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惟几步赶上去,捏着兔子的后颈就把它提了起来。
这只叫琼的兔子看起来有点傻乎乎的,被人提在手里还在歪着头嚼牡丹花叶子,孟惟没由来得想,这只兔子 倒是颇得了几分楚王殿下的神韵的。
他提着兔子回到政事堂里,看见李澜正笑盈盈地凑在谢别跟前,衔着他师相的指尖。谢别一贯是端方雅正,君子如玉的模样,一双手也如琢如磨,修长匀称,一看就从没做过半点重活。
孟惟时常会留心他师相的手,却不知有朝一日会看见这双手被另一个人衔在唇间的模样,一时愣住了。手里的兔子挣了一下他才回过神来。
谢别见他回来了,正要收手,李澜不知怎么想的,平日里从他手中衔了糖就会乖乖放开的,这次歪着头看了一眼孟惟,居然吮住了他的手指不放。
孟惟差点把兔子都给摔了,就看见谢别愣了愣,不明所以地轻声问:"六哥儿?"
李澜嘬了一会儿,才由着谢别慢慢地抽出手指,指尖被他含得湿润晶莹,湿透了,小皇子才仰着脸笑道:"谢丞相手上沾着糖了,澜儿给你舔干净啦。"
谢别有些回不过神,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孟惟都疑心他是不是想要尝一尝自己的指尖上是否真的沾了糖,幻想着他伸出舌尖舔舐手指的模样,又被自己过分逾矩的想象吓了一跳,急忙垂下了眼。
李澜已经跑了过来,从他手里接过了兔子:"谢谢你啦,孟惟,你现在在做什么官?"
孟惟还沉浸在震惊里,一时没答话,谢别从怀里摸出条丝帕来仔细地擦着手指,代他应道:"凡思现任中书省通事舍人,六哥儿叫他小孟舍人就是了。"
李澜回头,朝谢别甜甜地一笑:"原来是小孟舍人,澜儿记下了。澜儿觉得他很有意思,下次想找他玩,可以吗,谢丞相?"
谢别笑着摇了摇头:"六哥儿这就要问陛下了。"
李澜眨了眨眼睛,说:"说的也是。谢丞相,父皇给你的橘子你记得吃,澜儿先回去了。"
走了两步,又忽然凑到孟惟耳边说了句:"谢丞相好甜呀。"
这一声说得很轻,但轻佻极了,孟惟耳根一红,竟不知所措。
等李澜抱着兔子跑出去了,他又顺了一会儿气,才看见谢别正笑盈盈地看着他。
他的师相招了招手示意他近前去,一面问:"六殿下同你说什么?"
孟惟走过去,听到这一句,连脸都快红了,低着头也不敢抬起来。
谢别兀自道:"本来不该委屈你一个通事舍人去追兔子,但那是六哥儿的心头好,陛下亲自赐名的御兔,倘若在政事堂走失,总会有些麻烦。"
孟惟像是没听到似的,轻声说:"他说……六殿下说……"
谢别侧了侧脸,问;"说什么?"
"他说师相……是甜的。"
孟惟说完,悔得差点没把舌头咬了,慌乱无措下听到他的师相轻笑的声音,抬起眼,对上一双比拂堤杨柳三月清波更温柔的眼睛。
谢别笑着看向他,好似把他的那一点小心思都看得透了,又像只是一如既往地温柔着,他从桌上打开的绢帕里又拈了一颗梅子糖来,喂到孟惟唇边,哄孩子似的柔声诱哄:"张嘴。"
孟惟脑子都不会转了,只怔怔地张开了嘴,谢别把那块梅子糖放在了他舌尖上,问他:"甜么?"
小孟舍人窘迫得都快熟了,只差再撒些香料胡麻,就可以上桌。
谢丞相又擦了擦手,终于不再作弄自己的学生,提起笔随和如常地问他:"方才叫你去吏部拿的文书呢?"
孟惟方才如梦初醒。
第七十六章
李澜抱着兔子回了他父皇理政的载德殿,李言正在看奏疏,看他抱着兔子溜达进来,就叫了他一声:"澜儿,你刚才拿了个橘子跑去哪儿了?父皇记得你明明只喜欢吃柑子,不喜欢吃橘子。"
李澜接过乐然递过来的手巾擦了擦汗,抱着琼靠在他父皇的腿边席地坐下,眨巴了一下眼睛说:"是不喜欢吃橘子,可澜儿喜欢吃梅子糖。"
李言闻言从奏疏里抬起头来,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李澜如今也已经束发了,李言有时候甚至会亲自帮他挑选发冠和簪子。今日李澜发髻上只用了一条编入了璎珞金绳装饰,这也是皇帝亲自挑的。摸过了爱子的头,就将被他跑得几乎缠起来的金绳拨顺,轻笑着问:"跑到政事堂去找子念讨糖吃了?"
