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入了这冷宫的大门,无论是以前多么得宠,多么位高权重,多么风光,没几个能再从这冷宫里走出来。冷宫的守卫是宫里最没有权势地位的一类侍卫了,升职无望,挣钱无法。冷宫里的侍卫都想法设法的找些门路,好给自己弄个前程。
要不然他们天天守着一群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疯女人,凄凄苦苦的过日子。怕熬的没有心志没有前途,自己早晚也会变得疯疯癫癫的。
冷宫的守卫少又怠慢的很,不过也有特殊的时候。例如上次梅妃刚刚获罪,她有七皇子傍身,冷宫里的侍卫也不会太为难她。只是谁也没想到她会自杀,冷宫的侍卫因此还换了几个人,好在大多数都还留有性命。
两个把门的冷宫侍卫正在大门口喝酒聊天,他们都觉得晦气。皇上震怒时,他们皮紧了两天,守卫也不敢太松懈了。但他们也习惯了,等这阵风过去,他们又会变得和往常一样,整日垂头丧气的没话说。
两人正在喝着烈酒,突然那个年轻侍卫喝酒的动作顿了下,对着另外一个年纪大点的侍卫道:“巍哥,你听到什么声音了没?”
那个魏哥喝得眼睛都眯起来了,他摆了摆手不在意的道:“哪里有什么声音,再说了,这里面哪天没有个声响?都还在做着自己是前拥后呼娘娘的梦呢。”
年轻侍卫皱眉道:“这次好像不同……”
“你别找罪受了,谁没事会来这冷宫?这些年冷宫就来一位新主子,她这又去了。放心吧,不会出事的,是你想太多了。”
那年轻点的侍卫想了想道:“也是,谁会来着鸟不拉屎的地方。”
魏哥呵呵笑了两声,又灌了几口酒道:“你来这冷宫也有三年了吧,你还年轻,使点银子去,能换个地方就换个地方吧。守着刷恭桶那地方都比咱们这地儿有出息。”
年轻侍卫听了苦笑了下悠悠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若是手里有银子,还等到现在?”魏哥听了也只能叹口气,他也是在这冷宫蹉跎了大半辈子,现在只能靠喝着酒麻醉了神经,浑浑噩噩的做梦。
而在两人说着这些话时,梅妃曾住的那个地方迎来了一位全身黑衣之人,这人也不是别谁,正是听了安贵妃和齐靖说那些话的齐瑛。他不想信那些话,但是他在自己宫里根本辗转反侧的睡不着。想来想去,他还是来了一趟。他也不知道自己想找什么,或者是希望找到还是不希望。
冷宫内是没有视为的,周边牙牙唱戏的有,高声尖叫的有,齐瑛很小心的借着火折子细细打量着梅妃生前最后的住所。
冷宫里的一切都十分简单,齐瑛甚至还记得梅妃死时的位置。他小心的查看着房内的一切,包括桌子凳子和床,并没有发现不妥的地方。
查看一周后,什么都没有,齐瑛松了口气,神色有些复杂。然后他看着梅妃自尽的地方,他闭了闭眼睛,心想,再等等他就好了,再等等他就能把梅妃接出宫,远离这些是非了。
齐瑛叹了口气,只是他知道这里不能久留,缅怀了一番,他便准备离开。只是在他准备离开时,他目光不经意的看到身边的桌子时,微微皱起了眉头,然后他突然蹲下了身体。齐瑛拿着火折子细细的打量着桌子腿四周,最后终于在一条桌子腿和地面相接触的地方发现了一点红色的痕迹,上面隐隐还有指甲的痕迹。
那点红很小,如果不细看根本不会发现。而那红色和梅妃生前的指甲颜色是一样的,上面还有指甲印。齐瑛脑海里不由的想到,梅妃根本不愿意死,只是有人逼死了。梅妃临死时来回挣扎,指甲掐过桌子腿,留下了这道痕迹。
杀了她的人把一切痕迹都清理掉了,包括她挣扎的模样,甚至伪装成她自尽的模样。但是唯独漏了这里。
想到这里,齐瑛只觉得周身都是冷汗,他满心胆寒。他不敢相信的摇了摇头,心底是无尽的恐慌和害怕。他忍下心底的一切情绪,把那处痕迹小心的用刀削掉,然后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冷宫。
他走时,冷宫门前的守卫还在你一口我一口的喝着酒,彼此说着一些混账话。齐瑛回头看了阴深深的冷宫一眼,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夜风吹拂在他脸上,明明是暖暖的气息,但却只让齐瑛感到冷。他避开巡卫回到自己宫里,他拿出那块微小到了极点的证据。他看着上面的指甲印。梅妃的手他是知道的,这就是梅妃挣扎时留下的。
想到那种场景,齐瑛紧紧的握着这块木头,木头在他手里粉碎,木刺刺伤了他的手心,齐瑛浑然无察。他如同鸵鸟一样把自己的头埋在腿上,抱着自己,眼泪无声无息的淌了下来。
齐瑛想,为什么会这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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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瑛做这些事时,林悦一直在旁边盯着。他看着齐瑛哭的稀里哗啦的,也实在不好意思继续听了,便飘回东宫了。
东宫里的齐染点着烛火在等他,林悦把看到的一切告诉了齐染,他道:“你这个弟弟耳根子软,别人三言两语都能把他那颗心挑拨动了,我看着你们的兄弟关系日后怕是不妙,你打算怎么办?”
