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腰间取出一块丝帕,纳兰玄曦为安陵清拭去他嘴角的汤汁儿,有些宠溺地取笑道,“看你吃的,嘴角都沾上了,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如果你喜欢就让南宫晔把那厨子带回南宫府好了。”
惊喜地瞪大了眼睛,安陵清高兴地反问,“真的吗?安陵能把这个厨子带回去?”
见到纳兰玄曦点了点头,安陵清本来准备笑的小脸却突然皱了起来,他为难地抿了抿唇,皱起翘鼻子摇了摇头,瓮声瓮气道,“还是不要了。”
“哦?为何?”纳兰玄曦举箸为安陵清夹了菜,有些疑惑地问。
“哎……”安陵清叹了一口气,语气里有几分无奈,“如果安陵真的带一个厨子回去,估计家里的厨师大叔要伤心了,小的时候安陵就只是在外面吃别人做的糕点大叔都会难过好久,他会觉得安陵不喜欢吃他的菜了。”
“哦?”纳兰玄曦轻挑起眉,微微勾起的唇角显示出几分愉悦放松的味道。
“是呀是呀!”安陵清连忙点点头,接着说,“在南宫府的时候,每次安陵不管是吃的还是穿的都不能在外面买,要不然家里的婶婶叔叔哥哥姐姐们都要伤心好久,而且安陵喜欢看他们眉开眼笑的模样,所以安陵还是不要这个厨子决定留给纳兰你了。”
纳兰玄曦端起酒杯轻轻仰头饮了一杯,眯着眼睛淡淡地笑着,“那纳兰在此多谢小清赏赐了!”
弯起嘴角笑了,安陵清故意摆摆手,仰着脑袋骄傲地说,“谢恩就不用了,以后安陵到宫里来找你,你每次让他做给我吃就行了。”
一听,纳兰玄曦心底竟是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他眉眼间瞬间染上了浓的化不开的笑意,“小清此话当真?”
“当然啦,纳兰是安陵的朋友,以后逢年过节的,我还要带着少爷来串门的。”安陵清继续吃着桌上的精致佳肴,一边理所当然地应着纳兰玄曦的话。
一股温暖的暖流从心底缓缓淌过,纳兰玄曦觉得整颗心都变得温暖起来,他眉宇间的那种凌厉霸气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深情真意,他低低地满是叹息道,“好,那就说定了,逢年过节纳兰必扫榻相迎小清的光临。”
点了点头,安陵清表示一定会的,勾着唇角看着自己心爱之人的模样,纳兰玄曦觉得有些东西在这一刻他彻底放下了,爱不一定要占有,他身上背负着太多,既然无法给对方完整的爱,那么稍稍退一步,便是海阔天空。
如此这般,两人之间永远不会有怨恨,就算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却永远被对方记挂在心头。
“小清给玄曦吹一曲吧!好久没听到你吹笛子了,真是怀念呢!”纳兰玄曦再次饮了杯酒,轻轻对安陵清说。
悠扬的笛声萦绕在浓重的夜色里幽幽地缓缓扩散开来,纳兰玄曦静静闭上双眼,静静聆听这仿佛能涤荡浑浊灵魂的清泠笛声。
仿佛看到月落,鸟啼却未了,一曲萧瑟兰成看老去,明明是尽在眼底的风光却总也留不住刹那绝美芳华,笛声突然变得幽怨呜咽起来,好似在说寻芳客又到绿杨折柳处,只能叹息离别。
然缓缓地,笛声变得平缓,仿佛是杨花飘絮中又有樱花落,风乍起,吹起片片落英,欲话心情梦已阑珊,风絮飘残已化萍,青菱蝶梦,有几分凄凄切切,风鬟雨鬓中,小桥独立盼天涯。
盼啊盼,终于盼得那人归,笛声变得高亢激越,表达相思的苦楚,还有相逢的喜悦,直到最后嫣然一笑,声音渐缓直至完全静默,朦朦胧胧间,只见有两个人的背影在慢慢远去。
好久好久都无法从安陵清的笛声中回过身来,直到一阵清冷的风吹过,一张纸条飞扑到脸上,纳兰玄曦才惶惶然捡起纸条,有些发愣地看着上面的字“纳兰,少爷来接我了,看你好像睡着了,就没叫醒你,改日再聚。安陵。”
鼻息之间仿佛还有那人清新的体味,耳边仿佛还回荡着那人泠泠的笛声,然而,人却已经不在,只有一件白色披风在风中摇晃。
今古山河无定据。
画角声中,牧马频来去。
满目荒凉谁可语。西风吹老丹枫树。
从前幽怨应无数。
铁马金戈,青冢黄昏路。
一往情深深几许。深山夕照深秋雨。
作者有话要说:可以很负责的说,明晚九点左右(这只是估计的时间,不一定完全准确,但一定会更)更此文正文的大结局!其他所有在正文还没交代清楚的,全部会在外篇里,所以明天完结的只是正文!
