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你的。而且,我有喜欢的人。”好半晌,飞影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他不敢看皇帝,浑身紧绷著等待著皇帝即将到来的怒火。
可出乎飞影意料的,建文帝没有发飙,甚至还轻轻叹了口气,“你是朕的。”
飞影飞快的抬起头来注视著朱允炆,眼睛里除了疑问,就是不可思议。“你……不治我的罪?”
“朕治你什麽罪?你不接受朕的情谊,朕就要治罪於你?朕在你心里就是这麽个昏君?”建文帝嗤笑出来,“再说,朕早知道你有喜欢的人了。是你那个什麽主子对不对?”
飞影几乎要低吟出声了,难道他就那麽不能藏心事吗?难道是人都知道他喜欢陆鼎原吗?才接触个把月的韩量知道也就罢了,现在连才照了几面相处了几天的人也知道了,他难道真的都把心思写在脸上了吗?那为什麽主子不知道?为什麽他守候了那麽久的人从来都不知道?还是他其实知道,只是装作不知道?
陷在自己思绪里的飞影突然被一只有力的臂膀按进了一个温暖的胸怀,低沈的嗓音从头顶上传来,“飞影,朕要让你记住,朕是真心喜爱你,也会努力待你好,不管你现在心里面装的是谁,朕早晚都会让你爱上朕的,早晚。”
不会有那一天的,因为他是皇上。飞影在心里明镜一样,只是此刻,他什麽都没说。天气很冷,这些年他更冷,突然有一处温暖烫贴著,让他舍不得这麽快离弃,至少此时舍不得。
皇帝还是每日陪飞影三餐两觉,眼见著飞影一天天好起来,又是一副乖顺安稳的样子,建文帝渐渐有点按耐不住了。
如果曾经朱允炆认为自己是个寡欲的人,那麽他现在知道了,他不是。每天对著自己心爱的人,他都像出闸的猛虎一样,随时想要扑上去。但是他清楚的知道,他不能,之前是他顾虑著飞影的伤,而通过这几日的和谐相处,他知道了飞影对上次是事情抱持著是什麽态度──他不齿,甚至是唾弃的。
这可怎麽办?他怎麽才能扭转飞影的思维呢?他怎麽会认为男人和男人之间行房事就是肮脏龌龊的行为呢?难道他搞错了?飞影爱的那个主子不是男人,而是女人?可是不应该啊,他不信飞影这样傲气的人会甘愿给个女人做手下?朱允炆被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搞得一头雾水,这简直比他处理国事还费心力!
第30章
而事情的转机,出现在一个普通的傍晚。
那一日,建文帝正在御书房和几位大臣议事,因为前方战事胶著,几位大臣各执一词,一直争论到傍晚。对於这次的事,因为朱允炆心里还没个定论,所以也由著几位大臣争论。其实对於前方的战事,朱允炆心里一直有数,他这边没有可堪重用的良将,不是纸上谈兵的眼高於顶之流,就是陈年旧论的腐朽之辈,再加上些靠祖荫吃饭的,简直就是惨不忍睹,和常年征战在外的四叔根本没办法比,他那边最次的无名将领都是打过几年仗的。而自己就是再有计谋,再精於权术,这方面的劣势却是难以弥补的。唯一的办法,却是个破釜沈舟之术,不到万不得已,他却是不会用的。
朱允炆支著肘,一边看著几位臣子争执得脸红脖子粗,一边想著自己的心事。恰在这时,廊外一道娉婷馨香的身影莲步轻移了来。朱允炆嘲弄在心。很好,他的皇後这些年是越发胆大了,连御书房都敢擅闯了。
建文帝就当什麽也不知,直到那身影出现在门外。
“皇上……”气吐如兰的温软声音,带著勾人的娇嗔。
“娘娘?”