白天齐瑛听到安贵妃和齐靖话的场面林悦也是看到了的,他觉得挺有趣,便给齐染随口提了一嘴。齐染当时愣了下,然后只说让他今晚帮忙注意着点齐瑛。
这点小事,林悦自然是答应了,就有了刚才那一幕。
齐染伸手慢慢的给自己斟了杯凉茶,他一口喝下后,面色微冷道:“他心里若没有疑心,别人又如何能挑拨的动?他心里若有一点怀疑,无论如何都能找到适当的证据。说到底,还是心有所疑罢了。”
齐染知道梅妃的死太突然,虽然人人都知道是自尽而亡,但这宫里想把一件很明朗的事变得扑所迷离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
这些天,他是病了,但他也一直在等着。等着齐瑛会给自己一个什么反应,然后便等来了今天。其实这个结果,他并不算失望,甚至心里早已经有预感了。
他和齐瑛的关系,在他开始陷害齐瑛时,就该断了。现在的结果,他也能承受。
林悦笑了下,他飘躺在齐染的床上,头枕着自己的双手,道:“太子殿下,恕我直言。那个梅妃的死和你有关?”
齐染回过神,看到他在自己床上的姿态,眉头不自觉的皱了下,不过他并没有开口多言,而是目光微沉,道:“自然,我根本就没有打算杀她。”他还准备梅妃,让她亲眼看着自己登基,让她看着自己所做的一切成空。
林悦点了点头道:“那既然如此,太子殿下可要我帮忙查幕后的凶手?”
齐染站起身淡淡道:“不用了,幕后凶手我心里有数。宫里无非就这几个人而已。”
林悦听了这话,“梅妃自己?刺激她这个儿子,掐断你们之间的兄弟情?安贵妃做的,除了上面的缘由,还想着栽赃陷害你一次。又或者是皇上的意思,皇上不想让梅妃成为你们兄弟之间的矛盾,所以索性了结了她?”
齐染没有吭声,林悦也没有指望他回答。他看着齐染,只觉得这人还真是冷心冷肠,日后他们两个若是谈崩了,齐染说不定杀自己都面不改色的。
不过林悦心大,这个念头在脑海里闪了下便让它过去了。然后林悦坐起身,他双腿盘着,一条胳膊弯曲放在上面,他用手托着自己的下巴望着齐染笑盈盈道:“太子殿下既然什么都明白,那为何还纵容着七皇子呢?如果太子殿下插手,七皇子怕是一点所谓的证据都拿不到吧。太子殿下这是在考验七皇子呢还是在考验自己呢?”
齐染的眉目因这话有些锋利,他张口道:“孤……”他刚说完这一个字,林悦便跳下床腿离地面的飘到他身边,顺手捂着了他的嘴。
林悦皱紧眉头道:“你每次不耐烦时都要说孤这个字,你说的起劲,我听得都不耐烦了。你这个太子真是够矛盾的,一方面冷漠的看着七皇子做选择,另一方面又心存侥幸。只可惜,这世上很多事都不能两全。你所盼望的,期望的,最终都成了空。”
齐染没想到林悦会用手捂自己的嘴,惊讶之情浮现在他脸上,等他回过神,他本能的想要呵斥林悦放肆,只是刚张口闷哼着说了两个字,他的舌尖便划过了林悦的掌心。
林悦感到手心里温湿一下,看着齐染面红耳赤眼里含了一丝羞恼的情形,他恍然明白是什么东西划过自己的手心。
林悦挑了下眉,而后不动声色的放下自己的手,继续道:“太子殿下可曾会后悔没有趁机对七皇子杀尽杀绝,甚至说不定给自己惹了一个大麻烦。”
齐染微微错开眼,道:“冷宫的事我的确可以插手,只是父皇最近一直想让我和七弟和好如初,很多事我不能做的太过分,要不然引起父皇的怀疑便得不偿失了。”
第55章
普通人若是听到齐染这一番含含糊糊的话,加上以往齐染那陷害自己兄弟的手段。不说把齐染归为神经病一列,也会觉得他这个人不可深交。毕竟齐染表面上对自己的兄弟是情深万千,背地里陷害起来却毫不手软,现在这种做法更像是在看戏的感觉。这么一来,放在他人身上,定然时时刻刻是要提高警惕防备着齐染的。
好在林悦并不是一般人,他的确不知道齐染是重活了一辈子的人,主要是齐染也没有这方面的表现,还有一部分原因是林悦根本没有想这么多。他不知道齐染上辈子经历过什么,受过什么样苦难。他来到这个大齐的时候,齐染已经是现在的齐染了,他见到的齐染就是这模样的。所以在林悦面前,齐染就是现在这模样的。
林悦不知道那些事没关系,因为他看似温和性子却是最为冷漠的,对很多人根本不放在心底。齐瑛也好,齐靖也罢,甚至是斐家林家,他都没有放在心上过。能看的见他的是齐染,能和他说话的也是齐染,所以齐染同齐瑛、齐靖如何相互算计,他都不会特意插手。
最重要的是看齐染那样子,他也肯定不希望自己来插手太多他的事。当然,在某些特别重要的时候,林悦看在两人的合作关系也会插手帮忙的。例如当初的厌胜之术,他帮齐染把东西放起来,例如会因为想维护齐染而变成林老太爷帮他毫不客气的讽刺一些朝堂上的人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