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决定前往落山行宫那天是四月初三,天气有些阴,好像随时都会下雨的模样,好在皇帝宣布出发的时候也没有下雨。钦天监在皇帝的轿辇开始动时,深深松了口气。这出发的时辰是他们观看天象后算下吉时,若真的是下起了雨,他们有一百种理由能说得过去。但皇帝那里即便是面上不说什么,心里对他们能力的肯定也会大大打折了。
还好老天开眼,这结果不算最好也算还好。
落山行宫离在京城六十里处,行宫处地势陡峭,是个天然的安全屏障,春猎在那里举行十分安全,不用怕被人偷袭。划定的春猎之处森林茂密,里面飞禽走兽种类繁多,当然即便是没有猎物,四周的士兵也会敲赶猎物到指定的位置,让众人进行追逐狩取的。
为了在猎场方便也为了显示自己有上猎场的决心,去参加春猎的男儿基本上都是骑马的。就连齐染都是穿了一件紧身束袖口的白色衣衫,腰间是红色的腰带,左右两侧挂着玉佩和做工精致的香囊。
齐染很少这般穿着,他眉目本就好看到了极点,此时更是惹眼的紧。
齐瑛和齐靖跟在齐染身边,齐瑛因上过战场,穿着很有边关将士之风,浑身散发着肃杀之气。而齐靖因为面相之顾,脸上带了一丝讥诮之意。那分讥诮又让他那比女子精致的容颜多了几分锋利之色。
齐靖打马走到齐染身边,他眯了眯那双很像安贵妃的双眸,一派亲切之色道“太子殿下这次春猎是要亲自上场吗?”
齐瑛看了他一眼,神色有些戒备。安贵妃和梅妃之间不和谐,安贵妃对他和齐染很有敌意。他、齐染因为一些事同齐靖的关系也很不和谐。
他们平日里也就维持着表面兄弟关系,尤其是齐瑛刚刚经历被人陷害事件,而事件的幕后指使者很有可能是齐靖和安贵妃,齐瑛对找上门的齐靖真的很难保持以往的平静。
齐靖看着浑身像是长满刺儿的齐瑛微微一笑道:“七哥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怎么看起来这么防备?哦,对,现在应该称呼七哥为青王殿下了。”
齐瑛对这种绵里藏针的话向来不耐烦,他干巴巴道“九弟这话从哪里说起呢?”
齐靖还想说什么,齐染淡淡看过一眼道“九弟,你不是有话跟孤说吗?怎么一直拉着七弟说个不停?”
齐靖笑了,眉眼弯弯,波光潋滟,他道“太子殿下维护兄弟的情谊实在让人羡慕,我只是觉得七哥对我好像误会了。七哥和梅妃娘娘是个聪明人,南诏的事,七哥和梅妃娘娘好好想想,我和母妃可没有那么大的能力,能把手伸到南诏宫里,知道他们想做什么,又能恰到好处的给七哥递一把真剑。七哥可别被人利用了,太子殿下说呢?”
齐靖说完这话,眉毛微挑,挑衅般的看着齐染。
齐染点了点头道“九弟说的有道理。”然后便其他言语了。
齐瑛也“九弟放心,你的话我明白的,我当然是信任你的。”只是那表情上却是明明晃晃的写着,我说的是假话,我就是不信你。
齐靖再次笑了,他说“太子殿下和七哥感情自幼便好,这些年实在让人羡慕。”
说完这话,他打马离开了。
齐瑛等齐靖离开后忍不住小声嘀咕道“他到底来做什么的?”
齐染朝前方不远处的妃嫔轿辇处看了一眼,他道“谁知道呢,也许就是想说说心里话吧。”
齐瑛不信的撇了撇嘴“他那是心里话吗?含沙射影,血口喷人,挑拨离间,这话里三十六计都不知道用了几计,也不嫌累的。我虽然是不怎么会算计人心,但我长眼睛了,他也不能当我傻吧。”
齐染因这话看了他一眼,齐瑛总觉得齐染这一眼包含了无数东西,很复杂。最终齐染道“别想了,走吧。”
齐瑛哦了声,心里怪怪的。
这次去春猎,京城里的宗室子弟和文武百官基本上都携带家眷去了。
林家来的自然有没参加过这种宴会的林悦,而这次让人比较注意的还有斐家。
斐家当初打的什么主意京城里都是明白
人,现在斐家隐隐有风声透露出来,说是要给家中的丫头相看人家。
现在京城里有权有势的人家都在观望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们也想知道皇帝和太子是什么意思,盯着太子妃那个位置的人可不止一家。
斐安宁自然也来了,她知道这次自己会成为别人打量的焦点,但她还是来了。
第30章
斐安宁微微掀开帘子,她的目光朝最前方看了一眼,最前方被御林军重重围着护着,闲杂人等不能轻易靠近,即便是他们斐家也越不过去的。
斐清和齐染关系是最好的,他现在也是老老实实随着斐家的车马而行,一点逾越之举都没有。斐安宁隐隐看到齐染、齐瑛和齐靖三人骑马走在一起,像是在说什么。其实以斐安宁现在离皇室车马的距离,她是看不清什么的,但她仍旧愣怔的看了一会儿,然后放下了帘子。
她神色仍旧清高冷傲,服侍她的丫头小桃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以为斐安宁是憋的了,忙倒了一杯清茶递给斐安宁小声道“小姐,你是不是闷了?”
