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暖雪生香 第95章

闵湘咬着牙眼眶通红,身子发抖脑子里一片茫然。

欧阳徽道,“有些人说是牢里发生了疫病,我看是有人在吴家牢饭里投放了慢性毒药,当时气候不好多雨,老鼠又多,人很容易生病,但是其实你的母亲他们是中毒而死,只是人在牢里病死了就很容易怀疑鼠疫发生,鼠疫很怕蔓延开来,一发现就会被送去烧掉火葬,即使后来有人要查也是不行的。既然是投毒,这却是谁让投的毒,又是谁让当时放了很多老鼠进去混淆视听说是鼠疫,这些一定是很精于算计的人,要不是有人背后使手段,吴家何至于如此惨。更何况你父亲定然是知道有人要加害吴家,让吴家绝后,所以才让人将你给换出去了。要是你父亲不知道,让你和你母亲嫂嫂们一起被流放,跟着你小叔去漠北,不是一样会生活安逸么。”

闵湘脸色已经惨白,不需要欧阳徽说,他自己已经明白欧阳徽的潜台词是什么。

闵湘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欧阳徽也没有忍心继续说下去了,这时候房门被敲响了,伙计在外面问可否上菜,欧阳徽应了一声,房门就被打开了,几个俊俏的伙计提着食盒进来,将菜都放好之后,欧阳徽就让他们又出去了。

欧阳徽点了滋补的菜色,为闵湘舀了一碗焖汤放到他面前,说道,“秋日最当进补,到冬日就会冷了,我记得你怕冷,多吃一些长胖点,体质也会稍稍好些。”

闵湘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脑子里一片黑,他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事情,是因为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么,他只想一切都是皇帝要让他吴家如此,所以他吴家家破人亡,剩了他还苟活下来。

原来,根本不是这样,要是皇帝要让吴家死,当时直接就判处吴家人人死罪不就行了,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闵湘别说吃饭,连一口水也喝不下了。

他茫茫然站起身就要出去,欧阳徽起身拉住了他,闵湘愣愣然回头看他,欧阳徽有些心疼他,道,“当年事都已经过去了,如果你要报仇,我可以帮你。”

闵湘没有说话,他觉得这个身子不是他的了,他觉得这个人也不是他自己,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个什么。

突然眼前一黑,就那么软倒在了欧阳徽的怀里。

欧阳徽没想到闵湘会晕倒,当时吓了一大跳,赶紧扶着他到椅子上去让他坐下,掐他的人中,又对外面大叫,伙计进来,就被他吼着赶紧去请大夫来。

连管事也进了包厢里来,让人给泡了参茶来,欧阳徽喂了闵湘两口茶水进去,闵湘才迷迷糊糊地醒过来,但是还是一片头晕眼花,连站起身的力气也没有。

于是一餐饭,一口也没吃,欧阳徽将闵湘打横抱起来,抱着他去了酒楼里后面的厢房,这厢房却不是谁都能用,不过掌柜赶来后也很殷勤地帮忙。

闵湘又被喂了一碗参汤,这才稍稍回过气来,心脏没有像之前那么没有章法地跳了。

欧阳徽坐在床沿,看着躺在那里脆弱的闵湘,幽深的眼里,是非常复杂的情绪。

闵湘望着床顶一言不发,黑幽幽的眸子像是深沉的看不到底的古井。

他躺在那里,谁也没有看。

他不愿意去怀疑是容简当年对吴家做了什么事,容简去见他父亲,定然是因为别的事情。

而别的要加害吴家的仇人,又有这么大能耐的,又会有谁。

当年恨吴家的人,又有谁?

闵湘想不起来,他根本没有参与过家中事务,他每日里和容简谈情说爱想念他就是他生活的全部了,他当时根本不知道家里的事。

他现在才觉得自己对吴家不起,他从小享尽吴家的尊荣,却没有对吴家做过任何贡献。

欧阳徽让房间里的人都退出去了,最后退出去的掌柜还将房门给拉上了。

欧阳徽握着闵湘冰冷的手,说,“你别想太多,这样把自己给急坏了,可没有什么好处。”

闵湘瞥了他一眼,声音很虚弱,“你今日和我说这些,又是什么意思呢?当初欧阳家,对我吴家的事可没有帮忙求情。”

欧阳徽道,“当时皇上的判处已经那么轻,我父亲和我能够去向皇上进言说再放过你的大哥和父亲吗?再说,那时候皇上才二十岁,当年他杀气多重,你难道不知道。”

说完又觉得自己的话太重,欧阳徽便又放软了语气,“湘儿,我决计不会做对你不好的事。这次知道这些,只是因为去年突然遇到你,我怀疑你的身份,就去查了你的事情,但是当时也没看到吴家的卷宗,今年因为协办私盐案,我才有法子偷偷查看了当年吴家卷宗,发现了这些疑点。”

闵湘心想你随意侮辱我倒不是做对我不好的事了。

他是不愿意领欧阳徽的情的,他一向说容简性格固执,他自己又何尝不是。

闵湘要从床上起身,欧阳徽赶紧将他扶起来,闵湘撑着额头让自己尽量镇定下来,对欧阳徽说道,“今日谢谢你对我说这些事,要不是你说,我不会想到这些。”

欧阳徽道,“如若要我帮忙,你告诉我一声就成。”

闵湘看了看他,却没有应他这句话。

他明白欧阳徽其实根本就并不关心他吴家的仇,不关心他吴家的往事,他只是想要他这一个人罢了。

欧阳徽这样,即使说是爱慕于他,也不过是爱慕他的姿容,爱慕他这个身子,并不爱慕他的一切。

闵湘哪里会不知道呢。

他也并不真正尊重于他。

他根本不懂爱情。

闵湘从床上下来,又对着欧阳徽道了谢,道,“我要回去了,今日多谢欧阳大人。”

欧阳徽道,“你为何总要如此和我见外。”

闵湘摇了摇头,道,“只因你我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罢了。欧阳大人,你根本就不明白我,你所爱慕的吴湘,也并不是我。我既不是当年,也不是你心里喜欢的样子。”

他说完,就转身出了屋子。

天色已经黑下来了,天空一片灰暗,院子里的大红灯笼高挂,将入夜的寒意也驱散了不少。

欧阳徽还是跟着闵湘出来了,闵湘却让他不要相送,出了太平酒楼,回到清古轩,清古轩已经关了大门,不过一个小门还开着,伙计看到他回来,见他脸色惨白,就很是关心,闵湘说让他帮叫一顶轿子来,伙计道,“陈大哥在那边树下侯着呢。”

这个陈大哥,是闵湘的马车夫。

闵湘却摇头,“叫一顶轿子来。”

伙计不大明白闵湘的意思,但是好在赶紧去办了,去街口的轿馆里叫了一顶轿子来,闵湘让伙计去给车夫说他不回去了,让他自己回。交代后他就乘了轿子,说去三水巷子。

算是运气,闵湘到三水巷子闵家院子,闵长清居然在家里。

看到闵湘来,闵长清高兴不已,只是见到他脸色苍白,不由担心。

闵湘什么也没说,只道,“我累得慌,就在这里睡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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