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他不要脸 第43章

  大半夜不睡觉跑到郊区去,想也知道不会有什么小事情。

  又不知道走了多久,温广停在一片树林前左右看了几眼,确认无人后倏地钻进了黑漆漆的树林中。

  温行没有跟进去,也没有必要再跟进去了。

  突如其来的巨石沉甸甸压在他的肩头,直叫他喘不过气来。

  他的父亲根本就是在意图谋反!

  温广在夜晚就鬼鬼祟祟离开,就为了跑到这个鸟不拉屎的荒野林区,再联系上许云宁的所作所为,除了暗中养兵别无可能。

  温氏虽有温家军,但温家军吃的都是皇粮,难保会不会有大义凛然之士,所以就必须要花费巨大的资产来重新养一支完全归属于温氏的私兵。

  当年两人都要他入宫做伴读,想必也是想利用他与谢衣的关系来谋害皇族。

  至于安隆帝,估计早就把这些看透了,只是苦于挖掘不出证据才放任他们继续下去。

  安隆帝这哪里是要他调查什么走私案?

  之前的问话若看作是试探,那么现在的所谓调查分明就是想考验他,逼得他在命与国之间做出一个选择!

第四十七章

  意图谋反是要抄家的重罪,假若皇帝心情好了,或者情节尚未严重,或许还可以得个流放免于杀头。

  但是温氏军权在握,与皇帝关系不远不近,根本没有可能逃过一劫。

  温行双手紧握成拳,指甲几乎要嵌到血肉之中。

  他终于明白上一次温余教他安分守己时为什么眸底会有嘲讽了,因为温余也知道这件事情。

  他不赞同,可是却没有阻止。

  自幼教导他忠君爱国、克己守礼的兄长明明知道父亲心怀不轨却没有想办法阻止,反倒是自己躲到了偏远的边境去。

  多么可笑。

  温行捂住脸,无声大笑。

  冷风顺着缝隙钻进体内,渗入骨缝。

  到头来,他也不过是别人精心策划的局中的一颗棋子。

  可是他居然还曾经肖想着能得到执棋人的关注。

  前世,他是谢衣的棋子。今生,他是温氏的棋子。

  从头到尾,只有他一直自以为掌握了自己的命运。

  但命运却告诉他,这些不过是个假象,他活着本就是一个笑话。

  温行挺直的腰板缓缓弯下,把所有的情绪混杂着冷风揉进最深处。

  良久,他终于起身,一步一步远离了这片荒郊野岭的树林。

  ——

  次日,东宫内。

  谢衣站在空无一人的房前,面沉如水。

  “那个,殿下……趁着今日休沐,您去歇会儿吧?”陪着谢衣的福禄忍不住出声劝慰,“温公子就由奴才来等着就好了,您可别累坏了身子。”

  温行多久没有回来,谢衣就在这里站了多久。

  从最初的担忧着急到最后的平静。

  温行的房间里没有打斗的痕迹,没有迷魂香的味道,没有出问题的茶水。而且就连安也不知所踪,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温行是自己离开的。

  其实自打昨日被安隆帝召见后,谢衣就察觉到温行情绪的不太对劲。

  或许是父皇同他说了什么吧。

  【“你和他是不可能有结果的!”】

  安隆帝蕴着怒意的话语一遍遍回荡在耳边,宛若带刺的藤蔓,紧紧捆住谢衣的心脏。

  他闭了闭眼,终于挪动僵硬了一夜的身子,哑声道:“不必了,孤回去睡会,你也别等了。”

  感觉到谢衣心情不佳,福禄虽不理解,还是顺从地道了一声“是”。

  谢衣知道自己这时最好派人再去一趟温府,可是临到嘴边的话转了一圈,又被揉碎吞了回去。

  谢衣并不知晓早在那一次受污期间,温行就向现在的“谢衣”敞开了一丝心门,只是疲惫于这么多年来的主动得不到任何回应。

  即便是前世他真的对不起温行,可是他也是会累的。

  或许他就不该选择瞒住温行自己重生的事情。

  谢衣疲惫地揉揉太阳穴,最后还是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另一头,温行正漫无目的地游荡在章安城内。

  昨夜之后他就没有再回温府,独自一人晃晃悠悠。

  亲眼看着漆黑如墨的夜空逐渐放亮,看着沉寂的章安城逐渐恢复生机。

  一个晚上了,他还是没能做出选择。

  温行自认做不到完全忠君,但一腔爱国热情不输给任何人,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亲造反,搅动北朝几十年来的沉静,打乱京城百姓难得的和谐。

  然而,他也不愿意为父亲的行为负责。

  他直到了昨日才得知这种事情,一旦揭发,哪怕是由他亲自揭发,他也不可能逃过一劫。

  可是这件事情他从头到尾都不知情,凭什么要他负上连带责任?