斐安宁接过茶喝了两口,语气悠然道“刚才是有些闷了,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
小桃接过茶盏放下,然后叹息道“小姐一个人在这马车里怕是无聊了,静雅小姐身体不适没能来参加这场春猎,要不然还能和小姐说说话聊聊天,小姐也不会觉得烦闷了。”
斐安宁听了这话轻皱柳眉道“胡说什么?姐姐又不是专门陪我聊天解闷的下人,你这么说被其他人听到传入姐姐耳中,还以为我行事张狂呢?”
小桃第一次被斐安宁训斥,不由有些委屈,平日里斐静雅和斐安宁关系极好,两姐妹在场时,她总会说这些玩笑话,两位主子都是打趣自己嘴甜会说话的,怎么今天斐安宁是这般表现?
不过小桃惯来是个伶俐的,听了这话忙轻轻打了下自己的嘴角哀求道“小姐说的是,我这张嘴总是没大没小的,怕是给小姐闯了不少祸,小姐就饶了我这次吧。”
斐安宁看着她这模样,垂下眼道“好了,你跟在我身边时间久了当了解我的性子,我也不是故意责备你,只是你以后说话还是要多多注意点。”并不是斐安宁觉得小桃说话有什么错,她只是觉得自己和斐静雅的关系几分。
或者是从她和齐染的婚事有变后,斐静雅便她和疏远了几分。这些日子在府上受尽人打量,父母不断对着她唉声叹气,而这时的斐安宁突然意识到,她和齐染的婚事到底代表了什么,或者说一个臣女成为皇子妃在一个家里意味着什么。斐安宁对齐染无感,她自幼听家中长辈谈及府上男儿在战场上的英勇表现,对能上战场保家卫国的男子本就多几分钦慕。
而齐瑛刚刚好,他是梅妃的嫡亲儿子,是他们斐家的嫡亲外孙,是同自己大伯一起上战场杀敌的英雄,她喜欢的就是这种顶天立地的男儿。
所以对于成为太子妃,她是从心底抗拒的。但是为了斐家,她心底即便再怎么不喜,也做好了被赐婚的打算。结果。一切是空想。
她从父母言谈中得知,这次事件是太子的意思,斐安宁心里便时不时有点不是滋味。就好像是她看不上的人有天突然发现人家也没看上她。事情突如其来,事先毫无征兆。更何况那些日子齐染对她不是没有心思的模样。斐安宁想要拒绝也该是自己抗婚才是,齐染身为堂堂太子,这般做法实在是非储君所为。
没有人知道斐安宁的想法,而在京城斐家,斐老夫人正坐在自己的院子里不住的叹气。她以为太子妃这事到此也就作罢了,大不了他们在为斐安宁挑个好人家来,他们斐家的女孩子即便做不了太子妃,嫁的也不会比旁人差。
谁知道安宁丫头表面没什么,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心里却是因此有了很多很沉重的想法。
还误认为斐静雅因为这场婚事对她有了隔阂,斐静雅为此特意找到她,说自己身体不舒服,就不去今年的春猎了。再者家里人都出去了,只留下斐老夫人在家。她正好可以呆在家里好好陪着斐老夫人说说话,还说让斐安宁好好散散心。
斐老夫人明白斐静雅的苦心,其实她觉得这个时候斐安宁也不该来参加这场春猎的,毕竟在京城不是每个人都会给斐家面子的。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总有几家和斐家关系是对立的,若是旁谁在斐安宁跟前说些含沙射影不中听的话,那不是自找难受吗?
但是斐安宁要强,斐锦的意思也是想让她自己多看看,毕竟春猎为成家的公子多了去,到时倒是可以好好挑挑看看,斐老夫人也是因这个缘由,最终没多嘴说什么。
想到这里,斐老夫人对着自己身边的婢女道“我那里有几支四季之花做成的金钗,你找找拿去给雅姐儿送去,她未来的夫家贫困,多备点嫁妆总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