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苍辛的情绪只外露了一瞬,便收了回去,很快恢复了常态,道:“这个隆重,以我的想法,是在魔族给你大大方方的办上一场。我们魔族虽然好斗,但是向来是以强者为尊。以你现在的实力,能打的过你的人不出一二,这是其一。其二,你是我们魔族的少主,再加上之前灵植灵兽的事情,你的根基已稳,不管仙门如何,你在我们魔族是举族都认可的少主,就算有那么几个想挑事的,也要问问魔族的子民同不同意。但是——”
他顿了下,眯着眼道:“但是在仙门,就不是像我们魔族这么简单了。”
泽漆听得入神,听到这里,想到百里钧的处境,有些揪心:“仙门真的那么复杂?”
“不然呢?”苍辛意味深长道,“不然你以为百里岑为什么要巴着你不放?他一个仙门仙尊,还愁找不到人给儿子做道侣吗?”
泽漆闻言,觉得有些不舒服,反驳道:“可是百里钧先前并不知道我是魔族的少主。我们两个的感情是真的。”
“百里钧那个傻小子,”苍辛哂道,“泽漆,你该庆幸,你遇到的是百里钧,而不是他爹百里岑。”
泽漆见他爹言辞间好像对仙尊百里岑颇有偏见的样子,疑惑不解道:“可是父君,你和仙尊不是好友吗?”
“谁跟他是好友?”苍辛瞬间像是被踩了脚一样,铁青着脸道,“若不是看在师父的面子上,我岂会跟他做朋友?”
泽漆“哦”了一声,知道他爹一向口是心非,也没将此话放在心上,心道: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苍辛见他一脸不信的样子,眯着眼道:“怎么?你不信?”
“我信,信。”泽漆眼看他爹身上的怒火几乎一点就着,忙狗腿的举手发誓,“我不信父君的话,难不成还信旁人的去吗?”
苍辛冷哼了一声,道:“以百里岑的意思,他的那个隆重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泽漆忙竖起耳朵做认真听状。
苍辛见状,满意的哼了一声,道:“他是想昭告天下,恨不得人尽皆知,他的儿子和我的儿子结成了道侣,一方面可以借着你们办礼的时候将对他怀有祸心的人一网打尽;另一方面,也是借着我们魔族的名义警告那些心怀不轨的人,跟他百里岑过不去,就是跟我们整个魔族过不去,不管那人逃到那里,仙门魔族,将永无他的立足之地。”
泽漆听的目瞪口呆,他怎么结个道侣,还有这么多弯弯道道?以他的意思,他跟百里钧既然已经互相表明心意,等改日有空了,做上两桌席面,将熟悉的人都聚起来,坐下来一起吃吃饭喝喝酒,就完事了。哪成想,还有这么多复杂的利害关系?
不过,泽漆还是没明白,于是虚心请教他爹:“父君,我还是不明白。”
苍辛一听,实在忍不住了,他这儿子平时看上去一副精明样,算计起亲爹来比谁都厉害,怎么一到正事儿上就犯糊涂?
他屈起食指,快狠准的重重在泽漆脑门上扣了一下。
泽漆“唉哟”一声捂住头,两眼噙着泪花委屈道:“不说就不说,干吗打人?”他爹刚才那一下,可是用了十足的力道,他敢肯定,这会儿脑袋上肯定留下红印子了。
“就打你这个榆木脑袋疙瘩,看你什么时候开窍!”苍辛哼了一声,道:“有什么不明白的?我说的大办是为了你好!百里岑说的大办是为了他好!懂了吗?”
结果不都是一样吗?!泽漆气呼呼的瞪着他爹,敢情说了这么半天,不还是一件事吗?绕了这么大一圈子,就是为了说明他是亲爹,百里岑不是?
