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生君旁边题的是:
生不逢时是无奈,
此朝相遇天恩赐,
遥离寒门寻君迹,
奈何桥头待俊时。
师父祁俊旁边的则是:
众生皆醒吾独醉,
知己难觅命誓随,
此心难忘唯相离,
祈生平安遇故人。
苏夜这时已经明白,这两首诗写的就是师父与那人的一生,也是他们之间的感情。
木房的门“吱嘎”一声被打开,也打断了苏夜的遥想。
苏夜抬头看去,一袭白衣的青年徐步走过来,清秀的脸上,偶尔可以看见一对浅浅的酒窝,那是祁烈,身边总是跟着一群莫名其妙的动物。五年前,苏夜曾与祁烈在京城有过一面之缘,没想到这人长了个子,却还是那张娃娃脸,而且他竟是师父的曾孙。
苏夜在沼泽森林见过不少人,叶凛与叶煌来过多次,还有一位气质儒雅的青年,听叶凛说,那人是圣医门的大夫,医术非常了得,师父最后的一段时间,一直是那位尚方先生在帮忙治疗,苏夜心里是很感激那位尚方先生的。
而师父家里的后辈人祁天,以及曾孙女祁欣都来探望过他们的祖父。只是,这五年间,甚至师父临终之际,苏夜都没见到眼前这位,据说是师父曾孙的祁烈,踏进沼泽森林。
算起来,祁烈是这两天才到的沼泽森林,陪同他前来的还有先前那位气质儒雅的圣医门大夫,尚方公子。
祁烈走过来,没与苏夜说话,只是看着墓碑发呆。苏夜淡淡看了一眼,便独留对方继续站在墓前发呆,自己转身离开,他与祁烈还不算熟悉。
苏夜绕至木屋后面,就见尚方先生与叶煌正在谈话,“……之后的事就拜托你了。”
“那你呢?”叶煌那张万年不变的冰脸上竟然也有一丝沉吟。
“祁老的事……烈儿心里难过,我打算带他去白夏那里散散心……”
“不能相见是他命理注定的,这并不是你的错。”叶煌又道一句,苏夜听得莫名。
不过再后面的话,苏夜也没听,他独自在房间收拾东西,这次叶凛强硬要求他一起离开沼泽森林,去外面和他们一起住,恐怕下次很难再回这里了。
晚上,众人围坐一桌用饭,苏夜格外认真吃着,因为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所以他很珍惜这种安静的地方。
旁边的祁烈看他,笑道:“苏夜,听叶凛说,你答应跟他一起出去了。”
苏夜点头,“嗯。”心里有点意外,这个祁烈似乎总是第一个找出话题。
叶凛抬眼道:“我好不容易说服的。”
祁烈欣慰地笑了笑,点头道:“我就知道你有办法。”两个浅浅的酒窝冒出来,很漂亮。
这时一只头上有字的黑猫跑进来,缠在祁烈脚边喵喵叫了两声,很随性地跳上祁烈的腿上,窝着打呼,祁烈拿了点东西喂食黑猫。
旁边的尚方先生习惯地为祁烈添了一块肉干,一边又与叶煌谈着事情,祁烈夹起肉干吃掉,然后又对苏夜道:“其实去外面走走真挺好的,有空记得要跟叶凛一起来圣医门找我,我也带你转转。”
“好,有机会我会去。”苏夜觉得,他对祁烈的性子大概有了一定的了解,这人待人挺诚的,或许除了叶凛外,他又会多一个朋友了。
紧接着一白一红两只狐狸也窜进木屋,缠住了祁烈的注意力,祁烈拉上他和叶凛,一同带着他的动物们到院中散步……
相处多天,苏夜慢慢观察发现,祁烈身上那股子儒味,是随了那位尚方先生,温和知礼,举手投足间还能透出股淡雅,祁烈与尚方先生的关系似乎非常好,但也说不上他们两人具体是什么关系,尚方先生很照顾祁烈,可祁烈似乎更照顾尚方先生,直到苏夜好奇询问叶凛后,才知道那是一对恋人。
而且祁烈这人脾气非常好,比他和叶凛要开朗很多,尤其是那份对谁都很真诚的笑容,很容易感染到别人,连叶凛那样不多话的人,也被他带动得健谈许多,苏夜原本无法从悲伤中恢复过来的心情也渐渐好了。
尚方先生与叶煌一起走出来,尚方先生朝远远抱着白色狐狸说话的祁烈道:“烈儿,我们明天回去。”
祁烈回头,看了一眼,应道:“好。”
临走前,祁烈捧着一大垒金纸钱来到墓前,慢慢坐下,然后将纸钱摆好,又把亲手叠的元宝放在垒起的纸钱上面,擦火点着,什么话也没说。
院中除了微风扫动树叶的沙沙声外,只有偶尔的鸟叫,一切是那么安静,苏夜也想在临去前为师父上一道香,便走了过去。
一滴水落下,滴在了墓前的干燥泥土中,留下一点润色,苏夜不由一愣,抬眼看向旁边的祁烈,刚才那是眼泪……
祁烈看着墓碑,低低道:“都说‘百善孝为先’,我这样当曾孙的,是不是很不孝?”
苏夜无法回答,他想,祁烈心里或许比他想象得更加难过。
尚方先生自身后走来,拍拍苏夜的肩膀,苏夜回头,就见尚方先生朝他点点头,苏夜识趣地起身离开,留下尚方先生陪坐在祁烈身边,淡淡地说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