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同制奴才 第19章

沈灏只觉得分外熟悉,抬头看去,只见之前那铁头怪扶着雷晃便走了进来。

雷晃比前日记面色还要苍白,两眼血丝,不住咳嗽,在首席坐定,道:“建安,把朝廷的嘉奖状拿来。”

“公子,在此。”铁建安已将一个紫檀匣子递了上去。

雷晃边咳嗽边打开那盒子取出了帛制卷轴,摊开道:“沈灏前……咳咳咳……”

萧方已经上前,柔声道:“雷大人,您身体欠佳,便略过诵读吧,这嘉奖状我家主子让我待他领取。”

雷晃点头,又咳了一会儿,倒让人担心他把肺都咳了出来,他这才缓了口气:“建安,把那一千两赏银也一并给了沈盟主吧。”

铁建安应了声“是”,提了拎着的一口箱子,放在沈灏脚边,那箱子闷沉,放到地上还发出“砰”的一声,萧方打开箱子一看,还真是一千两银子。这铁头怪力气还真是大。

沈灏瞧了一眼银子,抱拳道:“多谢雷捕头亲自前来。”

雷晃掏出帕子擦了擦嘴角,虚弱的看他一眼,道:“不客气,褒扬正义,本就是我份内之事,何况沈盟主做的事,乃是除了武林一大恶,这世上能有这种胆魄之人,还没有几个。”

沈灏抿嘴微笑不语。

果然,雷晃还有后话,他坐直身体,眼光突然锐利如箭,紧紧盯着萧方,声音也冷了下来:“那么现在,沈盟主愿与我一起,为天下再除一大恶么?”

沈颢皱了眉头:“雷捕头,萧方自跟随我一来,已多有悔改之处。难道他就不能将功补过,洗心革面么?”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萧无凌就算是现在已有悔过,做过的事情却不能逃脱。盟主您应该听过,法不容情。”雷晃不为所动,“建安。”

“公子。”

“我以‘关中捕头’身份命你,速将人犯萧无凌,捉拿归案!”

“是。”

“且慢。”沈灏上前一步,伸手挡住铁建安去路。

“盟主,你真要与朝廷为敌?”雷晃问。

沈灏抬眼,平静反问:“雷大人真的捉拿萧方?”

雷晃摇头:“那我们便没什么可说的了。我只能将您一并拿下。”

“主子。”沈灏身后一直没有开口的萧方突然道,“主子您无须为了我这般牺牲。雷捕头,萧无凌自愿伏法,请您绑我去关中罢。”

“萧方,你……”沈灏皱眉。

萧方连忙止住他下面的话,只低声道:“主子,您乃是武林盟主,若因小人之事累了您的名声,前面所有事情不都成了泡影。那么小人这么久的种种努力,岂非前功尽弃?”

萧方这番话句句有理,让沈灏难以反驳。

一时沉默。

“建安,把他铐了!”雷晃立时扔了铁镣给铁头怪,铁建安遂拿了手铐脚镣将萧方上下铐住。

沈灏在一边看着,神情平和,看不出心思。

只瞧见萧方动了动手足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又扭头冲他一笑:“主子莫要担心,萧方去去就回。还请主子一人前去鬼国幽都。路上艰难重重,请主子小心为上。”

沈灏还未答话,萧方便已经被铁建安牵了出去。

他便站在门口。

瞧着那抹红色消失在街道远处,折回前厅,几个管事的还在等待,见沈灏魂不守舍的回来,期期艾艾问道:“三爷,这、这怎么回事儿啊?”

沈灏摇头。

主事们又道:“那、那这一千两银子?”

沈灏看也不看,直接进了后院:“你们拿去分了吧。”

那边沈灏仿佛怅然若失,这边萧方则还是一脸笑意跟着雷晃二人离开行馆。

雷晃竟也不曾回到官府,携铁建安与萧方二人直接出了汉水渡口,又复回到秦岭之中,只是这次行程直奔长安而去。

行了大约三十余里,已经天黑,几人在林中安顿,雷晃因为身体状况不佳,早早睡下,铁建安在远处巡视,只有萧方一人手脚拴在树上,靠着大树发呆。

“尊主,待我们帮你偷来钥匙,便可以逃脱。”树上传来江小花的声音。

萧方摇头:“不。我不走。”

“为什么?”江小花惊讶道,“尊主难道想被判刑斩首吗?”

“哈哈哈。”萧方大笑,“哪儿那么容易?”

“尊主,你此次出山本为了沈灏,这如今却被雷晃捉住,可是有什么其他目的?”这次的声音是何独舞。

萧方颔首:“正是此意。”

“不知毒尊可否告知属下?”

萧方略微思索后缓缓道:“沈灏与我种种碰撞,对我应是已少了敌意,多了几分情谊。只是这情谊还不够……我暂时离开他身旁一会儿,让他慢慢回味之前众众,便能成热打铁,让他对我的情谊多上一重,所谓‘小别胜新婚’嘛。”

“切。”空中传来江小花低声抱怨。“有必要吗?“

萧方装作不曾听见,脸上扬起了一个极冰冷的笑,他用一种不带感情的声音,冷漠回答:“有必要。极有必要。在入阴间之前……沈灏必须……心中有我。”

江小花在树梢间听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他小声对何独舞道:“尊主分明就是要让沈灏做什么事情。只是沈灏心中有他,难道尊主就能独善其身?”