“参见皇後娘娘。”
“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卿平身吧!”看著前後不一拜倒的众臣,皇後笑得更动人了。
“皇後怎麽来了?”唯一连姿势都没变的,就是朱允炆。
“皇上累了吧?”看著朱允炆温润疲倦的样子,皇後做出一副贤惠貌,“本宫做了几样提神解乏的小点,特意给皇上送过来。”
当著众臣,建文帝总不好拂了自己正妻的面子,不过看著端出来的无非人参燕窝之类的东西,实在不知道那些有什麽值得皇後亲自过来的。“放著吧,朕等下会吃。”说是会吃,其实心里想的是还要留著胃口回去陪飞影吃晚膳。
“先吃点再继续吧,空著肚子烦劳国事,对皇上龙体不好。”皇後半是撒娇半是强硬的将杯碗摆了一龙案,下面的几个臣子这个尴尬啊!
按说帝王家女眷本不应出後宫,到这众臣议事的御书房来的,但人家是皇後,皇帝的正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能指著人家鼻子说这不是你个女人家该来的地方吗?况且她还没什麽正经要紧的事,当然,并不是说关心皇帝龙体不正经不要紧,但是,但是……
朱允炆看著众臣各不相同的脸色,好笑的很,不过脸上却做出一副文懦的样子,尴尬的看看桌上的东西,又看看众臣子,“皇後,这……这……”
众人都能忍,但是有一个人忍不住了,这个人就是黄子澄。黄子澄文人出身,本就看不惯皇後此次作为,再看皇後居然半逼迫的对待小皇帝,就更怒火中烧了。皇帝虽性软懦弱,在後宫如何他自管不著,但此处御书房却不是她一个女子可以随意蛮横的,加上黄子澄帝师的身份,自然也有敢於一言的资本。“皇後,此处御书房,众臣与圣上正在议政事,恐怕皇後不宜在此多做逗留。”
“正事?本宫关心圣上也是正事啊!何况累垮了龙体,你们担待得起吗?”旁人让黄子澄三分,她可不怕,一个被废了的翰林学士,她堂堂一国之母难道还惧吗?但怎麽说也是她於礼不合,於是又软下口气道,“本宫只是关心皇上,只要皇上用过餐点,本宫这就离开。”
把政事听成正事,此等皇後,能求她有多少涵养?黄子澄冷哼一声,遂不做声,只是瞪著建文帝,用眼神催促他快快了事。
原本朱允炆在一旁看他们斗得欢,还正暗自窃笑,没想到才一半,他的“黄先生”就不玩了,啧,无趣的紧。被扫了兴的朱允炆也没多想,三两口解决了皇後亲自端来的小点了事。
皇後见目的达到,笑盈盈的收拾餐碗退了出去。
第31章
初时朱允炆没觉得什麽,但过去一时半刻後,他突然发觉不对劲了。热,虽然不到难以忍受的地步,但热得不同寻常。这寒冬腊月里,旁人冻都冻个半死了,他常年习武的身子虽然比旁人强上许多,但也不到天赋异禀的程度,断不会无缘无故的热得直想脱衣服。
难道是皇後端来的膳食有问题?
“朕乏了,明日再议吧!”朱允炆发现身体异状後,第一时间打发了众朝臣。
待回到自己的寝宫,建文帝先叫来了德保。德保自从飞影来後一直留在寝宫而没有陪王伴驾,建文帝把功夫不俗的德保留下,存了两个心,一是怕有人私闯他的寝宫──像皇後之流的,二来随著飞影的身子日渐好转,也是防著他突然哪天不声不响地跑了。
“皇上?”德保把著皇帝的脉,这一惊可不小。
“怎麽样?”朱允炆对德保可算是信任至极,不然哪个习武的人敢轻易把自己的脉门交到别人手上?
“皇上可是服了什麽壮阳之物?”不应该啊,他这皇帝主子这几天都快憋出内伤来了,不泻火就算了,怎麽还给自己添柴啊?
