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轻侯双手从他肩上将披风褪下,“京中来的折子提过一句。”
荣王听着他淡淡的言语,只觉得嗓子干,他看着他,轻声问:“他会逃到哪处呢?”
顾轻侯微微低头望着他,面容在月影下忽明忽暗。
“他伤不了你,”他轻声道:“因为你在我这儿。”
他的眼如同诡异凄清的月,透着危险和迷离。荣王看着他,短暂的迷失了。二人离得极近,荣王正轻抓他的手,只需轻轻倾身,便能躲进他的怀里。
顾轻侯却没给他这个机会。他正扶着荣王的手肘,顺势而上便是荣王的衣襟,脖颈。暗夜幽光里,他的手果真抚上衣襟,顺着衣领缓缓滑过,聚在交叉处时,双手却轻轻顿住,只替他将衣襟紧了紧,一笑道:“明日是大典,早些歇了吧。”
二人站在床前,皆只着亵衣简服,夜风袭来。荣王偷撇四周,并无其他床铺。
顾轻侯没问他,转过身,顺理成章地取了一床被褥,放在自己床上。
他弯下腰,亲自将被褥整理好,对荣王道:“安歇吧。”
他径自上床睡去,荣王慢慢挪着脚步,跟在他身后。
二人卧于帐下,中间空空荡荡,距离两臂之远。荣王睡在床边,敏感的后脊背仿佛能感到身后人的人气。
他身上发麻,一万分的不自在。
身后的手触摸上他脊背时,他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身后人问他,“你在害怕?”
荣王攥着枕角,摇了摇头,“我没有。”
身后人似是贴了上来,热身子挨着他的脊梁,话音喷洒在他后颈,“我这里很安全,谁也进不来。”
荣王依然僵着身子侧卧,闭唇不语。
身后人撑起身子,手指划过他的黑发,道:“我这里的护卫比你们亲王还要多一倍,比天网还要严密。若是他敢闯行宫,外面必能擒住他。若是他敢进这里,我也会一剑杀了他。”
幽风吹着垂幔,来回搅动,荣王躲在安静的帐下,咬着手指,由着身后人摸他的黑发。
身后人小声道:“京中参你的折子,我全扣下了。参你兄弟亲人的,我也留下了。”
他的声音像夜里的山气,“你放心……有我在,谁也动不了你,那些大臣不能,顾家也不能,天下人都不能……”
夜风骤强,薄薄的房门“哐”的一声闷响,垂幔倏忽飘舞,寒凉之气满室。
荣王忽的松开手指,回身一滚,正巧滚进他的怀里,他仰头望着他,声音仿似还淡定着,面色却并不鲜润,裹着亵衣的肩头,是一种无助乖巧的弧度。
他道:“顾兄,帮帮我……”
顾轻侯的胸口一紧,像憋了岩浆的火山,手指顺着他的侧脸摸索,声音是他自己都不曾发觉的沙哑,“乖,告诉我,怎么帮你”
荣王忽然将脸扎进他的胸口,脆弱地说:“抱抱我,我害怕……”
岩浆终于爆破,他一把将怀中人狠狠的揉进自己身体中。
荣王的闭着的眼帘,颤动的长睫,小巧的耳垂,光洁的下颌……
不是回忆,不是梦里。
是真实的,清醒的,抱在怀中的,触手可及的。
是荣王心甘情愿,献祭似自己呈上的。
顾轻侯无发自控,半抱着他坐直身子。那人却怕自己的肌肤离开他似的,缠黏上来,小声喊,“抱我……”
那人的修长的脖颈,藏在衣衫里的胸膛,光洁的肩头……
青帐里两个身影纠缠,腻人的□□声愈加强烈。