李澜抓着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蹭了蹭,讨好地看着他:"澜儿矫诏欺君,说那是父皇赐给谢丞相的橘子……父皇可不许生气呀。"
李言噗嗤笑了出来,伸手刮了刮他的鼻头:"你说什么……矫诏欺君?"李言越想越觉得好笑,忍不住摇头:"哪里学来的。"
李澜倒理直气壮,握着他的手道:"那日为父皇念奏折的时候念到的,好像是御史张……俭?弹劾那个什么,渝州刺史刘金峰的。澜儿问父皇什么是矫诏欺君,父皇说,就是假传父皇的意思,还骗父皇……"
他说着话的时候,一边小心翼翼地摸着他爹的手。皇帝的手比谢别的更瘦,指尖冰凉,皮肤苍白。李澜的指腹沿着他手背上的筋络滑动着,想了想,又说:"不对,澜儿没骗父皇,澜儿来告诉父皇了呀。"
李言笑的更厉害,抬起没被抓着的那只手掩着脸,几乎气喘。
李澜正捏他的手心,皇帝很多年没有碰过弓刀戎马的手心细腻得近乎柔嫩,李澜摸着他的指根,没头没脑地说:"父皇,澜儿觉得小孟舍人喜欢谢丞相。"
"什么?"李言定了定神,被揉弄的指根有些觉得痒,无意识地想要蜷紧手指,偏偏又被李澜掰开。李澜的指腹有点粗糙,摸上来的触感太分明了些。
李言皱起了眉头:"哪个小孟舍人?朕怎么不记得有姓孟的舍人……"
"就是上次在丞相府里,陪澜儿吃了半天糖的那个。"李澜眨了眨眼,回忆了一下:"他在做通事舍人,是谢丞相说的,叫他小孟舍人就好了。"
"你说他啊,朕想起来了,是子念收的那个学生。"李言抿了抿唇,低声自语道:"什么时候,通事舍人也能叫舍人了,这是称呼中书舍人的,你叫他一声孟通事就算抬举他了。子念怎么会这样教你……看重也太过了。"
皇帝忽然顿住,眨了眨眼睛,低头看向爱子:"澜儿,你方才说什么?"
李澜摸着他指缝的**想了想:"他在做通事舍人,是谢丞相说的,叫他小孟舍人就好了。"
"再早些那句。"李言闭了闭眼,像是才反应过来一样,语气都严肃了许多;"你说……孟惟喜欢子念?"
李言抿着唇,看见李澜点头,立即轻声斥责道:"胡说什么。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就这样乱说话。以后不许说。"
李澜撇了撇嘴,难得地反驳他爹:"澜儿当然知道什么是喜欢!澜儿最喜欢父皇了!"
李言好气又好笑地在他额头上弹了一指:"父皇知道,但这不一样。你……你做什么?"
李澜含住了他的手指。
少年的舌尖湿润柔软,轻轻地擦过指腹的纹理,含糖似的**着。李澜一边含弄他的指尖,一边仰起头来看着他,清亮的瞳孔里倒映着他,李言愣得厉害,甚至忘了收回手。
李澜用温暖的唇舌把他冰凉的指尖含得暖热了才吐出来,舌尖仍旧沿着指腹一路**下去直到指根,又故意舔过指缝间的嫩肉。
水红的舌尖划过苍白的手指,竟似情||色。
李言被他舔得痒了,才猛地收回了手。他有些气息不稳,但又不愿意表现出来,李澜的眼睛黑白分明得天真无邪,越发显得他这个做父亲的满心都是见不得天日的心思。
李言垂下眼,轻轻地呼出一口气来,想:澜儿他并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李澜仰着脸,仍旧是一派天真,脸上微微泛着红,他舔了舔嘴唇,十分理直气壮地说:"澜儿这样舔了舔谢丞相的手,小孟舍人就脸红了。澜儿想来想去,只有这样舔父皇的手澜儿才会脸红,澜儿喜欢父皇,所以小孟舍人他--"
他说到此处,忽然闭上了嘴,拿袖子把他爹指尖透明的津液全都擦干净了,一脸乖巧地说:"父皇不许澜儿说,澜儿不说了。"
第七十七章
"你……对子念做了什么?"李言轻声问道。
李澜浑然不觉的有什么不对,坦然相告:"澜儿舔了舔谢丞相的手指,谢丞相呆呆的看着澜儿,小孟舍人脸都红得快熟了。"
李言听了并不说话,只是伸出手指,轻轻地按压李澜的下唇。李澜的眼角眉梢尚有几分母亲的影子,鼻子和嘴唇却尤其像李言。
好在唇色不似他这样苍白得毫无血色,而是极健康的鲜艳着。李言的指尖按上去,反衬得他自己的指尖苍白得近乎透明。
鬼使神差地,他开始想象这双嘴唇含着别人的手指会是什么情状。
谢子念他从小就是熟稔的,自然知道他的丞相一双手白皙修长,透着玉泽,指尖微带些粉色,左手食指上带了一只白玉戒指,纹饰是一只玉蝉,乃是家传之物,意为风露高洁。
李言的心脏像是被什么攥住了一样,他想,倘若这都不是染指那什么才是?这双嘴唇这样漂亮这样像他,哪怕是谢子念,碰一碰也是僭越--他怎么敢!
