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受到严重打击的也就是司徒轩,他简直要气疯了,偏偏他也没那个鱼死网破的勇气,正好其他人也不想陪他发疯,毕竟,前车之鉴在那里,司徒轩手头在军队方面的力量,还不如当年的司徒晞呢,他们走的无非就是做贤王的路子,最好能抓住司徒毓的痛脚或者说制造几个痛脚,比如说太子心怀怨望,企图谋逆之类的,然后顺理成章废太子。
可如今呢,圣上连太孙都立了,要是再说太子想要谋反,傻瓜都不信了,凭什么啊!
他们要是敢利用武力手段,到时候失败了,司徒轩作为皇子没有性命之忧,而他们这些跟随的人,可就要完蛋了,那可是株连九族的罪过!虽说他们中的许多人要么得了甄家的恩惠,要么被甄家捉住了把柄,要么也就是有着投机的心思,但是,谁也不是那等亡命之徒,大家日子过得好好的,原本肯冒风险无非就是圣上龙体康健,太子未必等得了这么长时间,司徒轩年纪小上十岁,其实是个优势,因此,起码还有三分实现的希望,可如今,那是半分都没了,既然如此,大家自然是不能陪着继续发疯了。
圣上宣布册封太孙,命礼部与内务府制定礼服印玺,还有册封的礼仪,又叫钦天监那边选出一个黄道吉日出来,祭祀太庙,完成册封仪式。
于是,一时间,朝堂上又忙乱了起来。而圣上听着下头的禀报,心里头也舒服多了,他觉得自个做出了一个明智的选择,这下子,只要那几个儿子还有点脑子,就知道自个的心意,不能乱动了。
说白了,圣上最主要的是不希望因为皇位更迭的问题,造成什么动荡,这并不是什么好事,他希望司徒家的江山日后传承变得有规矩一点,不要再动不动搞出废太子,诸子夺嫡的事情来,这虽说有利于朝堂上的利益再次分配,但是在其他方面,影响很坏,很容易让朝堂陷入无休止的党争之中,如果再动不动就来个兵谏逼宫,那真是要生灵涂炭了!
因此,哪怕对司徒毓并非非常满意,圣上也觉得足够了,十全十美的人根本就不存在,司徒毓好歹占了个名正言顺的优势,自身能力也不差,但是如果再折腾下去,回头就算真的叫司徒毓成功坐上了皇位,他的心胸也开阔不了了,毕竟,大家都是凡夫俗子,不是什么人,都有那个心胸,如同当年的齐桓公一样,对管仲这种几乎杀了自己的人网开一面的。当然了,这也是因为有管仲这等王佐之才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圣上解决了朝堂上的事情之后,按照习惯,直接去了长宁宫。
长宁宫中,谢皇后正在叫人给司徒瑾量体裁衣。在谢皇后看来,司徒瑾身上的衣服实在是有些跟不上时代啊,而且上头的花纹都太平常了,司徒瑾人长得好,什么颜色花样都撑得住,所以就不要老是穿什么蓝色、青色之类的颜色了,活生生把人衬得老了。
正好,下头送上了一批新的衣料过来,谢皇后直接就叫人都拿了过来,在司徒瑾身上比划起来,然后径自开始吩咐,这个花样做什么款式,那个花样做什么样式,甚至连汗巾,荷包、香包之类的用什么花样都计划上了。
司徒瑾对此很是无所谓,反正又不需要花费他多大力气,干嘛不叫谢皇后开心一点呢!
圣上过来的时候,谢皇后还在那里感叹:“可惜了,小七你不喜欢红色的,其实那匹正红色的料子还是挺不错的,穿在身上尤其显得精神!”
司徒瑾对此敬谢不敏,他还真不喜欢穿那种红色的衣服,太过热烈了一些,尤其穿起来显得他比较脸嫩,着实叫人有些不自在,还是其他颜色比较好,显得人沉稳有度。
谢皇后嘀咕道:“小七你其实还年轻呢,干嘛这么老成的样子,红色的有什么不好的!”
圣上走进来的时候,正好听到这里,当下笑道:“梓童回头给他做一套穿着试试看就是了,要是穿着好,以后他也就知道了!”其实,圣上也明白谢皇后的心思,司徒瑾没有成婚的心思,自然不能如同其他人一样穿红娶妻了,谢皇后难免觉得心中有些遗憾,不免希望在这上头弥补一下。
谢皇后对于圣上总是不叫人通报就直接进来的行为已经是习以为常了,这会儿嘴上说道:“圣人说的是,臣妾居然没想到这一点!”
