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之间,他又犹疑起来,不知自己究竟在做什么了。
事情怎能如此可笑,凌中南好对付的原因与他当年失败的原因竟是相同的。换言之,如若今次不是腹中的胎儿配合,恐怕他也无法一招制胜,这是何等讽刺……
等到他们多少适应了能认真听他讲话的时候,莫竹青才细说了整个经过。
原来凌中南是惯性滑胎,之前几次用猛药强行保住胎儿,使得母体和胎儿都很虚弱,而这次也是老天帮他,虽然失血多,但他身上自带的药和莫竹青配的药一起效用奇佳,胎儿再次保住了。莫竹青又说,人经不住这种折腾,他和胎儿靠药物苦苦支撑,继续怀下去必定异常辛苦,可一旦滑胎就很有可能要了他的命,总之……莫竹青总之了半天,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连连叹气。
不知是不是因为兔死狐悲物伤其类,袁玖十分不快。沉默半晌,说进去看看,便扔下一众人走了。于是凌中南醒后,便在床边见到了那个曾让他欲罢不能的人,和那张曾让他心动不已的脸。
第49章 两样情
凌中南起初一脸呆滞,像是因为神智尚未清明。等他辨认清楚后,便索性将双眼一闭,一派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架势。袁玖方才想了很多,却越想越乱,眼见凌中南醒来,一时还不知该说什么,却首先让人摔了个冷脸,心中更是不痛快。
“你就没什么要问的?”
停了一会儿,袁玖见凌中南仍是装聋作哑,又问:“比方腹中的胎儿如何,你就不想知道?”
此话一出,凌中南果然有了反应,然而只是眉头微皱,手微移了移,没甚大动作。可这细微的表现已让袁玖明白,他是很关心这孩子的。
袁玖叹了口气,“我没想到,你竟也走到这一步。你对水寒衣,还真是情深意重。”
凌中南终于不耐地睁开了眼睛,哑着嗓子道:“废话少讲,要动手就快些。”
袁玖不在意他的恶劣态度,自顾自说道:“如今你和孩子的状况都不好,我想你是知道的。你放心,我手下的莫竹青也是岐黄高手,这段日子他会好好治你,让你和孩子尽快好起来。”
凌中南一脸疑惑地盯着他,“袁玖,你究竟要怎样?”
“我要怎样?”袁玖挑起眉毛,“当日你和水寒衣不知用了什么诡计挑唆孟散背叛我,又一路派人追杀我,后来竟灭我常教,换做你是我,你说我会怎样?”
凌中南沉默不语,他当然知道袁玖想要怎样,可眼前的状况却十分诡异……
“我当然想一刀砍了你和水寒衣为教中弟兄报仇,可仅仅那样,不是太便宜你们了么?”
凌中南眼中露出些诧异,似乎没想到一向潇洒利落的袁玖会说出这样的话。
袁玖脸上挂着不温不火的笑容,“兜了那么大个圈子,想尽办法地整我,也难为你们了。我若不一样一样地还回去,岂不是亏死?”顿了顿,他收起笑容,“我说这都是你们逼我,你也会说,当年也是我逼你的,这么追究下去,有意义么?”
