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常年待在京城的人会觉得他族公主熟悉,可能么?
反正谢衣肯定是不会相信他这说辞的,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最好是这样。”
接着他转过身去,继续往东宫方向走。
温行虽疑惑谢衣此言的意思,但并未多问,顺从地跟在谢衣身后回了东宫。
和亲宴与欢迎宴之间间隔了一两日,闲来无事的温行趁着谢衣去上朝,与谢卿一起在宫中转悠。
“温哥哥,我们去御花园玩儿好不好?”
谢卿拉住温行的手晃了晃,圆溜溜的大眼睛中满是期盼,可爱得像只小兔子,令人不忍心拒绝。
温行无奈一笑,说:“听凭六殿下意愿。”
御花园本不是他这种小人物可以随意进出的,不过有六皇子协同的话就不太一样了。
初夏之际,御花园中百花争艳,蝶舞蜂飞,好不热闹。
一名亭亭玉立的粉衣少女在锦簇的月季前款款而立,些许蝴蝶经她身旁绕过,美不胜收。
“温哥哥,她是谁呀?”
谢卿扯了扯温行的袖子,轻声询问,像是生怕破坏了这画一般的美景。
温行眉间轻轻一拢,随后舒缓开来,道:“这位是云乌族的清阳公主,近几日为和亲而来。”
对于此事谢卿也有一定耳闻,轻轻点头不再多问。
温行莞尔,打算带着他去另一边——他们两个与那位清阳公主都未带随从,不宜单独见面。
然而清阳公主似是留意到了这边的动静,走过来优雅地行礼,道:“参见六皇子殿下。”
谢卿怕生,本能地往温行身后一躲,只探个毛茸茸的脑袋出来打量她。
为避免尴尬,温行歉意一笑,拍了拍谢卿的肩道:“六殿下怕生,还望清阳公主莫怪。”
清阳公主缓缓起身,笑着摇摇头,道:“无事。我可否同你借一步说话?”
“臣么?”温行不确定地询问了一句。
清阳公主点点头,小心翼翼地又问了一句:“可以吗?”
温行为难似的蹙眉,最后还是摇摇头回答:“非常抱歉。六殿下尚小,又未携带侍从,臣放心不下。公主有何事不妨直说?”
说着他安抚性地揉了一把谢卿柔软的发梢,阻断了谢卿就要开口说出的话。
清阳公主瞥了一眼谢卿,面露犹豫。
“臣与六殿下关系尚可,只要不是什么危害皇族的事情,公主大可不必顾虑。”
温行勾起一丝浅笑,儒雅和善。
清阳公主毕竟是公主,听出了温行的言外之意,连忙笑道:“自然不是那些谋逆的事情。我可否询问公子名姓?”
温行颔首,礼貌地回答:“公主客气了。臣姓温,单名一个行字。”
“那字呢?可曾取字?”清阳公主眸间微亮,好似看到了什么希望。
温行不懂她这副神情是何意,但还是顺从地说道:“客梦,客居梦旅的客梦。”
“温行……温客梦……”清阳公主轻轻重复了一遍,忽地欣喜一笑,“是你,真的是你!”
她上前一步就要拉住温行的袖角。
温行并不如她意,退开小半步,致歉道:“男女授受不亲,望公主海涵。”
说完他重新看向清阳公主,微笑地问:“请问公主可是曾与臣相见?”
清阳公主仿佛想到了什么,腼腆一笑,说:“我幼时贪玩,曾从我们云乌偷跑到北朝来。当时远远见过你一次,你可能也不记得了。”
说完,清阳公主掏出了一个小巧精致的锦囊递给温行。“这个给你,还望你不要拒绝。”
正要婉拒的话语在唇角转了一圈,又回了肚子里。温行伸手接过,道了声谢。
见东西送到,清阳公主也不再多说,向温行告了辞,临走前瞥了一眼始终缩在温行身后的谢卿。
“恭送公主。”
温行作揖行礼,等清阳公主走远后方才盯着她离去的方向深思。
这时候他的袖角又被人轻轻扯了一下。
“温哥哥和她相熟么?”谢卿终于走回温行身侧,好奇地望着温行。
温行皱着眉轻轻摇头,说:“此前臣并不认识这位清阳公主,但却总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谢卿年纪尚小,不懂这些,鼓着嘴也盯了一会儿清阳公主离开的方向后,就将之抛却脑后。“不管这些啦,温哥哥我们继续去玩嘛!”
此次前来御花园主要也是为了陪谢卿玩,温行扫去这些旁的事情,专心跟谢卿在御花园中游荡。
等谢卿终于玩累时已将近午时,温行合计了一下干脆带他一起回东宫去用午膳。
谢衣早就下朝,静静地于东宫宫前负手而立。
“太子哥哥!”