纱帐渐渐如波纹般微微颤动,里面半坐的人似在挣扎打闹,而那□□却越发无奈,越发放纵了。
甜腻的□□中毫无预兆的夹杂一声哭腔,雕花床细弱的床柱被人一把攥住,床身坚强,薄软的青帐却摇曳抖动,大晃不止。
正在此时,院门外随行士兵隐隐传来喧哗之声,过了片刻,房门被门外士兵敲响。
第32章 第 32 章
在深夜中,敲门声十分清晰有力,而房中,青纱帐里,顾轻侯好一会儿,才分辨出这声音。他本不予理会,奈何敲门声不肯断绝,持续不停。
他抱着怀里的人,扬起泛着水光的脖颈,克制淡然地道:“进来。”
门外人推门而入,似是有什么重要密报,只是……虽隔着几道纱幔,这房内的响动,□□,气味,却让他立刻察觉不妙。
来人犹犹豫豫地站在垂幔前,不知该立刻开门退出,还是如何。
几重垂幔后,传来顾轻侯平静的声音,“说。”
来人哆哆嗦嗦的不由自主的跪倒,一边磕头,一边道:“小人该死……回禀主人,方才宫道上恍惚有个人影逃窜!就在咱们院近旁。故小人立刻来请主人示下。现正全力搜查。”
几重垂幔后,顾轻侯不停,将额边凝结的水珠拭去,道:“下去吧。”
身下人撑着床柱,伏着的腰身已酸软无力,腿根亦哆嗦着支持不住。他顾不得其他,挣扎着身子向后仰,十分惊惶对顾轻侯道:“定是那人!”
顾轻侯制住他的胡乱挣扎。
荣王无处可依,只得反抓紧他的手,双目含着惶恐脆弱的水光,低声哀求道:“救我……救我……”
跑进猎人的陷阱里,被逐杀的,无家的鹿似的。
顾轻侯不堪忍受,好一番掠夺。垂幔中的□□声夹杂着哀泣,骤然加强。
祭天正日。
天还未亮,洒扫宫人弯着腰,手持笤帚,沉默着打扫宫门。宫门,大院,台阶,祭坛,几日间早已被擦了数百回,亮的反光。
大典分为迎帝神,奠玉帛,进俎,初献礼,亚献礼,终献礼等十数个流程,复杂纷繁,规矩严明,其中细节需一丝不差,祭品五日前由荣王亲查,天子需三日前开始斋戒,祝板需两日前写好祝文,神库祭器,牲畜祭品需一日前宰杀完毕,以上所有需前一夜由太常寺亲率人安置妥当。
及至到了当日,日出前九刻,天子百官集结,日出前七刻,太和钟鸣,乐舞声起,天子起驾,大典方始。
如今便方到日出前九刻,无论王孙贵族,权臣大吏统统整装待发,衣着肃穆,来至天子宫前待命。
天光昏暗,定王走进队伍中,没忍住抹黑打了个哈欠,他身后的安王拉了拉他的袖口,小声道:“看那顾家人,跟自家家祭一般,一大早便站的整整齐齐。”
定王向顾家人扎堆处望了一眼,小声对安王道:“上次祭天,礼部发昏,少放一只灯笼!祭台东边十八,祭台西边竟只有十七个!最后引的革了一串人的职,招惹了好大麻烦!故此他们都谨慎,咱们也小心些。祭天是大事,况如今世道,人都盯着咱们看呢,千万别给人抓了把柄!”
安王点头,定王看着他,愣了一刻,又原地绕一圈,震惊的问他:“皇兄呢!荣王呢!”
安王一呆,也四下查看。可是众王皆至,独无荣王踪影!
两人面面相觑,定王又急又气,唤来最紧密的近侍,低声道:“快去荣王院中请他!就差他没到!让他快快起床!”
近侍猫着腰小碎步出门,一上宫道便撒脚疾奔,不消一会儿,又疾速跑了回来,钻进人群中,对定王附耳道:“荣王没在院中!小人问了院中人,他们支支吾吾,只说荣王出了门,此刻还未归!”