司徒瑾顿时有些无奈,直接举手投降了:“母后要是喜欢,随意做就是,回头母后你说希望儿子穿哪件,儿子就穿哪件!”
谢皇后被哄得高兴起来了,不过,圣上过来了,显然也不方便继续比划了,当下直接吩咐道:“刚才说的都记下来了吗,回去就按照本宫刚刚说的样式,将衣服做好了送过来!”
尚衣局的人立刻应了下来,能被皇后使唤,自然是她们的福气,能够在皇后这边露脸,对于她们来说,也是一件好事,不说做好了能得到的赏赐,便是在前程上头,也是有益的。
尚衣局里头,做事的多半是宫女嬷嬷,少有太监,她们能够出头的机会并不多,当然,犯错的机会也不多,很容易就能熬到出宫的日子。但是,如果得不到上头的赏识,一直就是做最简单的剪裁缝纫刺绣之类的工作的话,说不定等到出宫的时候,眼睛都要熬坏掉了。而如果能够做了女官,或者说是被上头谁赏识要走了,可就轻松多了。都是做衣服,给一个人做,和给很多人做,怎么一样。
原本还有宫女打算在圣上和司徒瑾这里表现一下的,但是被领头的嬷嬷横了一眼,就不吭声了,老老实实带着布料退下了。
圣上笑吟吟地坐在那里,看着司徒瑾笑了起来:“看样子,你身边伺候的人实在是不精心,居然都要叫你母后帮你费心衣裳的事情了!”
司徒瑾笑道:“这是母后的拳拳爱护之心,儿子就算是家里头养上上百个绣娘,母后也会觉得儿臣的衣服不够鲜亮体面的!”
圣上听得,也是感慨一声:“可怜天下父母心,便是如此了!”
圣上说到这里,随口就说道:“唉,说起来,朕年纪也大了,也觉得该到颐养天年的时候了,等过几年,朕就干脆退位做个太上皇,也跟你到庄子上,过点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日子!”
司徒瑾顿时一愣:“父皇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怎么会有这等心思?”
圣上摆了摆手,说道:“行啦,朕做皇帝也快四十年了,古往今来,能做这么长时间皇帝的人也有限,朕年纪也大了,再拖下去,就成老糊涂了,所以啊,还是早点让位比较好,免得回头做出点糊涂事来,弄得晚节不保!”
圣上说得直接,司徒瑾听出来他说的是真心话,不过他也没有多劝,既然是圣上自个的决定,那么他自然有自己的理由,何况,圣上说得也没错,就算是那些明君,到了晚年,也难免会做出一些糊涂事来。圣上虽说一直身体康健,还没有老糊涂,但是,很多事情,其实也就是一念之差罢了。
再者说了,主动退位和被逼退位完全是两个概念,圣上就算是退位了,以他的手腕和威望,也没人敢怠慢了他,说不定回头过得更加自在一些。
谢皇后在一边却是心里头难免有些想法,看吧,这么多女人里头,圣上果然还是对元后念念不忘,什么都考虑得妥妥当当,干掉了给太子拖后腿的康国公府,一步步给太子铺路,太孙册立了,自个还能再做个几十年皇帝呢,就准备退位给最疼爱的儿子了!
当然了,谢皇后嘴上却是不会这么说的,她只是笑道:“圣人说得臣妾都有些向往了,这宫里头地方虽然大,但是也就是四四方方一块天地,还真不如庄子上天高地远,更加自在一些!”