李澜看他父皇忽然出神,不明所以眨巴了一下眼睛,而后再度伸出舌尖,在他父皇指尖轻轻舔了舔。
李言猛地颤抖了一下,被他的舌尖烫到了似的缩回了手。皇帝用另一只手按住了自己的心口,为方才的失神暗自心惊。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方才的愤怒竟是这样的炽烈而真切,李澜好从别人手里筷上直接衔东西吃是从小到大都惯了的,李言每次拈了酥饼喂他吃,他都会直接用嘴接了,再把饼屑都舔得干干净净。
但李言自己看的时候只觉得可爱,从不知他若是这样待人,自己竟会是这般愤怒的。
他低头看着自己又被李澜舔湿的指尖,舌尖触上来的湿滑感还在,细细回想便连尾骨都有些发酥,李澜似乎是觉出不对来,低声叫他:"父皇?"
李言把这一点湿痕轻轻描在了爱子的眼角。
他像是下了什么决心,轻轻地把李澜抱进怀里,低声告诫:"以后不许了。这样子……以后不许对别人做。你的唇舌,除了父皇,谁都不许碰……明白么?"
李澜并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他像是小时候一般乖顺地在他父皇怀里蹭了蹭,说:"澜儿知道啦,就和不能让别人脱澜儿的裤子一样是吗?只能父皇和乐意乐然他们……"
李言稍稍把他搂得紧了些,低声说:"就连乐意乐然他们也不行。"
李澜仍旧是点头。为了方便他父皇抱,李澜已经跪在了李言脚边,大概是觉得闷气,没有再把脸往他胸口埋,而是仰起脸来,说:"澜儿以后再也不舔别人的手了……澜儿以前也没舔过别人的手,只舔过父皇的,谢丞相这次是第一次--父皇不喜欢,澜儿就再也不做了!"
他说着,忽然歪了歪头,好奇地问:"为什么裤子可以脱,嘴唇和舌头反而不能碰呢?澜儿看那些画册上的人也爱咬嘴唇,澜儿问乐然,乐然说这是亲嘴儿,别的就不肯说了。澜儿还以为这和裤裆会湿的那事儿是一回事呢……"
李言有些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低下头用额头抵着李澜的,气息不稳地道:"不一样的……这更亲近,而且没有那么必要。因为没必要,所以只有、只有真心喜欢,喜欢极了的,才会--"
他没能说下去。
李澜跪直了身子,仰起脸亲了亲他的嘴唇。
像是觉得不足,又轻轻咬了一下。
李言整个人都僵住了,斥责的话直涌到了嘴边,却被欣悦堵得说不出口来。他整个人都像是被这个亲吻割裂了,在满足的欣悦和悖德的痛苦之间来回拉扯着。
李澜还用牙齿磨了磨他的嘴唇,又像是怕把他弄疼了,用舌尖轻轻地舔舐着安抚。
李言几乎要忘记怎么吸气,好在李澜放开了他,捧着他的脸极其珍重地道:"澜儿很喜欢很喜欢父皇,真心喜欢,喜欢极了。"
李言紧闭着的双眼里落下两行清泪来。
李澜顿时慌了神,顺势伸出舌尖舔去了他的泪水,轻声道:"怎么了父皇,父皇为什么要哭呀……澜儿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李言轻轻摇了摇头,竟还笑的出声来。他屏住呼吸凑了过去,小心翼翼地亲了亲李澜的眼睛,低声道:"澜儿没说错话,父皇只是高兴。父皇……也喜欢澜儿。"
他拜倒在了欣悦之下,一步跨进了万劫不复的渊薮里。
第七十八章
乐意看了眼时辰,看向乐然,乐然看着远处帘幔低垂的龙床,只向他摊了摊手。
李言十分为难地哄着儿子:"澜儿听话,父皇该上朝了。"
李澜带着喘息的撒娇声断断续续地传来:"可是父皇……呜……澜儿难受……"
"不是教过你怎么自己做了么?"李言被掌心的热度烫得脸红,但还是慢慢地握住了李澜,温柔地帮他纾解。
李澜满足地呻吟了一声,凑过去轻啄他父皇的嘴唇:"可是澜儿自己做……没有父皇弄得舒服……"
李言别开眼,竭力地试图维系仅剩的些许为人君父的尊严来:"澜儿现在越来越不听话了,说了早上不能……"
"澜儿也不想的!可刚才澜儿亲父皇的时候,父皇脸红了,好可爱……澜儿就这样了……"李澜一边委屈巴巴地推诿着,一边却挺着腰,卖力地把自己往他父皇手里送。滚烫的硬物磨着皇帝软嫩的手心,磨得他掌心酸胀灼痛,几乎疑心自己稍后理政时会不会握不住笔。
自从当年一念沦落,李言便不再那么抗拒同李澜亲昵。虽然始终还是没法放下芥蒂同李澜做到最后--即使李澜一无所知,可他是清醒的,他深知这是何等的孽障,骨子里没法不唾弃沉湎于这样的孽障之中不得解脱的自己--但李澜有时候早起时有了反应缠着他要他帮,他亦很少推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