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同他在战场上斐清教给他的那样,在战场上,可以勇敢,但绝不可以冒进。只是这些道理他都懂,但当自己去做的时候,他发现很难。以往宫里发生的事都有齐染和梅妃在他面前挡着,现在他独立做这些才知道处处都是陷阱。
想到这里,齐瑛心里一酸,他快速低头眨了眨眼,很快把眼泪憋了回去。一切都回不去了,从梅妃有别样的心思算计齐染开始,从齐染对梅妃反击,从舅舅斐锦对齐染出手等等,一切都回不去了。
而他是夹在中间最里外不是人的人,梅妃死的蹊跷,他不能不去查,他心里过不去那道坎。若他狠毒一点,让那香慢慢的浸透齐染的神智,让他变得呆傻也可以,但他又做不到。他就像是站在独木桥上的人,在风雨里来回摇晃。有时齐瑛自己都看不起这样的自己,太过优柔寡断了,要恨恨不起来,要化解放宽心又做不到。
纠纠结结最难过的还是自己。
正在齐瑛胡思乱想时,门外突然传来萧善求见的声音。齐瑛的背脊都紧了起来,他低着头跪在地上,心里涌起一股无力之感。
萧善回来了,皇帝沉默了下道:“让他进来。”
萧善进入大殿后跪在地上,齐瑛一眼望过去,就看到了他手上捧着混了迷魂香的清凝香,还有那几根可以解迷魂香的解药,几根黑香。
皇帝眼睛微眯杨声道:“宣王科。”
王科知道今天宫里不太平,在内监找过他之后就一直在候着,现在皇帝宣他,他也算是早有心理准备了。
王科到了后,皇帝直接让他检查两种香是不是有问题。
王科拿起两种香细细辨别了一番,然后又闻了闻,迟疑了下道:“皇上,微臣想点这两种香。”
皇帝道:“准。”
王科在内监拿过火折子后,把两种香点燃,细细在鼻子跟前闻了下,他心里确认了,马上把想掐灭,然后道:“皇上,这香,一种是混了毒的,闻久了会让人脑袋昏沉不安,心悸难耐,另一种闻了神志清爽,心平气和,应该是解药。”
皇帝听了这话眯眼道:“这南诏上供的清凝香果真有毒?”
王科忙道:“皇上,南诏进贡的清凝香太医院都是过了眼的,没有任何问题。真正的清凝香纯黄之色点燃后烟是白色的,而这种混了毒的清凝香,香的本身颜色略差些,平常人是看不出的,点燃后烟微微泛青。”
皇帝冷漠的看着王科,然后又看向萧善道:“东西从哪里搜出来的?”
萧善跪在地上,背脊笔直道:“回皇上的话,东西是在安贵妃寝宫里搜出来的。”他说这话时语气有些疑惑,当时他去搜查安贵妃的宫殿,安贵妃和九皇子齐靖的表现十分镇定,而四周的宫人也是如此。
他是看惯了人的,知道若是人真的心虚肯定不是那番表现。他根本没有想到能在安贵妃寝宫里搜出东西,结果他的人刚走到安贵妃的寝宫,便在安贵妃梳妆的地方看到了黑香。
放的光明正大,十分惹眼。萧善当时就没话可说了,然后他让人细细的搜查了一遍。把皇上要的东西都带了回来。
萧善敢肯定,当他从安贵妃宫里拿出黑香时,安贵妃和九皇子的眉头同时皱了起来,两人神色都有些不明所以和震惊。
临走九皇子还上前问萧善此为何物,萧善说在安贵妃梳妆处搜出来的。当时九皇子的脸色是又惊又怕,十分难看。
对此萧善也没有隐瞒,把如何搜到香的事也说出来了。听闻这话的齐瑛惊呆了,他惊的是这香明明在他那里怎么会跑到安贵妃寝宫里。惊讶过后,则是恐惧。齐瑛不知道是谁把他宫里的香偷走又放到安贵妃那里的,他现在脑子一片混乱。
林悦仿佛没有看到齐染微变的脸色,他还在齐染耳边低声的说道:“太子殿下这是充分考虑过才做的决定吗?是不是觉得万一藏得太严,搜不出来怎么办,倒不如把东西放在最明显的地方呢。这有心人想装瞎子都不能。”齐染捂嘴咳嗽了声,知道场合不对,心里想说的话又被自己活活咽下去了。
他想的自然不是这些,林悦明明知道他只是想把水搅浑,顺便收拾齐靖和安贵妃一番,现在还说这风凉话。
皇帝听了萧善的话揉了揉额头,他看了齐染和齐瑛一眼,然后他沉声道:“宣安贵妃。”
齐靖是同安贵妃一起前来的,在萧善从安贵妃寝宫里搜出黑色的香,齐靖就直觉不好,安贵妃和齐靖第一反应就是安贵妃宫里有细作,在这紧要关头给他们一记重击。但现在他们根本没有心思查这人到底是谁,他们现在最紧要的是要过眼下这一关。
这一关不好过,他们最先要做的事就是不能承认。
皇帝看到齐靖道:“你怎么来了?”
