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还是对你太纵容。”轩辕招尧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冷笑,伸手抓向谷偏偏。
谷偏偏轻哼一声,左脚在下勾住铁索,右脚在上,与左脚错开一步的距离稳住重心,趁着这一瞬间的平衡向轩辕招尧发出猛力一掌,整个人摇摇欲坠,眼见便要跌下。
岸上诸人只觉得胆战心惊,又见轩辕招尧冷然勾唇,上身一侧,轻易便躲开攻击,随即两臂一揽,竟将谷偏偏抱住。谷偏偏被一股强大的推力一撞,双脚立即离开铁索。两人终于还是一起从铁索上急速坠落。
两岸众人目睹如此危险一幕,不由得同时发出一声惊呼,奔至崖边。
“轩辕!”刑槃大惊。
“你!”谷偏偏被轩辕招尧抱得极紧,两人面对面贴在一起。
轩辕招尧笑容满面道:“你可是我的救命稻草。”他料定平衡力如此之差的谷偏偏既然敢在铁索中间对他动手,就必定有万全之策。
下方冰冷的水汽越来越重,谷偏偏不再迟疑,从袖中掏出一物向铁索桥瞄准之后按一下,手心中忽然射出一条铁丝,笔直地飞向铁索,尖端自动张开,如同蜘蛛牢牢地扣在铁链上。抱在一起的二人顿时如同荡秋千一样,在半空中飘来荡去。脚下三四丈远,便是激荡的浪花,哗啦哗啦,声响震天,如嘶吼的猛兽,不时跃起,却始终离他们有一段距离。
“很有趣的工具。”水声太大,轩辕招尧凑到谷偏偏耳边赞一句,深邃的眼眸里浮起一片深意。
微热的气息喷在谷偏偏侧脸,让他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没有必要抱这么紧吧?”
轩辕招尧两臂故意更加用力:“你的鬼主意太多,我怎敢小看你?”
谷偏偏正待答话,忽然二人再次失重,一起急坠下去。
“怎么回事?”
谷偏偏吼道:“你太‘胖’了!”
原来是那“铁蜘蛛”承受不了两个人的重量,脱离了铁索!
话音刚落,两人同时没入水中,瞬间被浪花卷走。
仍是春日,加上山涧间本来背阴,被阳光普照的时间很短,流水极其冰冷,只如冬日。谷偏偏只觉得浑身一哆嗦,整个人下意识收紧全身肌肉,缩成一团,暗叫倒霉。他之所以在铁索上攻击轩辕招尧,并无杀他的打算,只是想让他放手,以便逃脱。更何况,以轩辕招尧的身手,即使真的被他击落潭中,也不会危及性命。谁料,轩辕招尧竟似看穿他另有打算,死死抱住他不放。
两人在水下被浪花击得忽上忽下地翻滚,谷偏偏在轩辕招尧怀中使劲挣扎。若是再不将他放开,两人就真的要互相为对方陪葬。
轩辕招尧在他的两片薄唇上捏一把,又对他摇首,随即才松开他,改为将他夹在腋下,两人一起随波逐流。
谷偏偏无奈,只得由他去。二人被接连不断的浪头翻卷,晕头转向往下游而去。尚未冲去太远,轩辕招尧忽然觉得前行不得。两人在漩涡之中呈螺旋形下降,再以反向螺旋形急速上升。谷偏偏只觉得胃里回应一般同时翻滚起来,回头一看,原来是轩辕招尧的披风被树枝缠住。
他连忙艰难地伸出手,帮他解开披风的绳结。轩辕招尧右手仍抓住披风,发力一拽,披风未破,那树枝却断裂。二人被下一个浪花卷住,急速冲向下游。
轩辕招尧内功深厚,憋气功夫也胜于常人,扭头看一眼腋下小鬼,见他仍然清醒并无不适,不由得对他多一分欣赏。
不知过了多久,湍急的河流势头总算稍缓,二人这才得以浮出水面,猛吸几口新鲜空气。
轩辕招尧阴阴一笑,盯着面前拼命呼吸的小鬼头:“谋害主人,罪加一等。”
谷偏偏瞥他一眼,没吭声。
轩辕招尧低首凑近他:“怎么?哑巴了?”
