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云州私盐案,其实并无什么可查的,他手下的人,早就查出端倪了,只须将证据都拿到,他甚至可以代皇帝做出惩处。
这一趟,他是专程为闵湘而来的。
得知闵湘在新盐镇那时起,他的整颗心就只记挂着闵湘的事情了,向皇帝领了私下查私盐的差事,就日夜兼程地过来了。
闵长清很少有这样能和闵湘同寝一室的经历,此时便觉得非常甜蜜,他躺在榻上,目光放在床上,虽然有床帐阻隔着,但是他知道闵湘睡在里面的。
闵湘在床上翻身,也是睡不着,春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打在瓦上,是簌簌的声音。
小如儿已经睡熟了,他压实他身上的被子,自己仰着头看床帐顶。
闵长清知道他还没睡,就轻声问他,“大哥,你会跟王爷一起走吗?”
闵长清的整颗心都放在闵湘身上,他怎么会不明白闵湘的心思,闵湘心里放不下容简,他虽然对他凶,眼里却是舍不得,这些闵长清都看得到。
闵湘因闵长清这句话怔了一下,说,“我跟着他走做什么?”
声音里还带着一点气恼,闵长清只好不再问了。
过了一会儿,又听闵湘说,“不会和他走,和他走了,是害人害己,再说,他贵为王爷,我们这样的平民百姓,跟着去当奴才么。”
他没有再说,但是闵长清完全明白了他的心思,他知道闵湘不会和容简走了。
比起爱情,闵湘的自尊心,不会允许他做依附于人的事情。
以前闵湘和容简好,是因为闵湘是吴府的小公子,身份尊贵,即使和容简交好,那也并不显得闵湘弱,两人是平等而交,而现在,闵湘只是一介平民,再跟着容简,那会是什么身份,不言而名。
闵长清这下放心了,闵湘不会离开自己。
半夜里,雨下得大一些了,打在瓦上的声音也变得急促起来。
闵湘只睡着了一阵子,此时又醒了,半夜难眠,天地寂静,只有雨声和风声,这时候总是容易思念。
即使儿子就在身边,房间里还有闵长清睡在榻上,但是,他依然觉得孤单,这种孤单对他如影随形,是刻在他的灵魂上的,即使他有了儿子,有了在这个世界上的延续,依然不能减轻。
他下床披了外衣,就出了卧室,鬼使神差地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他以为容简一定已经睡着了,在容简就睡在他隔壁不远的地方的情况下,他更加思念他,在这样寒冷的雨夜里,没有办法。
他站在房间中央,房间里的暖炉里冒出一点点火星,到处都是黑暗的,除了这一点火星,没有一点其他的光。
他却突然觉得安心了,浑身冰凉,却觉得安心了。
当突然一阵声响,人被抱住的时候,闵湘惊了一下,反手就推,容简什么也没说,却行动迅速,已经抱着他滚进了床里。
闵湘伸手打他,在这静谧的夜里,他不敢高声,只压抑着声音骂他,“你干什么?”
容简脱掉他的鞋子,将他和自己裹在被子里,他不敢得寸进尺,只是紧紧抱住他,呼吸着他身上的气息,“我不做什么,湘湘,就这样,就这样让我抱一会儿。”
闵湘还是推他,“放开,我来看看这里的暖炉里碳是不是够而已。”
容简没有揭穿他,只是说,“我知道,但是现在陪陪我,我就这样抱着你,不做别的。”
闵湘心里一酸,突然就安静下来了,推容简的手也放下来。
容简抱着他,他的脸埋在他的肩颈窝里,闵湘感受到了温暖,这天地之间,在这一刻,并不再只是他,还有容简也在。
这个时候,是多么地安详,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有了安定的感觉。
闵湘在容简的怀里睡过去了,容简也感觉到了安心,说不出地满足,他搂着他谁在一起,甚至连亲吻他也不敢,只是搂着他。
第二天一大早,闵湘很早就醒了,发现自己睡在容简的怀里,怔了一下才赶紧坐起身来,他推开容简,脸上已经没有了夜里的脆弱,而是冷冰冰板着脸,赶紧下了床。
外面天色已经亮堂了,闵湘很快意识到闵长清知道自己跑过来和容简同床了。
他进闵长清房间的时候,闵长清已经起床了,在整理着榻上的被子,看到他进屋来,没有像平常一样叫他“大哥”,而是很快转过了脸去。
闵湘垂了一下眼,没有和他解释,就走到了床边去,小如儿还在睡,闭着眼睛,闵湘正准备为他整一整被子,就发现小如儿的眼睫毛动得厉害,马上知道这小孩儿只是在装睡。
闵湘坐在床沿看他,“醒了吗,要起来还是再睡会儿。”
小如儿拉着被子,软软糯糯地说,“爹爹,我还要再睡会儿。”
闵湘点点头,他自己心里乱成一团,也没有注意到小如儿的反常,而小如儿看到他蹙眉不语,以为爹爹发现了他做了错事在生气,只好自己率先承认了错误,几乎要哭了,“爹爹,我裤子湿掉了。”
闵湘被他说着才回过神来,“你尿床了?”
小如儿可怜兮兮地望着他,点了一下头。
闵湘揭开被子,道,“这冷天气,你看怎么晒被褥。”
小如儿自知做错,楚楚可怜地坐起身来,自己麻利地将身上的裤子脱掉了,因为寝衣的上衣也弄湿了,只好把上衣也脱了,光溜溜地坐在那里,闵湘赶紧用被子把他抱起来,抱着他将他放到闵长清整理好的榻上去,说,“让你二叔给你穿衣裳。”
说完,已经去床上看小如儿画的地图的大小。
想来昨晚小如儿吃饭喝汤太多,夜里闵湘又忘了抱他起来尿尿,于是床上就遭了殃,下面三床棉絮被洇湿了两床。
闵湘说,“这是你二叔的床,这个天气没法晒被子,你说我们睡哪里去。”
闵长清默默地为小如儿穿衣裳,小如儿委屈地提意见道,“可以和姜叔叔睡,我们回自己房里睡吧。”
他是童言无忌,却让闵长清和闵湘的动作都顿了一下,连小如儿也一下子发现了房间里气氛不对劲。
容简自己稍稍收拾了自己,到这边门口,也听到小如儿的话,不过他没有接他这一句童语。
闵湘将弄湿的两床被子叠了抱起来要放到前院小如儿的玩具室里去铺上,在门口对上容简,他只看了他一眼,就赶紧走掉了。
闵家一家人的一天就由小如儿的尿床开始了。
容简成了小如儿的夫子,他比闵湘和闵长清还要有耐心,教小如儿写字,可以一直陪在他的身边,给他讲故事,握着他的手写,在他没写一个字时都指点几句,又夸赞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