何独舞瞧着下面的萧方,若有所思道:“正所谓,当局者迷啊。”

下卷 九重天

第37章 他山之石

雷晃自小身体便极弱,能活到这么大,甚至算是个奇迹。

然而他却毅然习武,考上了武状元,更成为威震川陕的关中总捕头,不得不说更算得上是传奇中的传奇。

这许多年来,有人说他铁面无私,亦有人说他冷血无情。只是究竟是哪一种,雷晃本人并不在乎,他知道自己活不长久,甚至危在旦夕。这世上又有什么,比死亡更让人焦心呢?相比较之下,一切都黯然失色。

早晨的时候,天气转凉,他是在撕心裂肺的咳嗽中醒了过来,铁建安焦急的扶着他道:“公子,可还安好?”

雷晃虚弱摇头:“无事。”

接着一碗苦涩的药汁便端到了他的面前,无奈接过,他叹气道:“建安,若是有一日早晨你能不端着药来请早,我会更加高兴。”

“公子恕罪。”一如他抱怨后的每一个早晨,铁建安一板一眼回答道。

雷晃忍不住笑了:“罢了。那毒尊情况如何?昨夜没什么动静吧?”

“在帐篷外锁着,公子待太阳出来,雾气散了去看看,免得受凉。”

雷晃点了点头,捧着那碗苦涩药汁,默默吞了下去,又等了一刻钟,阳光已经灿烂,他随穿上狐裘外衣,搀扶着铁建安,走了出去。

他发现,原来今日早晨,这里最痛苦的并非他。萧无凌侧卧于燃尽的篝火旁,浑身发抖面无血色,连嘴唇都泛着青紫。

雷晃大惊,上前为其把脉道:“毒尊,你怎么了?”

搂着双臂不住发抖的萧无凌睁眼含笑看他,却并不答话。

“可是中毒?”

“听说久病成医……雷、雷大人,何不专心把脉?”萧无凌说话时牙齿不停磕碰,似乎冷到了心底。

雷晃转身对铁建安说:“去,先把帐篷里我那毡皮毯子拿出来。”

待铁建安应声而去后,他方又专心诊断。

过了一会儿,他已经微微皱眉。

“毒尊,你体内的子母金蛊是何人植入?”说话之间,雷晃已将毯子从铁建安手里接了过来,给萧无凌裹上。

萧无凌似乎好转了一些,闭着眼睛喘气:“我自己。”

“你自己?”

“是啊,就是我自己。”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雷晃诧异。“子蛊母蛊永不分离,离母蛊一百步即如生离死别,离母蛊一日则子蛊便要穿肠而出。你武功高强,又怎么会把这样的邪物心甘情愿的吞下?难道是你们无量教的规矩?”

萧方艰难抬眼瞥他,笑道:“雷大人,怎么,你还没看出,这母蛊在何人手中?”

雷晃细细一算,更为诧异:“难道是沈灏?你、你这又是为了什么?”

萧方在毯子紧紧缩成一团。

“人都说,子蛊受制于母蛊,母蛊为利器,子蛊为驱使。然而若为人所用,母蛊又何尝不会受制于子蛊?服用母蛊之人,必定会处处受限。最终倒成了真正的傀儡驱使。”

雷晃因这段颠覆常理,别有图谋的阴邪话语皱了眉头。

“那沈灏服下了母蛊?”

“哈。”萧方突然笑了,摇头叹气无奈道,“这就是我整盘计划最失利之处。沈灏没有服用母蛊。所以受苦受难的,自然只有我。不过这样也好,以后也不用担心……”他突然截了话头。

萧方顿了顿又道:“自然,雷大人,您心里是明镜一般,若再过个把时辰,我还不能回到沈灏身旁,便会七窍流血而死。”

“我还疑惑你为何会如此顺服被拘,原来你早有预谋。”雷晃的声音顿时冷了下来。“只是你这样的魔头,捉住便是,死活不计。”

萧方哈哈笑了:“雷大人此言差矣。我萧某确实料得你必须送我去丰都与沈灏汇合。然而却另有原因。”

“说来听听。”

萧方一字一句道:“琼三郎未死。”

雷晃淡然道:“此事我早已知晓。”

萧方又嫣然笑道:“琼三郎劫持近五十人为人质,押往丰都,又胁迫平南王,如今亦在人质之列。现今荒郊野外,雷大人自然收不到圣旨,若再行得两日,到了长安,雷大人就算拿着我的尸体上交,却耽误了营救朱王爷的时机,那怕是砍头的罪呢。”

雷晃看他半晌,突然笑道:“毒尊你想的太多。我身为关中捕头,自然要送你去沈灏身边,免得你丢了性命。”

萧方摆手:“惭愧惭愧,竟然还要让雷大人一路护送。萧方实在是惶恐。”

雷晃道:“若能救出朱王爷便是大功一件,若有要求,我定尽力满足。”

萧方似乎等的就是这句话,顿时道:“好,雷大人既然有这话,那萧方不客气了。”

“请讲。”

萧方一伸手,狐狸般笑道:“请雷大人把号称可以‘躲阎王,逼小鬼’,佩戴可不上生死薄的‘丰都石’赠送于我。”

听到此话铁建安已怒,沙哑道:“丰都石乃是公子保命之物,怎能交给你?”

萧方笑着回头去看雷晃:“雷大人怎么看?”

雷晃倒是平静,反问:“你怎知这石头在我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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