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闵长清的时候,他才强打起精神和他说了两句话,无非是说他工作不要太辛苦。
闵长清一一应了,才离了家去做事。
容简让闵湘躺着睡会儿,闵湘虽然躺着,但是哪里又睡得着。
容简便也陪着他躺着,从他身后搂着他的身子,伸手捂住他的眼睛,轻声说,“睡吧,睡一会儿就好。”
容简的手掌宽大温热,骑马握剑而带上的茧子磨在肌肤上,却让闵湘的心底有了一丝安心放松,慢慢地才睡过去了。
睡着时是在三水巷子里的房子里,醒来却是在王府里的卧室里。
想来时间已经晚了,床帐低垂,看出去,房间里光线已经昏暗了,还没有掌灯,淡淡的香气从香炉里散出来,床褥柔软,被窝暖和,安神香让他神经放松,头总算没有之前那么痛得像是要裂开了。
虽然头痛好多了,但是身子依然没有力气,想要从被窝里爬出来也有些困难。
房间里没有人,他不得不唤了一声丫鬟水绿,外面进来了人,却不是水绿,而是小如儿和容汶英。
小如儿跑到床边来,撩起床帐,目光殷殷地看着闵湘,“爹爹,你醒了吗?义父说你病了,让我们不要吵你。”
闵湘看着小如儿,不知为何,一直发干到有些痛的眼睛却突然一热,他从被褥里伸出了手,“乖儿子,你让爹爹抱一抱。”
小如儿愣了一下,蹬掉了脚上的鞋子,就爬上床去了。
容汶英站在床边看着两人,眼里也带着些担忧。
闵湘将小如儿抱在怀里,手轻柔地抚摸他的头发,大半年了,小如儿的头发已经长长了,早到了肩膀长度,摸在手里,软软的。
小如儿担忧地看着他的爹爹,“爹爹,你难受吗?痛吗?”
闵湘对着他露出一个虚弱的笑,“没有。”
小如儿将闵湘抱住,很是老成地说了一句,“但是我知道你不高兴。小如儿又做错事情了吗?”
闵湘轻轻拍抚他的背脊,“没有,小如儿一直很乖。”
小如儿目光灼灼地看着闵湘,还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那爹爹不要难过了好不好。”
闵湘几乎哭了出来,他总算明白,当年父亲为何要费尽心力将他换出去,为了防止别人彻查不惜以家里女眷的性命为代价。
父亲当年如此爱重于他,他却终究只是苟活着,既无法恢复吴家的荣耀,也无法背负起当年那么多条人命。
他愧对于他的父亲。
他又想到父亲写给他的那封信,让他只要活下去,能够平平安安一生就好的信。
他想,也许他父亲早就想过自己是做不出一番大事业来的人,也许他父亲早就想过他可能会知道当年事情真相会承受不住,所以才说让他只要平平安安活下去就好。
他现在也只是这么希望着小如儿,他的宝贝儿子,他只是希望他能够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活下去罢了。
丫鬟在一边侯着,闵湘将小如儿放开,就要起身来,容汶英甚至乖乖地递衣衫给他,还说,“老师,你饿吗,你睡一天了,要吃些什么?”
闵湘对着他笑了笑,“还好,和你们一起吃晚膳就好。”
看到孩子,闵湘心里的结才又解开了一些。
他被丫鬟伺候着洗漱收拾,头发被发冠束起来,这样就显得精神一些了。
问起容简,被容汶英抢着说,“父王还在墨宝堂里和先生们谈事情。他说你醒了,我们和你先用膳。”
闵湘知道容简是有事情,就带着孩子出了卧室,在碧水轩用晚膳。
碧水轩窗户大部分已经被封了起来,只有向着池水和假山的一面还留着两扇窗户开着,这个时节,菊花正盛,枝蔓花朵从假山上垂下来,一朵朵金黄的菊花将整个假山都罩在了金黄里,除了金黄的,还有白玉色的,紫红色,甚至还有绿色,菊香扑鼻。
因有容简交代,晚膳是滋补的桂圆红枣粥,菜色也多是清淡,闵湘便也有了些食欲。
晚膳后,他还让厨房给做了桂圆汤为书房里送去。
又带着两个孩子,为他们讲故事。
容简从前面书房里回到栖梧院里,时辰已经不早了,他在前面已经和幕僚们一起用过了晚膳,回来闵湘处,只是摸了摸他的额头,看他精神好多了,总算松了口气。
之后的日子,闵湘都不让自己特意去想吴家当年的事情,心中郁结虽然不能完全解开,但是也因为他事情多而繁忙,而没有伤怀得损了身子。
闵湘的书店开张了,在清古轩两条街外,找了个店面卖书。
这里因是卖古玩的,故而很多文人来逛,将书店开在这里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闵湘只是做幕后老板,自有掌柜和伙计管理店铺,他倒是没有因此而太劳累。
书店里各色书都有,按照经史农工小说剧本画本等等分类,又还定期做促销,且收一些穷困书生的手抄本卖,也卖一些贵重的书籍或者拓本,从开业起,生意也不错。
闵湘投身于经商里,不去想悲伤的事,容简倒是替他松了口气。
第77章
很快,冬天来了。
天气越发冷,闵湘身子本就不大好,在入冬的第一场寒雨里,他病了。
发了高热,但他却只是觉得自己冷,穿上了厚厚的貂皮袄子,还是觉得冷。
全身酸软,坐到床上去,房间里已经燃上了暖炉,还是觉得冷。
容简从外面回来,袍子下摆上染上了点湿意,一进卧室,就觉得热气扑来,将披风解下来给了丫鬟,去床边看靠在那里翻看账本的闵湘,说,“你怕冷成这副样子,我看还是得吃药调理。”
闵湘身子不大舒服,抬头看他,脸上红扑扑的,面若桃花,但是他这个样子实在少见,容简探手去摸了摸他的额头,他一声惊呼,“你怎么这么烫?”
闵湘还很迷糊,不知道自己在发烧,“我冷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