  就凭那层还不如没有的血缘关系?

  他不愿。

  但由不得他不愿。

  沉甸甸的巨石压在心口,温行迷茫地漫步在清晨几近无人的街道上。

  “宴宴,别跑那么快嘛,等等我呀!”

  “明明是你太慢……啊!”

  一个回眸嘲笑伙伴的小孩不留神间直接地撞上了温行的后背。

  温行飞散的思绪被这小孩结结实实地撞了回来。他连忙回身蹲下,轻柔地问:“怎么样了,没事吧?”

  小孩揉揉撞疼的鼻尖,一对清澈的眸子里泛起生理性的水雾。

  另一个被他唤作“宴宴”的小男孩也匆匆忙忙赶了过来,因着没听到温行的询问,一把拉住同伴,将他护在身后连连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我们贪玩撞到您了,您没事吧?”

  温行穿得华贵,宴宴看得出他必然是个大户人家,就怕不小心惹恼了他招来麻烦。

  半伸出想抚摸男孩发梢的手堪堪顿在半空,宴宴下意识瑟缩了一下,似乎以为温行想打他。

  宴宴身上所着不过粗布麻衣,隐隐间还能见到几个小小的补丁。他的脸蛋带着娇生惯养的小公子所没有的枯黄,顽强张开的手臂瘦瘦弱弱。

  温行一愣,这才发觉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城西,走到了这座京城中最贫苦的地区。

  自打入宫以后,温行越来越不常到这边来,以至于这里新生的小孩对他格外陌生。

  他顿了顿,将手放到宴宴干枯毛躁的发丝上,轻柔地笑道:“你放心,我没有恶意的,只是想问一下你身后的小孩是不是撞疼了。”

  “宴宴你放心啦,这位公子真的没有在责怪我。”

  缓过神来的男孩也忙不迭替温行澄清。他的鼻尖泛上微红,白净的脸庞上洋溢着开朗的笑意。

  这个男孩似乎不是城西的。

  温行眉梢微杨,没有多问。他见小孩没事后放心地起身,浅笑道:“既然你没事,那我就先走啦。”

  “公子您……好像不是很开心?”五六岁的小孩尚且单纯,见到温行虽挂着笑意却更显疲惫,忍不住出声问了一句。

  宴宴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一点,皱着小脸问:“那个,是不是小希方才真的冲撞到您了?”

  “没有。”温行无奈地轻拍了一下宴宴的脑袋,“我只是有点心事。说起来还真是羡慕你们,小小年纪什么都不用考虑。”

  五六岁正是贪玩的年纪,温行只记得当时的他还没有生那一场大病,再多的就什么都记不清了。

  也许也像这两个小孩般活泼好动罢。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忍不住眸底黯然。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像他们这般无忧无虑过了。

  小希感觉到温行沉重的心情,张了张嘴,忽然道:“那公子要是不嫌弃,陪我们一起玩好不好?”

  “嗯?”温行一怔,倒是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受到小孩的邀请。

  “小希!”宴宴责怪似的剜了小希一眼,歉意道,“对不起啊公子,小希心直口快,还望公子不要生气。”

  温行看得出来,宴宴这大抵是因着家境贫困而养出来刻在骨子里的自卑。

  他弯弯眉眼,在宴宴虽忐忑,但也蕴着一抹期待的目光中点头应下了。

  “你们不嫌弃我才是我的荣幸呢。”

  温行笑意吟吟,暂时抛去自己的处境,任由自己沉沦在难得的欢乐时光。

  温氏谋反?命国抉择?

  见鬼去吧。

  现在的他是小孩眼中的普通富贵人家子弟,而不是那个所谓温氏的二公子,太子曾经的伴读。

  在这短暂的玩耍期间,温行也了解到了一些关于宴宴和小希的事情。

  小希是住在城东的商贾世家的孩子,家境虽称不上富贵,但也算是不错。

  而宴宴就是城西土生土长的贫穷孩子。近几年在太子有意无意的照拂下,城西百姓逐渐有了活干,处境比之前好了不少,勉强能摸个温饱。

  但是长期下来习惯了节俭和谦卑,城西的大部分孩子依旧摆脱不了对有钱人的敬畏。

  小希的父亲时常出门经商,母亲身子骨不好,对小希少有管教,所以他经常自己独自出门去玩——前提是不走太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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