,但看他坦然的态度和语气又都不像,更何况他答应过自己不参与月华政事。
那么剩下的就只有内患了,不是井岚就是白辉容,更有甚者两人联手……这可真不是什么好兆头。
南烛手指抚着江怀柔的眉头道:“我告诉你这些,并不是为了让你烦恼。”
江怀柔点头,“我如今的身份再想这些也没什么用,随他们去吧。”
“说的极是,你只用想着我就好了,”南烛含笑吻上他的唇。
月华御书房中,江铭俊秀清冷的脸此时溢满怒气,缩在袖中的手更是抖的难以自持,“更衣备马,朕要亲自去看看他都在忙些什么!”
内侍惊恐劝道:“边城多凶险,皇上要三思啊!”
“滚开,莫非连你也敢不听朕的话了?还不快去!”
“奴才不敢!奴才这就去吩咐……”
江铭看着内侍退走的地方,狠狠的在桌子上击了一拳,砚台被打翻后,乌墨泼了一桌。
这让他想起小时候,江诚不小心弄花了皇帝的墨宝吓的躲到桌子下不肯出来,自己便站出来请罪,被整整打了三十下手心,肿的一个月不能抬手拿笔。
后来江诚过来看他时,抱着他的腿一直哭一直哭,嗓子都哑了也劝不住。
自己虽然疼,心里却还是甜甜的,能照顾弟弟,这让他成为一个心怀骄傲的哥哥。
后来……两人慢慢长大,关系开始疏离,江诚比起小时候却更加桀骜不驯,发气脾气就算是皇帝也不肯服软半句。
尤其是他神情暴戾跟大臣争吵时,脸上的厌恶毫不遮掩溢于言表,江铭很多次都觉得他像头不服管教的狮子,任谁都无法约束。
事实却是不管双方吵的有多凶,只要江铭开口,江诚态度就会慢慢放软,最后紧抿着唇一语不发,忍无可忍时甩袖而去,却从来不会当众人顶撞他一句。
可是现在,他居然连自己的话也不听了,三道密旨竟然召他不回!
这次他要亲自去看看,到底边城有什么好,让他的弟弟舍不得放不下滞留于今!
因为先前同东宁的战争,夜池死伤数十万人的同时,边城也日渐荒芫。
良田万倾如今已化为寂原荒原,繁荣热闹的小镇已经变成断墙荒郊。
走几步拨开碎石乱草,就能看到尸首残肢。开始还觉得触目惊心,可是看得久了,心就慢慢麻木起来。
江诚放下马任由它去吃草,自己则在石头上躺着休息,听狂烈疾风在耳边呼呼吼叫,不时把牛皮袋中的酒打开饮上两口。
常年的风沙天已将他皮肤吹成金黄色,曾经豪掷千金的手如今布满条条伤痕,如果脱掉身上的将领战袍混在士兵当中,大概没有谁会把他这个王爷给一眼认出来。
马慢悠悠的甩着尾巴,不时打个喷嚏,再低下头继续吃。
江诚枕着胳膊合上眼睛,夕阳在不知不觉中缓缓西落,就在他几乎以为自己快要睡着的时候,远处传来了马蹄声。
他警惕的坐起来打量四周,落日余辉中看到一匹白马朝自己慢慢走过来。马背上的人也是穿着白衣,身后光芒万丈的天空将他衬托的神圣万分。
心在瞬间似乎停止了跳动,待他看清楚来人的脸后,眉毛却微微皱了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站起身。
来人一直骑着马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江诚愣怔的看了他一会儿,下跪行礼,“为臣参见皇上。”
江铭勒马不动,“我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江诚低头看着马蹄,“放马。”
江铭压抑着怒气,“起来吧。”
“皇上来这里做什么?”
“朕先前下了三道圣旨安王都熟识无睹,所以就特地前来看看你到底在忙什么,这就是你回复脱不开身的原因么?剿匪?保民?备战?”
江诚慢慢站起来,“今天恰巧平安无事而已,皇上若信不过我,大可找个心腹来察看,用不着自己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