“壮阳之物?”皇帝瞪眼。
“而且,这量也服得大了些……怕是,怕是……”
“说!”
“怕是恐难自控。”德保这话说的有学问,不是弯弯绕如皇上的心思,怕还听不懂呢!他这根本就是被人下了春药了啊!
“好啊,她竟然敢给朕下药!”朱允炆咬牙切齿。
本来皇帝的膳食都是要经过贴身太监当面银针试毒的,但皇後来的突然,加上惯常在皇帝身边随侍的德保不在,旁人谁敢得罪皇後啊?况且,春药不比毒物,即便试也是试不出来的。只是谁能想到,皇後会给皇帝下药啊!
此事要说可大可小。往小,就当夫妻间的小情趣揭过去也就算了;往大,这可就是欺君的大罪,无论什麽药,给皇帝下药总是真,就是废了斩了都不为过。
而朱允炆气的,也正是这个。今天他的皇後为著一己之私敢给他下春药,明天她也就敢为著自己的利益给他背後捅刀。看样子,适当的时候,他也该归置归置她了。
“怎麽了?”正想著,一道清瘦的身影出现在面前。
“你怎麽下地了,快躺著去。”朱允炆光顾了想自己的心事,加上这里是唯一一处让他可以放心的地方,所以也未多加提防,这才连里屋的人下床了都没发现。
虽然隔著一个花厅但并不妨碍功力不俗的飞影听见一些什麽,建文帝和德保的声音压得很低,他没听清内容,但小皇帝怒气横生的语气他还是听出来了。所以才忍不住出来看看。这皇帝别看年纪小,却比谁都深沈,常常脸上一套心里一套,能把他惹急的事情还真是不多,他飞影算是一个。但今天,他确信自己没招他,那小皇帝的气从何来呢?“你在生气?”
“朕……”比起皇後的反应,朱允炆突然更想知道,如果飞影知道他中了旁人的算计後是什麽反应。“没,莫名的有点燥。”朱允炆说的满不在乎。
“德保,传膳吧!”朱允炆一边吩咐德保,一边拥著飞影往里走。“你伤还没有大好,别急著下床。”
“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是。”德保也知道没人会在意他回话了没,所以答了一声便赶紧下去备膳了。只是他不明白,他这皇帝葫芦里卖的是什麽药?怎的不说实情,也不急著找人泄欲的样子。该不会皇帝是想和飞影他……德保一哆嗦,飞影现在的身子虽已好转,但怎麽说也未大愈,加上皇上那长年累月调理过的身子又添了服春药,啧!
第32章
皇帝葫芦里卖的什麽药?卖的当然是飞影这副药!朱允炆到想看看,这飞影是不是真的对他一点都不在乎。所以他若无其事的摆膳、用膳,甚至为了让药效发挥得更快一点,他还让德保弄来一壶小酒,他自斟自饮了两杯。
当饭用到一半的时候,飞影突然发现不对劲了。坐在他一旁的建文帝满头大汗,呼吸渐渐急促不稳。“你怎麽了?”
“朕没事。”朱允炆忍著。
又过了片刻,飞影发现建文帝不但汗流浃背,甚至脸色都开始泛红了。“不对,你一点都不像没事的样子。你到底怎麽了?”