定王的冷汗瞬间爬了满头。时已至日出前九刻,百官汇集之时已过,而再过两刻天子便要起驾——若此刻人叫嚷出,说荣王迟到,天子也可问罪了!
定王恨不得当场跺脚,脑内打仗一般混乱。
正在此时,顾家顾二堂叔也觉异样,他盯着亲王处看了一会儿,忽问:“荣王怎么不在!”
定王等人沉默,众臣议论声渐起。
顾二堂叔大声对宫人道:“还不去将他请来?”
安王咽了口唾沫,小声道:“皇兄没在自己寝院……他不知去哪儿了……”
顾二堂叔当场便发作,“祭天这般的大事,他竟这般惫懒疏忽!简直不知轻重,不守规矩,胡闹之极!”
他高声叫来侍卫,“传令下去,着一支侍卫营,给我挨门挨户搜寻,掘地三尺也务必将荣王请过来!”
亲王队伍头垂得更低,有人小声嘀咕:“顾国舅也未见人,不如令这搜寻队,行至顾国舅处时,顺便将他也请来?”
顾家立刻有人反唇相讥,“顾国舅此刻必在圣上身旁——这是老规矩了,每逢大事,圣上便要舅舅陪着,两人同至。王爷不信,可亲去查看……”
两边正打嘴仗,顾轻侯一身玄袍,从远处走来。
他站在台阶上,向下扫了一眼喧哗的众臣,淡淡道:“何事这样热闹?”
顾二堂叔身旁的大臣抢着向他作礼,说:“因荣王殿下未来,臣下们正商量着派人去请他。”
李老大人抚须笑呵呵,和着稀泥,“年轻人贪睡是有的,我记得,睿武帝祭天那时,荣王年幼,也是睡得迟了,谁也叫不醒,最后还是睿武帝亲自将他抱起来。”
顾二堂叔脸极臭,忍不住讥讽:“怎地难道还要我们中谁去将他抱来?”
定王硬着头皮替荣王解释,向顾轻侯道:“皇兄不是睡迟,许是早起漫步忘了时辰。”
众臣中响起窃窃私语声。
正在此时,群臣后方人群分劈开,众人纷纷向后看,只见一人从门口行来,正是荣王。
他面色苍白,一幅休息不足的模样,唇上失了血色,带着干枯的裂口,脚步虚浮,气虚体弱,散漫乏力的晃悠过来。
有人与他调笑,“殿下果然好风骨,这般悠然。”
荣王淡淡地,不予理会。手藏在暗处,极力撑着酸痛难忍的腰身,默默站到队伍中。
顾二堂叔身旁之人笑吟吟道:“殿下再晚到半刻,便该算与天子同来了,不知这按例怎么说?”
他虽侧身向荣王,话却是问顾轻侯。
顾轻侯面上毫无波澜,淡淡道:“没误吉时便好。”
他扫了一眼台下,道:“还有半刻钟,请各位殿里等候——里面有椅子歇息,也暖和些。”
此时天还未亮,风寒露冷,许多人抱着双臂摩挲取暖。
众人齐声称赞顾轻侯的细致关怀,纷纷随着队伍进殿。
荣王夹在人群中前行,进了殿,依然昏头涨脑,恍惚不知身在何处。
人多椅少,多数人不好安坐,只站着寒暄。
荣王盯着脚下的青砖地,只觉晕晕乎乎,万事不进眼中。
忽有人扯了扯他的衣袖。
他回头,正是一小宫人,为他端来一把小杌子。
他此刻正是求之不得,管不了许多,立刻坐在角落处。闭了双目,缓上来一口气。
稍做休息后,天子至,时辰一到,仪仗起驾。
又他娘的一番折磨。
荣王临死的鱼似的,半合着眼,一脚深一脚浅地随着仪驾前行,在跌宕起伏中,忽觉身后涌出一股热流……
亵裤湿了。
被寒风一浸又很凉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