谢皇后在圣上身边早就没有太多谨言慎行的时候了,她又无所求,因此,很多时候就显得非常自在了。倒是其他那些妃嫔,想法多了,自然也得把腰多弯一点,连膝盖都要多弯一些,你就算是想要跳高一点,也得先弯弯腿呢,何况是想要从圣上那里得到更多。
在这个时候,谢皇后有的时候就会觉得,自个没有一个亲生的孩子不是什么坏事,司徒瑾是个省事的,要是自个生了个讨债鬼,哪怕是为了孩子着想,也得做一些自个不乐意做的事情了。
圣上之所以喜欢到长宁宫这边也是因为如此,他如今这个年纪,不是年轻时候了,被枕头风一吹,就要给这给那,给点什么衣裳首饰什么的也就算了,对于圣上来说,也就是随口一句话的事情,但是如今是不一样了。年轻的小姑娘,圣上跟她们没什么共同语言,她们实在是太嫩了,对于圣上来说,实在是没什么意思,偶尔尝尝新鲜可以,真要是想让自己舒服,还是找以前身边的老人比较好。
可问题就来了,身边那些老人,一个个也都是有孩子的人了,难免要为了自个的打算,因此,总有各种言外之意,圣上本来是去让自个放松的,结果还得听这些女人们给自个儿女要好处,给对手下眼药,偶尔一次两次算是情趣,次数多了,那就让圣上觉得没意思了。
而谢皇后如今竟是如同年少的时候一般,有些真性情了,这对圣上来说,实在是比较新鲜,而且更让他觉得比较舒服一些。
这会儿,圣上本来以为自个是扔下了一颗深水鱼雷,但是无论是司徒瑾,还是谢皇后都表现得很平淡,这叫圣上觉得失望的时候,又感觉自个平静了下来,他干脆也不再提这事了,横了诸多伺候的人一眼,一边何善也是心领神会,回头就会去敲打这些人一番,今儿个这番话,要是谁说出去,那舌头就别要了。
圣上这话就像是在长宁宫随口一说罢了,也没在外头露出半点口风。反正朝堂上目前也没有什么大事,因为之前没有过册封太孙的先例,光是为了礼制问题,朝堂上就在天天打口水仗。有的是太子一党,想要将事情办得尽善尽美,充分体现太孙的尊贵地位的,也有的是想要浑水摸鱼,干脆将事情拖延下去,或许能拖到生出变数的时候。
因此,哪怕是为了礼服上头的绣文,一群大臣都能争得脸红脖子粗,恨不得直接打起来。这种事情,即便是东宫也不会是一条心,毕竟,东宫的臣属里头,也有的是东宫妃嫔的娘家,他们自然是希望自家外孙做太孙,因此,也在那里拖时间,司徒毓遇到这种情况,也只能忍着了。
毕竟,到了这个地步,那些小动作无非就是耍耍赖而已,司徒毓自个还没坐上皇帝的位置,自然对于选择继承人的事情没什么太多的想法,何况,司徒晔还是很优秀的,毕竟是圣上一手教导出来的,无论是能力,还是态度,暂时都没有可以挑剔的余地。等着册封了太孙,他与其他兄弟的地位只有拉得更开的,因此,之后也就少了许多纷争。
如今勉强也算得上是尘埃落定了,司徒毓变得从容了不少,不像是之前一样,总有一根弦紧绷着了。不过,这边稍微放松了一些,司徒毓居然还病了一场,本来就是偶感风寒,结果却病得昏天黑地,大半个月都不见好。
京中竟是有了流言,表示太孙与太子相克,又说太子德不配位,要不然,怎地如今地位稳固了,反而病了,可见就没那个命云云。
圣上暴怒不已,偏偏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出流言的来源,似乎就是凭空冒出来的一般,圣上本来还疑心是自个哪个儿子搞出来的事情,但是查来查去,也没查出什么名堂来,最后圣上直接下令禁绝这些流言,又叫御医去看诊。
给圣上诊脉的御医姓黄,这位原本就是诊脉圣手,结果摸着太子的脉象,只觉得混乱不已,一时间竟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时显得强健有力,一时又是气若游丝的模样,如果不是黄御医对自个诊脉的技术很是自信,他都要以为自个是陷入幻觉了。
因此,黄御医最后只得苦着脸去复命,表示,这事有点悬,他实在是看不出来太子的脉象究竟是怎么回事。
圣上心念一动,直接叫道录司的人进宫,仔细一看,就得出了一个让他几乎要暴跳如雷的结论,太子这是中了魇镇之术。
圣上派人在东宫一番搜查,竟是在太子的床脚,还有花园里头挖出了几个布偶,木偶之类的小人,上头用鲜血写着太子的生辰八字,还在上头扎了针。
圣上只觉得一股子凉气从脚底板直接升到了天灵盖,在皇宫大内,竟然有人有本事隔着龙气魇镇太子,既然可以魇镇太子,是不是可以诅咒他这个皇帝,当即下令彻查。
司徒瑾瞧着被放在匣子里头的木偶布偶,却是皱了皱眉,这些小人看起来根本不对劲,上面并没有术法的迹象,就是单纯的木偶布偶。
司徒瑾干脆沟通了那个躲在大明宫顶上冒充琉璃瓦的补天石:“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