苍辛在儿子的怒视下,莫名有那么一丝心虚。他咳了几声,清清嗓子,道:“走吧,带你去看看你娘留给你的东西。”
泽漆一愣:“真的有啊?”前头说了这么多废话,他还以为他爹说的遗物只是说来诳他的来着。
苍辛瞪了他一眼,胡子翘得老高:“你娘的事情,我还会骗你不成?”
泽漆理亏的摸了摸鼻子,心道:那谁说的准?
他爹一眼就看出来他想的什么,冷笑一声,往外推了他一把:“去去去,不要算了,当我没说。”
泽漆哪能就这么走了,腆着脸笑嘻嘻的往前凑,拽着他爹的衣角黏腻腻道:“父君,我错了,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跟我一般计较,好不好?”
苍辛被他晃衣袖晃的没辙,没好气的甩开他的手,皱着眉道:“好好说话,成什么样子?”说完一甩袖子,大步往前走去,走了没两步背着泽漆严厉道:“还不跟上?”
泽漆忙跟上去,跟着他爹拐拐绕绕的来到一处地方,惊讶的看着眼前的景色,这是——
这是他小时候经常来玩的地方。
自从他的魂魄归体之后,又经历了玄莲雾云的灵体合一,很多事情,不管是玄莲雾云的,还是小泽漆的,还是自己的,不仅是灵力,那些记忆也全部跟着回来了,包括之前被遗忘的记忆。
而这个地方,正是小泽漆以前常来玩的地方,也是他记忆深处最温暖的存在。
那个时候,魔后还没死,因着小泽漆一天天长大,原本疯癫的魔后,情绪渐渐稳定下来,连疯症都几乎很少犯了。看着小泽漆的脸上笑容越来越多,目光也愈发慈爱。
魔君的事务繁多,魔后便常常带着小泽漆来这里玩耍,并且费尽心思为小泽漆做了许多小玩意儿,有小木马,有风筝,还有小秋千,小梅花桩……
泽漆抚着秋千上的枯藤,多年没来,这里依旧如小时候的记忆里一样,没有丝毫改变,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在默默维持着这一切。
他爹苍辛背着手站在他前方,目光遥遥不知落在了何处,良久方道:“你娘从未后悔救你,若是她知道你是我们失而复得的儿子,不晓得该有多高兴。”
泽漆不觉脸上冰凉凉的,一摸一手泪水,他哽咽道:“娘她有没有可能像师尊那样……”那样死而复生。
苍辛摇了摇头:“师父他修炼多少年,碰上你才有这么一丝机缘。你娘她本就修为平平,魂魄早就消散在这天地间啦。”
他叹息一声,转身定定的看了泽漆一眼,拍拍他的肩膀,道:“去吧。你娘说,你知道她把东西放哪儿了。”
泽漆胡乱抹了抹脸上的泪,眼睛从陌生又熟悉的小玩意儿上一一略过,眼前仿佛出现了小泽漆被魔后带着玩的情景:
——刚学走路的小泽漆,摔疼了之后大哭着扑进了魔后的怀里,魔后轻柔的亲着他鼓励“泽漆不怕,自己走。”
——走路走的稳当的小泽漆,亦步亦趋的跟在魔后身后,魔后回头,展颜一笑“怎么了?”,小泽漆指着旁边的小木马,蹦出一个字“玩”。
——三岁左右的小泽漆,坐在小秋千上笑哈哈的拍着小手“娘,还要高!”身后是魔后温柔宠溺的笑容。
……
娘留下的什么东西?会在哪里?
泽漆的视线在各个地方搜寻了一遍无果,询问他爹:“娘留给我的是什么?”
“我不知道。”魔君苍辛摇摇头,看他一脸茫然的样子,于一旁提醒道:“你娘说你知道的。”
泽漆抱着脑袋慢慢跪在地上,喃喃:“让我想想……想想……是……”
是什么?会是什么?
透过眼前熟悉的物件,魔后的声音似乎在耳边响起:“泽漆,你藏好了吗?娘找到你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