冷不防谷偏偏对着他的正脸打了一个喷嚏:“阿嚏……”
轩辕招尧一张俊脸顿时染上黑色。
谷偏偏抬起胳膊用袖子帮他抹抹脸,一本正经地道:“先做正事,有什么话我们上岸再说。”
语毕,他便像一条滑腻的小泥鳅,从轩辕招尧怀中溜了出去。轩辕招尧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脚踝,紧随其后。
河流两岸皆是高峰,二人又向前游出一段距离才找到浅滩。轩辕招尧盘膝运功片刻,便以内力将头发与衣服烘干,恢复潇洒俊美的风姿。谷偏偏虽说内功不错,刚才在水中却消耗不少,只能拧拧衣服上的水,可怜兮兮地在微风中瑟瑟发抖。
轩辕招尧盯着他半晌,突然笑叹道:“古人诚不我欺也。”
谷偏偏心知他定无好话:“什么意思?”
轩辕招尧吟道:“古语有云,‘恶有恶报’。”
“哼。”谷偏偏抱住双臂取暖,“刚才挂在半空时,你明明可以借力用轻功上去,为何偏要拖着我一起掉下来?”
轩辕招尧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原来你对我的轻功评价竟然如此之高。”
“阿嚏……”
轩辕招尧忽然伸出右手,以内力将谷偏偏吸到面前。
“你做什么?”
轩辕招尧不语,右手按在他左肩。谷偏偏顿时感觉到身体失去控制,被他旋转一圈之后,按坐在地上。随即一只温热的大掌贴在他背心,源源不断的暖流进入身体,随即在丹田汇集。发丝与衣衫渐渐冒出缕缕白烟。
“你肯定不是在帮我。”
“真聪明。”轩辕招尧赞道。
谷偏偏未语,喷嚏不断,等到身上的衣服被烘干,一头栽在地上,昏迷不醒。
轩辕招尧挑眉道:“小骗子,真正的昏迷,呼吸应该更自然些才对。”
谷偏偏一动未动。
轩辕招尧无声一笑,信手折一根草,在他鼻孔处轻刷。
“阿嚏……”谷偏偏一骨碌坐起身,一边揉鼻子,一边狠狠地瞪他一眼。
轩辕招尧将草扔掉,似笑非笑:“起来找出路。”
谷偏偏乖乖地爬起来,顺着河道往前走。轩辕招尧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双手背在身后,欣赏两岸美景,步伐闲适,神色淡然,好不悠哉。
太阳渐渐偏西,山涧内气温越来越低。谷偏偏的双眼一直在滴溜溜地转,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步伐越来越慢,又走几步,坚持不住,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
“啊啊,走不动了,要走你自己走。”
“除非你想留在这里过夜。”轩辕招尧居高临下地盯视他。太阳尚未落山已经如此冷,等到夜晚,恐怕能把人冻僵。
“我真的走不动了!”谷偏偏双臂支在膝盖上,托着下巴,懒洋洋地掀掀眼皮,没有半分想动的意思。
忽然,“咕噜”一声响,在安静的山涧内清晰无比。
谷偏偏微愣一下,捧腹大笑起来。
“轩辕公子,这几天为了追我,你是不是披星戴月地赶路?真是我的荣幸啊。”
“食色性也。”轩辕招尧淡定自若,脸上无半分尴尬,上下扫视他,“本公子尝尽天下美食,人肉倒是还从来没有试过。你若是再不站起来,我就当你自愿‘献身’了。”
谷偏偏故作镇定道:“我身上没有什么肉,恐怕不会合你的胃口。”
“无妨,排骨最适合熬汤。”轩辕招尧半蹲下身,伸出右掌在他脑袋瓜上来回摸几下,“这头盖骨应该很适合做汤锅……”
谷偏偏脸色一白,赶紧挪远:“不是我不想走,我真的走不动了!”