齐靖神色镇定道:“父皇,儿臣正在母妃宫中用膳,听闻父皇召见,便一同前来了。”
皇上也懒得和他说什么,他让内监把那两种香拿到安贵妃面前道:“这两种香贵妃可认识?这都是从贵妃宫里搜出来的,想来都是认识的。”
安贵妃忙道:“皇上明鉴,臣妾只认识其中一种,是皇上亲赐的清凝香,至于另一种臣妾并不识得,也不知它为何出现在臣妾宫中,请皇上明察。”
这时林悦戳了戳齐染道:“你这个九弟挺镇定的,心理素质够硬的。”
林悦这话刚刚说完,一旁跪着的齐靖突然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那一眼着实锋利,如果不是他眼中很快闪过一丝不解,林悦几乎以为齐靖能看到了自己了。
于是他又戳了戳齐染道:“你那个九弟不但心里素质好,而且也敏感的很,我总觉得他虽然看不到我,但似乎能感到我的存在。”齐染听了这话眉心稍紧了下,他抬眼,看到了齐靖的模样,于是皱眉道:“九弟为何这般看着孤?”
齐染这话把皇帝的注意力拽到了齐靖脸上,齐靖脸上是还未收起的锋利之色,被坐在高处的和皇帝看的清清楚楚的。皇帝心下顿时不喜道:“齐靖,你可有话要对太子说?”
齐靖回过神,知道皇上这是对自己不满了,心下微转便道:“回父皇,儿臣只是觉得这一系列的事蹊跷的很。”
“你觉得蹊跷看太子做什么吗?”皇帝因为生气并未给齐靖留面子道。
齐靖被皇帝这般当众训斥面上却一点表情都没变,一旁的林悦在心里默默为他竖了个大拇指,觉得这个九皇子是个人物。
齐靖道:“父皇,先是宫中闹鬼,鬼怪之事还未查清,便是香有问题。鬼怪和青王有关,香是南诏上供而来的,而青王也曾去过南诏。儿臣不得不怀疑这件事。”
齐瑛听了这话抬起头,他怒视着齐靖,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难道要让他说,他是听到齐靖和安贵妃的谈话,才有弄鬼的心思?
这时,齐染开口了,他幽幽的说:“九弟,父皇刚才并未提起香有问题,你怎么就知道香有问题呢?怎么就猜的这么准呢?”
齐瑛接口恨恨道:“是啊,九弟,你怎么知道是香有问题?”
齐靖被齐染抓住了话柄,但他并不慌张,而是沉静道:“父皇一上来就问母妃香的事,难道我是傻子,听不出这香有问题?”
“你听得出就听得出,那何必一张口就把香的事和七弟扯上关系呢?”齐染冷冷道:“按照你这个说法,七弟去过南诏,香有问题和他有关。斐侯带领数十万将士也攻打过南诏,那这有问题的香是不是和他们也有关?那要不要让父皇对这数十万将士一一查明?”
齐靖道:“太子殿下,我只是说出心中的疑惑,太子殿下何必给我扣上那么一大顶帽子呢?”
“九弟说心中疑惑,便可以张口污蔑他人吗?那孤若是想说出心中疑惑,是不是也可以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说这香和闹鬼的事同你有关?”齐染轻飘飘的说道。
在外人眼中,齐染这行为就是在护着齐瑛,只有一旁的林悦明白,齐染这是故意在挑事。他心情似乎不大好,所以说话言辞比往日犀利了几分。
齐靖还想说什么,皇帝拍了拍扶手道:“够了。”
几人都不说话了,齐瑛神色复杂的看了齐染一眼。
这时安贵妃开口了,她柔柔的道:“皇上,这清凝香是内务府管的,香一开始没问题,现在又出了问题,那就让内务府的人前来对峙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