“你到底要说什么?”凌中南试图坐起来,却因为身体实在难以支撑而放弃。
袁玖略显无奈地摇了摇头,“有些话当年该说却没有说,今次一并说完,你我之间就再无旧情可言。从今后你在我眼里,只是个不共戴天的仇人。”
凌中南冷笑,“你我之间,早已无旧情可言。”
“我也曾这么想,可不久前我发觉,当年的确是我欠了你的,是我不对。”袁玖语气诚恳,“我从前玩乐惯了,见着谁都是一样,他们的心思我也懒得分辨,所以虽然一直与你不错,却从没意识到,你是爱我的。我以为你断然不是个轻易将真心送出的人,却没料到我竟有这样的福分。”
凌中南被说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不由地转向一旁,闭起双眼。
“然而我们也注定了是有缘无分,你我命定之人其实就是身边,好在我找到了,你也找到了。可不幸的是,我们似乎过得都不顺利。水寒衣用情极深极痴,却偏偏深进泥潭,痴到死路,拔不出来。他爱你愈深便愈痛苦,你也不得安宁。”
凌中南虽然仍旧没表情,心中却早已深深震动。袁玖句句话都说到了他心坎上,将他近来的纠结和担心一一点破,真真是知己之语。
“当年你我分手,我是混蛋了些,但依你的性子,也就是气气就过去,最多今后形同陌路罢了,可水寒衣却一味往牛角里钻,这才将事情闹大。其实两人相处,这种情形数不胜数,若你对他也是真心实意,则需多多提点他,让他放宽了心,否则你们一辈子都不好过。”
袁玖说得极是,凌中南也不是没想过。
知道水寒衣对他的痴情,他也甘愿以同样的心意回报,可那家伙的个性却由不得人说,曾经与袁玖的事让他心中阴影太重,你若不依他,他便要发起疯来。
他自卑得很,因为他不确定凌中南究竟爱不爱他,而种种无情的事实却有意无意地证明似乎袁玖才是更重要的存在,他不愿直面,总是憋在心里,只能靠些极端的手段获得满足。
就说这次怀胎的事,明明时机不好,可一向聪明的他却半刻也等不得,说是早已胜券在握,其实不过是心中有死结,想要借此机会向袁玖扳回一城。
凌中南却因为自己在感情上比较拙略,更不善言谈,始终不能打开他的心结,只得任由他这样一天天恶化下去。以为他赢了一次就会满足,谁知,那根本是个无底洞。
事到如今已然无法回头,而自己能做的,就只有继续陪着他。
袁玖又道:“从前的事,我向你道歉。至于今后结果如何,就各凭本事吧。你我虽是私人恩怨,但免不了要扯上好些无辜的人,凭良心说,这并非我所愿见的。我们也曾互勉互助,所以我希望今后大家都能记得自己一派之主的身份,莫要再意气用事。”
他叹口气,然后将目光中的不忍收了起来,“言尽于此,我了无遗憾了。”
袁玖站起身要出门,凌中南沉浸在方才的谈话中,怔了怔,突然也开了口。
“劳你说了许多,你的心意我已明白。我也说一句,你我之间,若能成个知己是真好,无奈天意弄人……实话说,我不怨你不恨你,此次与你斗上一场,实在痛快,不枉此生!”
袁玖甚感欣慰,突然想起他在床事上的隐疾,便又添了句话,“忘了过去,珍惜身边爱你的人,好好对他,我想,他一定能早日解脱心魔。”
“什么过去?我早已忘了。我腹中既有寒衣的孩子,我的心中,就只有他一人。”
袁玖微笑起来,心中畅快多了。
此时他脱离了情债的负累,只有身为一教之主的责任。比起解决那些说不清对错的纠缠,如何恢复常教威名,做个称职的教主,实在容易多了。
回屋后,袁玖惊异地发现黑灯瞎火的竟有个人坐在床边,定睛一看,却是孟散。那家伙见他进来也不抬头,也不说话,只是呆呆地坐着,入定了一般。
“你在这儿做什么?有事吗?”
孟散不答,一动不动的。袁玖不禁怀疑这人是不是中邪了。
“……好端端的,又闹些什么……”
心中点了些无名之火,袁玖自顾自地发牢骚,走到床头宽下外袍。正想说你若没事就赶紧出去,不想孟散突然双手一伸,直接拦腰将他抱住,更整个人都趴了过来。上身挨着他的双腿,脸紧贴着他的小腹,好死不死鼻尖还顶在那里,时不时蹭一蹭嗅一嗅,弄得人身上痒,心里也痒。
突然这么一下袁玖也有些受不住,脑袋一懵,明白过来后就又紧张又庆幸。自己怀胎四月有余,还好肚子的隆起不甚明显,否则让他这么一抱,还不走漏了消息?
孟散这突如其来的行动够吓人的,今天一直好好的,这是受了什么刺激?看这抱着自己不肯撒手的模样,像是委屈,像是撒娇,又像是求欢。鼻息里的渴求和餍足完全不加掩饰,袁玖一边思考他最近究竟是怎么变得越来越大胆,一边计划着自己是否该将他推开。
只是行动还未付诸实践,孟散就又扔了个响雷。