轩辕招尧盯着他的双眼片刻,解下披风,不由分说将他双手绑住,打一个死结。
“你想干什么?”谷偏偏大惊。
轩辕招尧起身往前走,右手牵住披风尾端,只当做牵了一头小牛。
谷偏偏被他拽着走,俏脸顿时一黑。
走在前面的轩辕招尧感觉到披风另一端的重力,不由暗笑,心情莫名地愉悦起来。
谷偏偏冲着前面大踏步的男人道:“对了,这边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不如我们去河对岸,说不定可以找到出路,然后就可以想办法回到惊涛坞,再从铁索桥那儿过去。”
轩辕招尧接过话:“然后再让你把我推下去。”
谷偏偏语意诚恳地道:“不会的。同样的方法对你这样聪明的人再用第二次就没有效了。对不对?”
轩辕招尧睨他一眼,未置一词,右臂将他搂住,足下一点,使出一招漂亮的“燕子三抄水”从河面上掠过,落在对岸。
轩辕招尧仍旧拽着他往惊涛坞的方向去,不紧不慢。
谷偏偏方才本来是装累,这下也不好超过他,催道:“你走快点。”
“又有力气了?”轩辕招尧语调上扬,并未回头。
谷偏偏连忙放缓脚步,将披风拉得笔直:“不是,我只是有些着急。”
又往前行走大概两盏茶的功夫,二人面前总算出现一条蜿蜒向上的羊肠小道。
轩辕招尧瞄一眼谷偏偏。
谷偏偏惊喜地道:“咦?居然被我说中了,真的有路!太好了,快把我的手松开。”
“那怎么行?上山会更累,牵着你会省些力气。”轩辕招尧笑语之后,不由分说拉他往上爬。
谷偏偏无语,唯有暗叹自己自掘坟墓。
第018章敏感话题
爬到山顶,树木渐渐稀疏些许,羊肠小道仍然在往前延伸。轩辕招尧暗忖这里极有可能是惊涛坞的人取水的路。顺着小路往前走,果然见到眼熟的红瓦与青砖墙。
谷偏偏再次催促道:“现在可以放开我的手了吧?”
“不急。”
轩辕招尧吐出两个字,便不再开口。
所幸,他没有将谷偏偏带到屋子里去让他在其余人面前出丑,而是直接去了铁索桥。天色渐黑,他料定谷偏偏不敢再作怪,照旧将他夹住,足尖在铁链上轻点几下已在对面。
仍有不少人聚集在那里,议论纷纷,见到两人突然出现,众人无不称奇,连带着对谷偏偏的身份也多几分好奇,暗自猜测他与轩辕招尧之间到底有何仇怨。见到谷偏偏被绑住的双手,众人更加肯定他得罪了轩辕招尧必定没有好果子吃,看向他的眼神带几分同情或嘲弄。
轩辕招尧客套几句,与谷偏偏下山。
到了林中藏马的地方,三匹马仍在原地。马边站着一人,神色凝重,正是刑槃。见到轩辕招尧与谷偏偏二人,刑槃明显松了一口气,疾步走过来,笑道:“轩辕,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
小铜钱从他胸襟处钻出,眨巴着眼瞅着轩辕招尧与谷偏偏。
“你怎么在这里?”轩辕招尧道。
刑槃道:“你们掉下去之后,我立即召集许多人顺着两岸找你们,我则在这里等消息。”
轩辕招尧颔首。朋友之间,有些话并不必说出口。
刑槃看向谷偏偏,目含赞叹:“偏偏一定是在水乡长大,水性绝妙,让人叹服。”
谷偏偏道一声“过奖”,转向轩辕招尧:“现在我总可以走了吧?”
“方才才陷害过我,现在就想全身而退?”轩辕招尧奇道。
谷偏偏反驳道:“在水中你的披风被缠住,是我救了你。”
“你若是不害我落水,我会需要你救?”
谷偏偏冷笑道:“你根本就是故意掉下去的。”
“嗯?你似乎忘了。”轩辕招尧挑眉,“铁索桥上,你攻击我在前。”
谷偏偏哑口无言。
刑槃总觉得这二人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气氛,不适合他从中斡旋,只笑道:“总之,两人都没事便是万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