谢卿一见谢衣就兴冲冲地跑了过去,留下一个欢快的背影给温行。
温行无奈地摇头笑笑。许是多层血缘关系,谢卿与谢衣会更亲近些。不过这倒也算是个好事,免得日后谢卿会成为一个强劲的对手。
趁着两人又开始兄友弟恭,温行打算先行回房去,只是刚迈开步子就被谢衣叫住了。
“阿行。”
他的脚步一拐,转向谢衣,问:“太子殿下有何吩咐?”
谢衣揉了一把谢卿的脑袋,似笑非笑地说:“听闻你今日在御花园和清阳公主聊得挺开心呀?”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这一阵子比较忙,所以这一周应当都是隔日更两千,下周开始恢复为隔日更三千。
感谢所有看到这里的小可爱们mua~
第二十六章
温行不用想就知道是谢衣暗中派来监视他的人所言。自上一次三皇子事件后,他就发现总有一个人隐在暗处跟着他。
“对啊对啊,那个……那个清阳公主还说以前见过温哥哥呢。”
在温行开口之前,谢卿反而率先回答了。
谢衣闻言对着温行轻挑眉,道:“嗯哼?”
温行忽然很后悔方才没借一步说话。他挂上清浅的笑,解释道:“微臣确实于御花园与清阳公主见了一面,不过应当算不上聊得愉快。另外,这些似乎都是臣的私事吧?”
说到最后一句时,温行笑意加深,直视着谢衣。
在那一次摊牌之后,温行也越来越不在意他与谢衣之间隔着的身份差异。左右也不可能因失礼给他安个死罪,说不定还能让谢衣更明白他的决心。
不过谢衣并不恼,闻言也不再多问,笑道:“既如此,那便不谈论此话题了。孤已命福禄备好午膳,一起?”
云念走后温行一时间也寻不到称心的小厮,索性就同谢衣一起用膳,此次自然也没有拒绝。
直到用过午膳并嘱咐好宫女送谢卿回去后,温行才有空闲的时间回到房去,拆开清阳公主给他的锦囊。
锦囊中只躺着一张小小的纸条和一枝枯梅。
温行皱眉,取出小纸条摊开,就见里面整整齐齐地写了两句诗——
江湖行客梦,风雨故乡情。
试问南来信,梅花三两英。[注]
纸条的末处还留有小小的“辛客梦”三个字,隐隐沾着梅花的冷香,沁人心脾。
温行回想起自己从小到大戴着的那串手链的每一颗珠子上都刻有形态各异的梅花,又联系到清阳公主询问自己名字时的神情,脑中乱成了一团浆糊。
不管是温行这个名还是客梦这个字,都是父亲温广亲自替他取的。
莫非父亲当年驻守边疆时,竟与云乌人有往来?!
温行惊出了一身冷汗,将纸条胡乱地塞了回去,紧紧扎住锦囊的袋口。
据温行的了解,父亲驻守边疆时正值北朝与云乌族关系最紧张的节点,朝野上下无不担忧着下一刻是否就要兵戈相向。
而且后来在他三岁那年父亲也真的出过一次兵,直捣云乌戍边将士的大本营,将其赶退百里外。也正是这一战后父亲戍边的任务完成,班师回朝。
若说父亲同他们有来往的话,那一战又算什么?
半晌后,温行轻吐出一口气,将锦囊收好来,走向书桌前假装无事发生。
入夜。
在书桌旁练字练了一日的温行揉揉手腕,终于起身准备休息。他自己给自己宽衣解带后,轻轻走到烛台前吹灭了烛光。
黑暗笼罩了整个房间,唯有窗边隐隐渗入星点月色。
温行随手将被单铺开弄乱,却转身走到了门边,静静地倚靠着墙壁。
“吱呀——”
不知过了多久,门边传来轻微的开门声,一个修长的身影轻手轻脚步入了屋内。
温行倏地抽出匕首抵在来人的腰间,隐没在黑暗中清亮的眸子紧紧锁在那背影上,目光如炬。他低低地问:“来者何人?”
那身影顿了一下,随后轻笑一声,转过身来。
“怎么,阿行这是要行刺孤不成?”
“殿下?”听到熟悉的声音温行一愣,旋即收回了匕首,“抱歉,是臣失礼了。”.
他嘴上怎么说着,眉间却轻轻拢起。
莫非是他猜错了?
谢衣见温行沉默,问:“怎么了吗?”
温行轻叹一声,摇摇头,一边走回烛台前一边问:“殿下怎么过来了?”
说话间温行也重新点燃了蜡烛。
谢衣走到他身侧,说:“孤见你今日房内熄了烛火,便想过来看看。你是担心夜里会有刺客?”
温行揉了揉太阳穴,一副疲惫的模样。“嗯。不过或许是臣多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