朱允炆勉强一笑,终於将手里的碗筷放下了。“去给朕打桶冷水。”话却是对德保说的。
“桶?”皇上说桶,自然不会是打水的桶,而是浴桶的桶。
“还不快去?”他已经快要忍不了了。
“是。”德保赶紧下去准备了。
皇帝的寝间後面就有一间小小的浴间,德保办事效率很高,很快水就打好了。而此间,无论飞影怎麽问,皇帝都只是牙关紧咬、闭口不谈。
“皇上,准备好了。”
“扶朕过去吧!”他自己已经站不起来了,全部的劲力都用来抵抗身体里的药效了。
飞影没想到小皇帝已经虚软成这样。扶起建文帝,却发现即使对方在他和德保两人的扶持下,脚步依然不稳,而飞影隔著几层布料,都能感觉到从建文帝身上透出来的热气。
“你到底是……”飞影不及细问,三人已经到寝间。
建文帝推开飞影的扶持,伸手舀起一瓢凉水,兜头就浇了下去。
飞影只在收手不及的时候被打湿了半片衣袖,但数九严寒的,又是冰凉的水,即使只湿了半片衣袖,依然让飞影冻得一哆嗦。可是再看建文帝,居然一瓢接一瓢地浇了下去,从头到脚依然全部打湿,却仍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皇上保重龙体啊!”德保看得胆战心惊,额头也开始冒汗,不过是急得,不得不开口劝,却也知道皇帝根本不会听他的。
“你到底怎麽了?”飞影也急了,一把攥住了建文帝的手腕,不让他再进行这种几乎可以算做是自残的行为。
“你在江湖上混了这麽多年,难道没看出来吗?朕被下了春药啊!”朱允炆几瓢冷水浇下去,才略有了说话的余力。
“春药?”飞影瞠大眼,这皇宫内院的,谁敢给皇帝下药,而且还是怎麽下作的药,惊讶之余,便不由问了出来,“谁?”
建文帝转回头,盯著飞影的眼睛,惨惨一笑,“皇後,朕的皇後,朕明媒正娶的发妻!”
飞影被震得退了一步。小皇帝的那双眼睛里,被背叛的痕迹太明显,不信、沈痛、疑问、冷漠……等等,东西太多,多得飞影承受不住,只能退下一步。
“你……刚刚在外间,和德保讨论的就是这事是不是?”飞影究竟聪明,虽然被惊到,但立马想起了之前的事。
“是。”朱允炆也不隐瞒,这谎话原本就要真半句假半句才可信,而做戏,就要做得连自己都认为是真的,旁人才会信!
“你既然早就知道,还不赶紧找宫女侍寝,在这里磨叽什麽?”飞影又急又气,可是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急什麽,气的又是什麽?
“朕不要。”朱允炆锁住飞影的眸光,一字一句道,“朕既有了你,就绝不再碰旁人。”
飞影在陆鼎原身边日久,素会察言观色、揣测上意,而皇帝这话一出,飞影便明白了几分,这人分明是在说,自从他们上次房事以来,他竟没碰过旁的人!会吗?当真如此?他堂堂一国之君,竟然为他守身?
其实朱允炆这话不实,他确实惦念飞影,以至原就不勤的房事变得更加稀少了而已,但绝不到守身如玉的地步。只是此时这话一出,却颇具震撼力,也没人会去细究真伪各几分了。
飞影惊愣的片刻,建文帝撩衣抬腿,就要往浴桶里进。
“皇上使不得。”德保惊叫。
飞影听到叫声回过神来,第一反应就是抓住了建文帝前探的身子,“你做什麽?”
第33章
“不用担心朕,朕在这冷水里坐上半宿,这药效也就解了。”建文帝话是怎麽说,可谁真敢让个皇帝在冷水里坐上半宿啊,别说这冬日里头,就是夏日里头也不行啊!
“皇上万万不可……”德保大叫。
“你……何苦……”飞影眉头紧皱,说话间吞吞吐吐的似也不知如何是好。
“你不用管,这是朕的事。”建文帝企图挣开飞影的手,却才一发力,脚下就一软,整个人靠上了桶沿。
“我和你做就是,你何苦这麽折磨自己。”飞影也不知是被皇帝绯红的脸吓得,还是跟著建文帝一起头脑发热,总之这句话没经大脑的就窜了出口。
朱允炆一怔,一股狂喜从心底卷起。但他知道,此时火候还不够,还不能草率答应,这可有关他的福利和事後的发展。攻人要攻心,如果飞影的心拿不下来,那他要一副皮囊有什麽用?他堂堂一国之君,难道想上他的床的人会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