76
76、第73回 无人尽日飞花雪 ...
趁着夜色南宫晔潜进宫带走了安陵清,随后在开城门之时骑马悄然离开了京城,当纳兰玄曦第二天再到醉乡居的时候,已经是人去楼空,只有沐南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仍等在客栈里。
这一去南宫晔与安陵清竟是再也没了一丝消息,好似消失在了人世间一样一般。
其实南宫晔只是想与安陵清好好享受一次两个人的旅程,没有旁人打扰,没有其他事情干扰,只是两个人携手好好看一看这锦绣的山河。
开始的时候南宫晔带着安陵清去了大草原,在那里他们二人恣意地在一望无垠的绿草地上骑马奔驰,有时候也会在夜里紧紧靠在一起数着漫天的星河,这种时候他们会听着草原上嘹亮的歌谣,轻声数着一颗两颗三颗……直到安陵清缓缓闭上眼靠在南宫晔身上,沉沉睡去。
然后,南宫晔会轻柔地抱起安陵清往不远处的帐篷走去,有的时候他会抬头看着星空,微微地弯起嘴角再低头静静凝视安陵清安然的睡颜,心总会在那样的时刻变得安宁与满足。
后来,两人一路向西行往天山而去,他们尝试过将整个脸包得紧紧的,在沙漠上共骑一匹骆驼,那些时候南宫晔会从后面将安陵清抱在怀里,在铃铛叮叮当当的声音中走过风沙漫天的大漠。
有一次安陵清不小心扭了脚耽误了些时间,而傍晚时分天气突变两人只得躲在骆驼的肚子下,静静等候着风暴的过去,那个时候安陵清双手抱紧了南宫晔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句“晔,愿一直在一起,如果我们出不去,安陵愿意与你葬在这片黄沙里。”
那时的南宫晔什么话没说,只是双臂更紧地抱住了安陵清,用尽全力地吻他,仿佛外面呼啸的风、肆虐的狂沙都与他们无关,生命里所有的颜色在那一刻都褪去了色泽,只有相濡以沫的温暖才是真实的。
当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风沙已经停止了很久,南宫晔与安陵清刨开压满全身的沙尘从沙漠钻了出来,两人看着对方狼狈的样子,开始微笑、大笑、狂笑,直到最后南宫晔一把抱住安陵清,狠狠叹息一声,任眼角流出了眼泪吐出一句“安陵,我爱你。”
经历了生与死的洗礼,两颗灵魂靠得更近了,虽然死亡曾经那么临近,但有相爱的人愿意与自己共赴黄泉,似乎连死亡也变成了唯美的一场戏。
在到达天山山脚的时候,安陵清虽然小脸冻得通红,眼睛却充满了惊喜,他仰头看着那覆盖着皑皑白雪的高山,心中澄静一片,转过头却见南宫晔正侧头看着他,脸微微一红,一双眼睛晶亮亮的,羞涩却甜蜜。
伸手拉紧厚实的白色披风,安陵清将脑袋靠在南宫晔胸前,这些日子来他长高了一些,所以现在他的头可以刚刚靠在南宫晔的左肩前,而当南宫晔抬起手便可揽着他的肩膀,那样温暖的感觉,很舒服,仿佛风雪再大他却只能感觉到南宫晔身上的温度。
漭漭的山色中,从背后看去,只能看到两人偎偎相依的背影,那一片白茫茫的漫天雪地里,只能看到一抹幽蓝,而属于安陵清的白色却早已融进了雪色里寻不到踪迹,但是只要有那抹幽蓝的地方,便不会少了那抹白。
南宫晔抬头看着苍茫的天山,轻声道,“安陵,等明年开春我便带你去东瀛看樱花。”
安陵清伸出手接过一片漂亮的雪花,抬起头微微一笑,他的手被寒风吹得有些冰凉,却无碍于他想要触碰南宫晔的欲望,他轻点脚尖双手抱住南宫晔的脖子,温温柔柔道了声“好”。
然后天地间便只剩下了那缠绵的拥吻,还有偶尔在风中摇曳生姿的从披风里溜出来的一缕乌黑长发。
一年一度的除夕即将来临,全国都沉浸在迎接新年的喜悦中,特别在半夜京城下起了第一场雪的时候,更是让京城的百姓们兴奋异常,都乐呵呵念叨着“好个瑞雪兆丰年”,等待着打更声响,点燃爆竹。
然而深宫之内虽然也是张灯结彩,却无法让人感觉到有温馨的气息在流转,直到夜深的时候仍能看到宁曦殿的烛火还亮着,走进了就会发现纳兰玄曦还在处理公务亦或者在分析着那辽阔的疆域图。
雪下下来的时候,纳兰玄曦听到了雪落的声音,他不禁微微一愣,走到窗边推开窗,抬头往外望去,却见鹅毛大雪轻轻地如飞絮从天而降,然后缓缓落在地上、树上、屋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